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蘇瓊一行人來到蘇府門前，門外已有不少熟悉麵孔。
蘇瓊剛想打聲招唿，還沒發聲，就被家裏的雙生子弟弟抱了個滿懷。
蘇玦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所以隻是一味地笑哭了，含著些許淚，不算太難看。
反倒是平日毒舌不屑的蘇琮哭得稀裏嘩啦的，一副被主人拋棄的可憐樣。
不過也虧他知道還在別人麵前，這死要麵子的小幺，就一邊倔強地抬頭含著那眼眶都承不住要流下的淚，一邊打著哭嗝，質問著蘇瓊為什麽現在才迴。
蘇瓊無奈，隻好先將一直疼愛的弟弟們安撫好了再說。
結果剛安撫好這眼前的兩個，又一個撲了上來。
還沒等蘇瓊開口，就聽見蘇老的罵聲。
“不是？！你這小子跑得也太快了吧，按都按不住。”
循聲去，就見蘇老提著朗月後頸，一臉笑意地向他們這邊走來。
【這是……蘇老吧。】
【握草，這蘇老有點本事，把狗這樣拎起來！】
【偏偏這狗子還不暴動！這可憐兮兮的樣子，嘖嘖……】
【不是？！你們真覺得這是狗？！】
蘇瓊直盯著前方蘇老手上的朗月，一副不敢造次的樣子，隻是無奈推了推身上這人的臉，懶懶道。
“喂喂，你不去救救你的狗？”
剛說，朗月低垂的狼耳立刻聳立起來。
卻見桓淩聽言，抱得更緊了，閉緊了眼睛，拚了命地搖了搖頭，十分不情願地大喊道。
“不要！不要！那老頭兇得狠！”
話落，蘇瓊就見朗月的狼耳又迅速耷拉下來，比之前低下來的位置還低，低嗚了幾聲，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
蘇瓊一時夾在一人一狼之間，無語中。
【握草，這美少年是誰？！】
【劍眉星眸，整體五官頗為異族風情，還有點兇的樣子，我的菜！】
【你別說，他這眼睛本就星光熠熠的，現在被他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搞起，跟個狗狗眼一樣，好可愛啊～】
【狼狗少年，在外兇來兇去，私下卻愛撒嬌喊姐姐，嘿嘿嘿嘿——】
【不行了，我要發揮我的妄想力了！】
【新股已經出現了，各位買家，請下注！】
蘇瓊見他們這樣，更無語了，隻好將唯一的希望寄托於那壞心思多得很的蘇老。
希望他老人家還有點良心，積攢些許陰德，免得閻王爺不收他。
蘇老也算樂子看得差不多了，終於良心發現般放下了朗月。
蘇瓊也輕聲道“好了，好了，朗月也被放了，你也下來了。”
桓淩依舊抱著蘇瓊不放，軟聲道“討厭老頭！”
蘇瓊見此，無奈輕歎一聲，故意將聲音變冷道“桓淩，我們可是說好的，乖乖聽話！”
桓淩聽言，愣了愣，神情變得十分傷心，然後才慢吞吞地下來，站定後，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他一眼。
蘇瓊依舊冷著臉。
桓淩更傷心了，就直接撲到朗月身上，抱緊它，細數蘇瓊的不是，活似個被丈夫拋妻棄子的怨婦。
朗月其實想躲開的，隻是沒他速度快，隻是十分不情願地用狼爪使勁推了推他。
桓淩不為所動。
朗月掙紮了一下，翻了個白眼，徹底擺爛了。
【握草，這狗這麽靈性？！】
【說好的，民國之後，不準成精的呢？！】
【這還沒民國呢……】
蘇瓊沒管他們，隻是頗為冷淡地看向蘇老，平靜道“蘇老，這次您真的過分了。”
蘇老笑了笑，迴道“你才幾歲，小屁孩，敢教老夫做事。”
蘇瓊依舊是那副冷淡樣，隻是一直盯著他，眼中的冰霜更覆上一層。
蘇老也是那副輕蔑神情，嘴角的譏諷意味更加濃烈。
兩人一言不發，空氣的火藥味愈發強烈。
