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嘈雜的人聲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齊齊落在孟縛青身上。


    蹲在孟縛青身邊的白狼打了個哈欠,‘嗷嗚’一聲仿佛在應和孟縛青說的話。


    楊大財滿心的憤怒被白狼發出的聲音堵了迴去,生怕發出的聲音會激怒白狼,自己的小命不保。


    他不敢,卻有人敢。


    “青丫頭你如今好大的威風,你弄迴來不少東西是不假,可若說你做得了車隊的主,你把村長、杜大當家、謝公子置於何地?”一個老邁的聲音自人群中響起。


    孟縛青眼眸微眯,這個聲音似乎有些耳熟,再看拄著棍子緩步走近的老人,是村裏的一位族公。


    她還記得剛穿過來的那一晚,單琦玉控訴孟邵元時,此人說了句,‘人都走了,說這些有啥用?’


    一路跟這位族老鮮少接觸,她都險些把這句話忘了,不曾想對方自己跳出來刷存在感。


    “你不如問問他們是否有異議?”


    謝燼抱臂倚在樹上,聲音慵懶:“方才不夠明顯嗎?一切全憑孟姑娘做主。”


    不等杜重開口,族老孟瑞林卻隻道:“謝公子,我乃青丫頭長輩,說教一二教她規矩行事罷了,還請謝公子莫要在意。”


    “好生不要臉一老頭!”看戲看的起勁的閆鶴都忍不住吐槽。


    謝燼嗤笑一聲,“倚老賣老,你除了能以長輩的身份壓她還能如何?”


    孟瑞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卻依舊強撐著臉麵,對著孟縛青說教:“你一個女娃娃,小事上胡鬧也就罷了,趕人出隊出族的事是你能插手的嗎?”


    從前孟邵元一事他便心生不滿,因此逃難路上不曾跟孟縛青一家有接觸。


    眼瞅著一路搶這個搶那個,分給他們的好處卻少的可憐,得遇皇陵他五個兒子都不想錯過能一步登天的機會,他也不想。


    “老三!”孟伯昌厲聲道,“你自己憑良心說說,青丫頭這一路上做下的‘小事’你們誰能做得到?又有誰沒得到好處?”


    “二哥,”孟瑞林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我早就想說了,她做下的事憑她一人如何做得成?她張口一提,我們全村人為她賣命,好處都被她得了,哪有這樣的道理?


    村長你也是,被個小丫頭牽著鼻子走,你身為村長、族長的威嚴何在?說出去也不怕旁人笑掉大牙!”


    一席話氣的孟伯昌止不住地顫抖,看著孟瑞林的眼眸布滿血絲。


    連日來的操勞和疲憊在這一刻壓垮了他,他一張口舌尖嚐到了血腥氣,忽地口中噴出一口血,整個人直直倒下。


    幸虧有謝燼和杜重把人扶住才不至於栽倒在地。


    孟家村人亂成一團,紛紛圍上前。孟伯昌口中卻不住喊著“青丫頭”。


    孟縛青第一時間蹲下身,一邊迴應一邊借著摸脈試探生機的時機,往老人體內渡入治愈異能。


    孟伯昌臉色慘白,眼眸半闔,口中喃喃道:“村長爺爺不中用了……你先替我操心著,咋處置都隨你、都隨你……”


    說完,他便昏睡了過去,孟婉兒撲到孟伯昌跟前,抽泣不止。


    “我爺爺他咋了?有沒有事?有沒有事?”


    “應是昏睡了過去,人都散開,叫鄭大夫過來診治。”孟縛青站起身。


    早就趕過來卻死活擠不進去的鄭毅因著孟縛青這句話,總算得以見到老友。


    “你說說這都叫什麽事兒?”他一邊摸脈一邊歎氣,“整日操心這個操心那個,操心的是些什麽白眼狼?哎!”


    說著他又抬眼罵了句孟縛青,“你也是,年紀輕輕眼神不好,啥好人爛人都護的活下來了,你要不把人趕出去,以後看病別來找老夫!”


    孟瑞林臉上的心虛與焦急因著鄭毅的話刷地紅透,忍不住出聲辯解:“我們進去皇陵,關她孟縛青何事?她如此反對,莫不是有私心?”


    孟縛青沒有作答,隻是越過孟瑞林,經過孟阿鯉時,她俯身在孟阿鯉耳邊說了句話,這才帶著白狼走到孟氏族人麵前。


    揚聲道:“不瞞諸位,方才的確是我有私心,眼下我不忍看到村長爺爺傷心,既然他老人家讓我做主,我便托大一迴——


    此地的確是前朝帝王的陵墓,裏麵金銀財寶無數,進去一次一家人便能一步登天。


    機會隻有一次,想以後再來你們不一定能找得到地方,趁著眼下進去的人多,你們也能進去,誰搶到算誰的,現在,想進去的人家往前一步。”


    謝燼嘴角噙著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這一幕。


    人群中,沈垣緊皺眉頭,“孟姑娘這是鬧的哪一出?”


    村民山匪或許不知,帝王陵墓哪裏是說進便能進的去的?


