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好,我們是路過此地的行人,我們有個孩子不幸染恙,懇請道長行個方便。”聞夏作了個揖,言辭懇切地說道。


    女道人看向柳喜喜背後的孩子,稍作遲疑,而後側身讓開了門,道,“進來吧。”


    柳喜喜由於背著孩子,身軀半彎,無意間瞥見女道人的雙足,心中頓感怪異,卻又難以言明問題所在。幾人進入廟宇後,柳喜喜請求女道人借一口鍋燒水,聞夏隨女道人取來鍋具,又前往後院的水井打水。


    那女道人再次審視了幾人一番,聞夏見此情形,趕忙解釋道,“道長切莫見怪,孩子偶感風寒,我等唯恐傳染他人,故而才戴上麵巾。”


    “那你們在此歇息吧,走之前,記得將此處清掃幹淨。”女道人道罷,便轉身離去。


    聞夏對生火一竅不通,隻得請姚氏姐妹前來幫忙。待水燒開後,先供幾人清洗身上的汙穢,而後重新燒好水,再分發給幾人。


    “喝點熱水,可以暖和身體,不過這熱水剛煮沸,切記小心燙傷,先吹涼再喝。”柳喜喜見他們端著水一臉茫然,趕忙解釋道。


    喝熱水這一概念,是清末至民國時期,西方細菌學說傳入中國後才開始倡導的,直至新中國時期的“愛國衛生運動”才得以廣泛普及。這裏雖喝熱湯、喝熱茶,但並無喝白開水的習慣,柳喜喜萬沒料到聞夏竟然能夠明白她的意思,想必是柳禧禧曾向他們灌輸過此等觀念。


    幾人喝著熱水,姚嵐開口問道,“官家,我看你穿著非普通百姓,可知道千金醫館,知道閑王?”


    柳喜喜笑道,“知道啊,千金醫館不是設有諸多分館嗎,臨江縣可有?”


    姚嵐搖了搖頭,道,“臨江縣太窮了,哪有什麽人願意去,就是老鼠都嫌沒吃的。”


    柳喜喜微皺眉,看向聞夏,聞夏微頷首證實其所言非虛,柳喜喜問道,“臨江縣可是隸屬通州府?我來此時間尚短,還隻在通州城附近走動過。”


    姚嵐道,“不是,臨江縣是酉州府所轄,可酉州府路途遙遠,我們才結伴來通州府以求活命,誰知他們生了異心……姚岑,你看著星兒作什麽!”


    姚岑如驚弓之鳥般,渾身一顫,慌忙說道,“我隻是關心星兒,姐姐,你那麽大聲作什麽,不怕被那道長聽見,將我們趕了出去嗎?”


    提及道長,柳喜喜問道,“那位道長可是你們此前見過的那位?”


    姚岑道,“是,我奇怪著,她之前還不許我們進來,怎麽我們把臉一蒙,她就準許我們進來了,又一想,應是見兩位官家衣著華貴,想著做了好事,得兩們官家資助,可以修繕廟宇。”


    不對,那位女道長並不熱情,若真是見人下菜碟,又怎會如此冷漠?柳喜喜迴想起那股怪異之感,仔細觀察著眾人的雙腳,當視線落在鄒氏四兄弟身上時,那股怪異感才如撥雲見日般清晰起來。


    她摸了摸鞋,笑道,“想來也是,得今日之善緣,理應資助修繕。諸位也無需擔憂,我的人去請大夫已有一段時間了,想必很快就會迴來了。”


    這最後一句話,柳喜喜實則是說給那躲在暗處偷聽之人聽的。


    那位女道人穿著的是男式的鞋樣,此地或許不止她一人,甚至可能是一個匪團。他們初見災民時,見其身無分文,便將他們拒之門外;如今見她與聞夏衣著華貴,想要劫財,於是將他們放了進來。


    聞夏聽出柳喜喜話裏有話,若去請鳴秋,閑王府位於通州府北,此於南門之外,隻怕不會那麽迅速到來。若是為了安慰這幾個災民,完全可以不提及。且柳喜喜方才摸鞋的動作怪異至極,她心中不禁警覺起來,起身道,“柴火不多,我去尋些來,再燒些水,你們在此安心等待。”


    她出了院子,佯裝尋找柴火,實則暗中四處窺探。剛至後院,那女道人如鬼魅般現身,高唿道,“緣主,你來此所為何事?”