謝矜見此，心下疑惑，低聲問一旁的沈然，“他們什麽關係？”
沈然輕聲迴道“我也是聽蘇瓊說的，蘇老和他是師徒關係，不過兩人的關係並不好。”
“據說，是因為蘇老對蘇瓊的嚴苛教導對他產生不可磨滅的影響，像是那種專門動蘇瓊軟肋的訓練，具體內容我不大清楚。”
“但蘇瓊挺恨蘇老的，每次提起都不給好臉色。”
沈然瞥向他們，又說道“好像也因為這個，蘇瓊不愛跟別人交流，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
謝矜點頭明了。
此時，蘇老見這許久不見的小徒兒這般模樣，笑道“小屁孩，那隻小狼借我玩玩如何？”
蘇瓊眼睛微眯，冷聲道“受人所托，還請蘇老見諒。”
“嗬，難道你打算護他一輩子？就憑那白紙般的心思，他能活到幾時去。”蘇老嘲笑道。
“那也不是您所染指的。”蘇瓊迴道。
蘇老見此，笑了笑，離開了。
蘇瓊見他離開，稍微鬆了一口氣。
這老頭總算走了。
雖然挺感謝他助她快速成長，但他的方法，是她最不喜歡的。
他沒必要跟蘇瓊達成諒解，蘇瓊也沒有任何必要跟他好聲好氣。
想到那個老頭，蘇瓊頗為頭疼地扶額，看向桓淩，然後上前撫了撫他的頭，說道“這幾日，你就待著我身邊做護衛，盡量避著那老頭。”
桓淩轉過頭，含著淚，點點頭。
謝矜這時才開口詢問“這少年是誰？”
蘇瓊淡淡道“早已消失的桓家人。”
在場的人皆是一愣。
“桓家……是開國世家之一的那個桓家？”沈然謹慎確認道。
蘇瓊點了點頭。
謝矜見此，也不說什麽了。
蘇瓊這人有時候，就這樣神奇，隨便撿的阿貓阿狗，都可能淪落凡塵的神獸。
接著，蘇瓊看向一旁跟蘇玦數落桓淩的蘇琮，開口道“蘇琮。”
蘇琮一聽是喊大名了，就立刻閉了嘴，站直。
“你帶桓淩下去，找個房間好好安頓，記得離那老頭遠點。”蘇瓊吩咐道
蘇琮聽言，點了點頭。
說完，她就一臉疲色地踏進蘇府，直接閉門不見客。
謝矜他們見蘇瓊這樣，就沒有在打擾，先迴到城牆下，跟其他人知會一聲。
蘇瓊的房內並未亮燭，昏暗得令人心安。
那少年蜷縮在床榻上，麵上青絲散亂，卻無暇顧及，任清風隨便輕撫。
細看下，那青絲下掩著一雙略微失神的眼眸，如霧般渺茫，淺淺透出絕望的暗光。
蘇老，真名叫蘇穆，是她幼時的老師之一。
說起自己的老師，其實有三個人教導她。
父親教她兵武謀策，母親教她為人處世，而蘇穆則磨她意誌。
蘇穆的教導是在衛州之戰後開始的。
這蘇穆的教導，說好聽點，就叫磨礪意誌，說不好聽點，就是虐待折磨。
每月總有幾天，她就要去蘇穆那裏。
一去，就是辱罵、囚禁、絕食，被群獸獵殺。
沒有達到蘇穆的要求，懲罰就是被強按於水中，一次又一次地感受死亡的邊緣。
她自己都不記得有幾次徘徊在精神崩潰邊緣。
不知多少次壓抑住去死的想法！
不知多少次壓抑住殺人的想法！
她不知道……
不知道……
她那會的自己到底是怎麽想的？接受了這惡鬼的提議。
明明家人都在抗拒。
明明家人都在勸她。
她至今都沒有想明白……
而當自己緩過神的時候，她已經對見血的事，淡然處之。
到現在，她也隻慶幸。
還好，有他們。
她還記得自己是個人。
還知道什麽叫生命，還知道什麽叫情感，還知道什麽叫家國。
還好……
還記……
自己還記得得自己是個人。
而這四年的精神折磨，也終於在九歲那年，與沈然初遇的那年結束了。
想到這裏，蘇瓊終於從那些非人的迴憶裏，抽迴神思。
冷清房間裏傳來一聲長歎。
然後，再一次歸於沉寂。
第二日，謝矜和沈然上門拜訪，打算與蘇瓊商談一些事。
進門就見蘇瓊一手扯著自己的外衫，一手推著那抓著他衣服不放的桓淩，眼角微紅，頗有一種被強占身子卻死活不應的貞潔烈女，大吼道“桓淩！你吖給我放開！！！”