    沈斂星的目光定定落在孟縛青身上,低聲說出四個字:“清理門戶。”


    沈垣恍然,又忍不住膽寒,這姑娘當真果斷。


    他們想的明白,村民們卻不一定想的明白,眾人麵麵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孟和見狀忍不住問孟琳琅,“那皇陵當真去得?”


    孟琳琅低聲說:“二哥,你最好別起這個心思。”


    “我沒……好奇罷了。”孟和訕訕道。


    直到孟瑞林一家齊齊站了出來,緊接著第二家……


    最後總共站出來四家人,其中兩家還是親家。


    孟縛青彎了彎眼睛,又看向黑虎寨眾人,“你們呢?連同牛家人,想進去的,不如趁此機會一起站出來吧。”


    人群中,牛二見到老大這般和顏悅色,手伸到背後衝自家人不停擺手。


    “二叔,你手抽筋了?”他聽到自家小侄女問。


    一個個人站了出來,直到不再有人站出來,孟縛青又問了句:“沒有了嗎?”


    這時人群中有人大聲問:“孟姑娘,你和謝公子也要一起進去不成?”


    孟縛青反問:“我何時這般說過?”


    她又問孟阿鯉:“都記住了嗎?”


    孟阿鯉重重點頭,“大姐,阿鯉記住了!”


    “好了——方才站出來的人,皇陵的入口你們都看得見,進去之後是死是活與我們再無幹係,這個隊伍也同你們再無幹係,請吧!”


    話音落下人群一片騷亂。


    謝燼衝手下做了個手勢,穆楓等人的手齊齊落在腰間的武器上。


    而他手上也多了一把匕首。


    等他做完這一切,方才站出來的那些人皆以為自己被耍弄,臉色難看。


    “孟姑娘,我們以為你們也有打算才站出來的,騙人不大好吧?”


    “是啊!想趕我們走直說!”


    就在人群朝孟縛青逼近時,其中幾人的脖頸處架上了穆楓等人刀劍。


    謝燼的匕首也架在了戰栗不止的孟瑞林脖頸間,他沉聲道:“成全你們,為何反倒不樂意了?誰敢動手,殺!”


    白狼因人群的躁動而揚聲嗥叫起來,似在震懾又似在威脅。


    沒有站出來的山匪和村民反應過來後也拿起武器護在孟縛青麵前。


    躁動頃刻間平息,孟縛青隻道:“慢走不送。”


    站出來的村民和山匪心裏尚且有一絲希望,因此沒有鬧得太難看,隻是各家費盡口舌想要帶走一些公糧。


    孟縛青和杜重沒有過多阻攔,畢竟一起搬過糧\/出生入死過,把人打發了,車隊繼續前行。


    經此一遭,眾人雖心中困惑不已,卻也被震懾,不敢再有異議。


    另一邊,鄭毅的車廂內,鄭毅再一次摸上了老友的腕脈,還是覺得不大對勁。


    隻摸脈搏,人不至於吐血才是,還是說老友整這一出是為了配合孟縛青,眼下隻是太過疲憊以至於昏睡過去?


    他無語半晌,見人無事,便把提起的心重新放迴肚子裏。


    齊良找到孟縛青,擰眉低聲問:“黑匣子為何在姓謝的手上?不是在你手上?”


    “我拿著太過顯眼。”孟縛青說,“怎麽了?”


    “你未免太過信任他。”齊良悶聲說。


    孟縛青打量他一眼,“不信他信你?猶記得當初讓你為我做事,你甚是不願。”


    齊良沉默片刻,“我不會把黑匣子的事和旁人說,你放心。”


    說完他便駕馬趕去了前頭。


    車隊繞過沼澤,往前走了半個時辰,停下休息時,孟縛青才把所謂皇陵內的情形簡單說了下。


    眾人聽過之後,臉色皆是青白交加,後怕不已。


    孟縛青卻不再管這些人是何心情,踢了一腳嚇唬孟苒苒和孟阿鯉的白狼一腳。


    兩小隻對白狼這隻威風凜凜的大狗狗很是好奇,既怕又想摸,每次都得孟縛青拉著他們的手才敢摸一下。


    眼前又伸來一隻大手,孟縛青動作一頓,抬眼看去,果不其然,謝燼。


    “孟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


    孟縛青跟隨謝燼遠離車隊,眼見越走越遠,她把人叫住,“夠遠了,說吧。”


    謝燼直接道:“此處距離真正的入口不遠,我想同你一起進去景元帝陵墓。”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孟縛青,“我,和你,一起。裏麵或許能找到我要找的其中一味解藥,碧清珠。”


    孟縛青眉心一跳,循著之前的種種蛛絲馬跡,她看著謝燼麵具下的眼睛後退三步,一臉警惕道:“為何偏讓我同你一起去?”


    一瞬間,她腦海中各種念頭絲絲縷縷,很快,她拾起一根往前追溯,恍然——孟琳琅。


    是了,謝燼曾喂藥讓孟琳琅自白,是不是有可能從孟琳琅口中聽到過靈泉空間?


    知道空間的作用,知道她可能有辦法,才想同她一起去陵墓。


    如此便說得通了。


    從前的信任因一句話所剩無幾,孟縛青看向謝燼的眼神無比漠然。


    有孟琳琅在前,她不可能對或許猜出了自己秘密的人沒有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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