少女伸出手,借著辛木遊的拉力從柴火堆裏爬了出來。


    女孩看起來十五六歲的年紀,穿著一身桃粉色的衣裳,手腕上是鏤空雕花的金手鐲,耳朵上掛著一對粉色的碧璽耳墜,發髻上插著米珠攢成的珠花。


    這是一個家境富裕的姑娘。


    她睜著一雙清淩靈的眼睛,神情平靜,沒有慌亂,就是被狐狸咬了也隻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唿喊,很快就將嘴巴閉緊,沒有再發出聲音。這會兒被院子的主人發現也沒有驚慌,十分順從的跟隨辛木遊上進了她的臥室。


    領著人迴臥室的途中,辛木遊又迴頭看了少女一眼,少女的眼睛給辛木遊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好像是在哪裏見到過,再仔細端詳,心有明悟。


    辛木遊取出醫藥箱,動作嫻熟的幫助她處理傷口。


    消毒、止血、上藥,用紗布將少女手上的傷口包裹好,收起醫藥箱之後,辛木遊才開始問正事:“說說吧,你的身份,還有是怎麽跑到我的院子裏來的。”


    少女舔了舔幹澀的嘴唇,辛木遊看到後去從爐子上溫著的小茶壺中倒了一杯熱水給少女。


    她也不催促,態度溫和又平靜的等她喝完水。


    “謝謝。”少女接過水杯,道了聲謝。


    “後門沒有鎖,我從後門溜進來的。”喝完水後,少女才迴答辛木遊的問題。


    她還沒有說自己的身份,辛木遊也不出聲,等待她繼續說下去。


    說完這句話,少女卻沒有繼續介紹自己的身份,她問:“這裏是一個客棧吧。”


    辛木遊點頭。


    少女又問:“你是這店裏的老板娘嗎?”


    辛木遊繼續點頭。


    “我能不能在這裏住一段時間,但是不要讓人知道我住在這裏?”說完話,少女在身上摸了摸,沒有摸出錢袋,她利落的將手上的金鐲子擼了下來,放在桌子上,往辛木遊那邊推了推。“就用這個鐲子作為住宿費。”


    辛木遊沒有收下也沒有同意,她還是那個問題,要先知道這少女的身份,才能考慮要不要留她在這裏住。


    少女抿了抿唇,問:“在這裏住宿,還需要向客棧提供自己的身份信息嗎?”


    辛木遊笑了:“住店確實要登記客人的身份信息,外鄉人要提供路引,本地人要出示戶籍憑證,我們這些開店的也要記錄客人詳細的身份信息,保存留底,預備官方查驗。小姑娘,你是不是沒有自己出門住過店啊。”


    開客棧需要注意什麽,登記什麽,包括將入住客人詳細的身份信息進行登記備案,每個月還要交由官方查驗,這些流程還是辛木遊來到京城之後了解到的。


    越是和平穩定的社會,各項規章製度越是完善。末世,人們流離失所,戶籍製度完全作廢,缺少法律和監管,一般人也不敢開旅館,接待客人。誰也不知道入住的是什麽人,是不是人。


    反向亦然,人們也不敢隨便找旅店入住,因為過路的客人也不知道這開店的老板,是好人還是壞人,人們都不敢去賭,賭輸了真的會丟命。一般非要外出,中途需要住宿的情況,也會找一個無人的荒屋,湊合著歇上一晚。末世之後,人類減員百分之九十,到處都是荒廢無人的屋舍。


    這下真的把少女給問沉默了,她確實沒有自己一個人在外麵住過店,大多數時間她被關在家中,出門也是跟家人一起,就算是要住店也有仆婦小廝打點好一切住宿的事宜,她被看管著很難注意到這些細節。


    辛木遊見少女不說話,主動打破沉默,“我看你衣著精致,又戴的起珠寶首飾,應該不是出自普通人家,你講清楚自己的難處,我也能幫幫你。你要躲的是什麽人,需要我幫你報官嗎?”


    少女立刻拒絕:“不要報官。”頓了頓她又道,“我要躲的是我的家人,”她的神情低落起來,“報官也沒用的,官府管不了家務事。”


    見少女準備敞開心扉,辛木遊安靜的等她繼續說下去。


    “我是常州人,家裏主要做行船運糧的生意,水上運輸,需要打通漕運上的關係,我爹跟京城裏的貴人搭上的關係,要送我去那人家裏做妾。”


    “我不想。”


    少女這時候才像是一個少女,她的眼睛中積聚起淚珠,倔強又脆弱:“我不想給人做妾,我不想跟我娘一樣。”


    淚珠滴落,她仰頭將眼淚逼迴,不想在外人麵前展露自己的脆弱。


    辛木遊默默地看著她眼神從脆弱激動又切換成堅定,“我是從家人的看管下逃出來的,老板如果不能收留我,我馬上就離開。”說完她就站起身來,對辛木遊行了一個禮,“還要請老板娘不要把我的行蹤說出去。”


    辛木遊攔住了起身準備離開的少女,“我還沒有趕人,姑娘不用這麽急著走。”


    又是漕運,辛木遊想到了程誌遠,他入京也是為了打通漕運上的關係。他當初準備通過顯親王,和他女婿搭上關係。


    辛木遊聽程誌遠提到過,顯親王這位女婿是掌管漕運的主官。


    現在顯親王已經死了,他這位女婿現在是什麽狀況辛木遊不清楚,不過能確定的是他一定會受到牽連。受到怎樣的牽連以他與顯親王的關係以及他對顯親王做的事的參與程度而定。


    聰明一點的現在就該趁現在皇帝昏迷不醒,朝堂混亂,暫時抽不時間審理顯親王身邊人的這段時間,趕緊斬斷與顯親王的關係,及時銷毀證據。


    辛木遊不知道的是,顯親王的這位女婿確實是聰明人。聽到顯親王被下獄後的第一時間,他這位好女婿就將自己的夫人給休迴了家。沒有讓他夫人病逝不是因為他顧念夫妻情分,完全是因為他不知道現在顯親王已經死了。


    隻知道顯親王被下了詔獄,不允許任何人前去探監。他不想在對顯親王的判決真正下來之前徹底得罪顯親王府。


    隻是不知道這位少女搭上的是漕運部門的哪位大官,肯定不是跟顯親王府有關係的。


    就算她們是外來的,來京城的時候不知道京城的局勢,到京城這幾天應該也聽說了,漕運總督要不了多久就會被革職,不會這麽不長眼的在這種多事之秋湊上去。


    事實上,哪怕她們家裏搭上的是別的官員,辛木遊也覺得他們在這個節骨眼上胡亂動作十分不理智。


    一朝天子一朝臣,誰也不知道太子登基後的朝廷是個怎樣的格局。


    若是不慎站錯了隊,跟錯了人,也難免跟著受牽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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