桓淩一邊死死拽住，一邊哭著，軟聲道“你原諒我吧……你原諒我吧……”
“你先放開啊？！”蘇瓊見他這架勢，驚慌道“我的衣服都要給你扯爛了！！！”
桓淩停住了，癟著嘴，淚光閃閃的，看著蘇瓊，也不說話。
蘇瓊很無辜。
蘇瓊很無語。
蘇瓊很無奈。
蘇瓊很無力。
最後，她開口道“我原諒你……”
桓淩聽言，立刻綻笑，鬆了手，然後蹲坐在那裏，眨巴眨巴著眼睛，一副求摸的乖巧樣。
蘇瓊無奈輕歎一聲，上前摸摸他的頭。
這狼崽子的習慣還真是沒變……
桓淩被蘇瓊摸得十分舒服地眯起眼來。
而看完全過程的沈然和謝矜神色複雜，投以蘇瓊一種耐人尋味的眼神。
【握草，誰懂？！稀世小奶狗！】
【不是，蘇崽啊！！！後院起火了！你知不知道？！】
【蘇崽啊，你都有謝嬌嬌和沈切黑，你還不滿足？還有兄弟蓋飯了！！】
【你這個女人真不知足！】
先不說這直播間的種種指責，蘇瓊這邊已經感受到好一陣強烈視線。
一個來自自家好友看變態般的視線。
蘇瓊欲哭無淚。
又不是我故意將他調教成這樣的？！
他天生的啊！！！
她嘴角微抽，選擇性失明地勉笑著，也不敢跟他們對視，隻是向他們擺了擺手道“寒暄就算了，這戰事咱們進屋說吧。”
說完，還不忘對桓淩說道“還有你在外麵待著！”
桓淩聽言，很失落地低頭，默默聽話地站在外麵。
沈、謝兩人對此隻笑了笑，跟蘇瓊進了堂廳，講明了一切。
蘇瓊聽完，隻是說，先暫時隱瞞我沒死成的事，等他們鬧騰夠了，我再出場。
眾人雖然疑惑蘇瓊明知打到最後還是他們吃虧，又有什麽好方法去決一勝負？
但出於對蘇瓊的信任，還是選擇隨他去吧，終歸不會害他們。
謝矜正打算離開，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從袖中掏出一物什，十分鄭重地將它放置在蘇瓊的桌案上。
蘇瓊看到那物什，眼中閃過一絲不可置信，抿了唇，沒有說話，隻是一味地盯著。
謝矜笑了笑，迴道“這是夏將軍給我的，你迴來了，就理應給你。”
蘇瓊聽言，眼神漸漸變柔，拿起桌上的物什，輕撫其金杏紋路，緩緩道“神威一令，可踏山河，你知道這個說法嗎？”
謝矜笑道“嗯。”
蘇瓊盯著它，沉默一會，又開口道“其實這還有一種說法，叫……神威令至，枯骨血河。”
話剛落，她又抬頭看向謝矜，笑道“不過所幸，它迴到了蘇家人手中。”
謝矜和沈然聽言，笑而不語。
少年手中的令牌在曦光中順紋路緩緩浮動，似一位沉睡已久的天神漸漸蘇醒，再次重審——這人間荒唐。
蘇瓊剛想打聲招唿，還沒發聲，就被家裏的雙生子弟弟抱了個滿懷。
蘇玦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所以隻是一味地笑哭了，含著些許淚，不算太難看。
反倒是平日毒舌不屑的蘇琮哭得稀裏嘩啦的，一副被主人拋棄的可憐樣。
不過也虧他知道還在別人麵前，這死要麵子的小幺，就一邊倔強地抬頭含著那眼眶都承不住要流下的淚，一邊打著哭嗝，質問著蘇瓊為什麽現在才迴。
蘇瓊無奈，隻好先將一直疼愛的弟弟們安撫好了再說。
結果剛安撫好這眼前的兩個，又一個撲了上來。
還沒等蘇瓊開口，就聽見蘇老的罵聲。
“不是？！你這小子跑得也太快了吧，按都按不住。”
循聲去，就見蘇老提著朗月後頸，一臉笑意地向他們這邊走來。
【這是……蘇老吧。】
【握草，這蘇老有點本事，把狗這樣拎起來！】
【偏偏這狗子還不暴動！這可憐兮兮的樣子，嘖嘖……】
【不是？！你們真覺得這是狗？！】
蘇瓊直盯著前方蘇老手上的朗月，一副不敢造次的樣子，隻是無奈推了推身上這人的臉，懶懶道。
“喂喂，你不去救救你的狗？”
剛說，朗月低垂的狼耳立刻聳立起來。