    聞夏先是瞥了一眼她的鞋子,而後作揖道,“道長叨擾,柴火不夠,我特來尋些柴火。”


    女道人道,“如此,你隨我去柴房取柴罷!”


    “好!”聞夏跟隨其後,一路來到柴房,女道人將柴房門推開,示意她自行進入,她留了個心眼,剛至房門口,女道人便出掌擊向她。


    她身形一閃,急速後退數步,方才站穩腳跟,而那女道人的劍隨之即來。


    聞夏赤手空拳,在劍勢中穿梭遊走,以巧勁化解千斤之力,數招過後,便將女道人的劍奪下,而後劍尖直抵女道人的咽喉,那女道人當即跪地求饒,哭喊道,“官家饒命,官家饒命……”


    隨即趁聞夏不備,偷襲她的下盤,聞夏不曾有過鬆懈,快步後退,又以劍反攻,刺破了女道人的雙臂,並嗬斥道,“小小匪徒,何時盤居於此?你還有多少同夥?”


    雙臂的劇痛令那女道人的動作遲緩許多,他脫去道袍,扯掉帽子,露出原來男子裝束,柔聲道,“我一個弱男子,怎麽會是匪徒呢?官家,你莫要含血噴人,此刻是你持劍要殺我。”


    聞夏冷笑,“少耍這些花招,趕緊從實招來!”


    男匪見這一招對聞夏毫無作用,笑了笑,道,“你既知我是匪徒,就不該如此莽撞地獨自一人前來打探,那幾個人可都是手無縛雞之力?恐怕現在已經是血流成河了吧,你還執意要殺我嗎?”


    “既然你的人已經動手了,在沒有拿到錢財之前,你們殺人又有什麽用?隻要我能拿下你,還怕他們會亂來嗎!”聞夏邊說邊使出淩厲的招式,男匪的武功本就低微,再加上身上有傷,聞夏的話音剛落,他便已經被製伏。


    男匪往聞夏懷裏倒去,嘴裏還嘟囔著,“哎呦喂,瞧你這個一本正經的人,怎麽老是想著占我的便宜,真是不知羞恥。”


    聞夏厲聲道,“不想死就給我站好!我家小姐的武功在我之上,就憑你們這種小嘍囉,怎麽可能是她的對手。”


    男匪聞言,心中七上八下,但嘴上卻硬氣地說道,“是嗎?那便去瞧瞧看!”


    他中途想逃跑,被聞夏緊緊地盯住,還沒走到堂中,就已經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氣息。他心中暗叫不好,計劃中可沒有殺人這一項啊。待他推開門,隻見堂中橫七豎八地躺著十來個土匪,滿地都是鮮血,而柳喜喜與幾個災民已不見了蹤影。


    聞夏將男匪推開,跑進堂中,四處尋找線索。突然,她在角落裏發現了一個道人,四肢反綁於身後,嘴裏被塞了一大團布,鼓鼓囊囊,隻能發出低悶的聲音。


    “你是什麽人?”聞夏將布扯掉,問道。


    那道人活動了幾下頜部,顫聲言道,“我是這女媧聖廟的修士,那些土匪霸占了廟,還將我綁了起來,把來往的香客都趕了出去,直到你們進來,他們應該就是衝著你們來的。”


    聞夏幫她解開繩子,將她扶起,問道,“你在這兒可有看到什麽?聽到什麽?”


    道人能站起來後,活動著手腳,道,“土匪們要抓那個年輕小姐,我聽那小姐武藝不錯,可與你們同來的四個男子是叛徒,把土匪都給殺了,真是可憐,女媧娘娘殿前怎能做這等殺生之事,是要遭報應的。他們把其他人都綁了,那個年輕小姐是為了救小孩,甘願被綁走的。”


    四個男子。


    難道是隱村逃亡在外的那幾人?可這一切也太過湊巧了,他們怎會知曉王爺會出城?對啊!他們本是要進城尋找王爺的,卻未曾料到半途相遇。


    可為何是四人?在外頭的分明還剩五人,還有一個……


    聞夏分析著這簡短的信息,突然意識到什麽,迴頭去尋男匪時,人已經不見。


    道人從後頭踉蹌而出,瞥見堂中的死屍,嚇得高聲大叫恕罪,聞夏趕忙讓其速速進城報案,自己則循著那灑落的血跡追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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