卻見桓淩聽言，抱得更緊了，閉緊了眼睛，拚了命地搖了搖頭，十分不情願地大喊道。
“不要！不要！那老頭兇得狠！”
話落，蘇瓊就見朗月的狼耳又迅速耷拉下來，比之前低下來的位置還低，低嗚了幾聲，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
蘇瓊一時夾在一人一狼之間，無語中。
【握草，這美少年是誰？！】
【劍眉星眸，整體五官頗為異族風情，還有點兇的樣子，我的菜！】
【你別說，他這眼睛本就星光熠熠的，現在被他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搞起，跟個狗狗眼一樣，好可愛啊～】
【狼狗少年，在外兇來兇去，私下卻愛撒嬌喊姐姐，嘿嘿嘿嘿——】
【不行了，我要發揮我的妄想力了！】
【新股已經出現了，各位買家，請下注！】
蘇瓊見他們這樣，更無語了，隻好將唯一的希望寄托於那壞心思多得很的蘇老。
希望他老人家還有點良心，積攢些許陰德，免得閻王爺不收他。
蘇老也算樂子看得差不多了，終於良心發現般放下了朗月。
蘇瓊也輕聲道“好了，好了，朗月也被放了，你也下來了。”
桓淩依舊抱著蘇瓊不放，軟聲道“討厭老頭！”
蘇瓊見此，無奈輕歎一聲，故意將聲音變冷道“桓淩，我們可是說好的，乖乖聽話！”
桓淩聽言，愣了愣，神情變得十分傷心，然後才慢吞吞地下來，站定後，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他一眼。
蘇瓊依舊冷著臉。
桓淩更傷心了，就直接撲到朗月身上，抱緊它，細數蘇瓊的不是，活似個被丈夫拋妻棄子的怨婦。
朗月其實想躲開的，隻是沒他速度快，隻是十分不情願地用狼爪使勁推了推他。
桓淩不為所動。
朗月掙紮了一下，翻了個白眼，徹底擺爛了。
【握草，這狗這麽靈性？！】
【說好的，民國之後，不準成精的呢？！】
【這還沒民國呢……】
蘇瓊沒管他們，隻是頗為冷淡地看向蘇老，平靜道“蘇老，這次您真的過分了。”
蘇老笑了笑，迴道“你才幾歲，小屁孩，敢教老夫做事。”
蘇瓊依舊是那副冷淡樣，隻是一直盯著他，眼中的冰霜更覆上一層。
蘇老也是那副輕蔑神情，嘴角的譏諷意味更加濃烈。
兩人一言不發，空氣的火藥味愈發強烈。
謝矜見此，心下疑惑，低聲問一旁的沈然，“他們什麽關係？”
沈然輕聲迴道“我也是聽蘇瓊說的，蘇老和他是師徒關係，不過兩人的關係並不好。”
“據說，是因為蘇老對蘇瓊的嚴苛教導對他產生不可磨滅的影響，像是那種專門動蘇瓊軟肋的訓練，具體內容我不大清楚。”
“但蘇瓊挺恨蘇老的，每次提起都不給好臉色。”
沈然瞥向他們，又說道“好像也因為這個，蘇瓊不愛跟別人交流，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
謝矜點頭明了。
此時，蘇老見這許久不見的小徒兒這般模樣，笑道“小屁孩，那隻小狼借我玩玩如何？”
蘇瓊眼睛微眯，冷聲道“受人所托，還請蘇老見諒。”
“嗬，難道你打算護他一輩子？就憑那白紙般的心思，他能活到幾時去。”蘇老嘲笑道。
“那也不是您所染指的。”蘇瓊迴道。
蘇老見此，笑了笑，離開了。
蘇瓊見他離開，稍微鬆了一口氣。
這老頭總算走了。
雖然挺感謝他助她快速成長，但他的方法，是她最不喜歡的。
他沒必要跟蘇瓊達成諒解，蘇瓊也沒有任何必要跟他好聲好氣。
想到那個老頭，蘇瓊頗為頭疼地扶額，看向桓淩，然後上前撫了撫他的頭，說道“這幾日，你就待著我身邊做護衛，盡量避著那老頭。”
桓淩轉過頭，含著淚，點點頭。
謝矜這時才開口詢問“這少年是誰？”
蘇瓊淡淡道“早已消失的桓家人。”
在場的人皆是一愣。
“桓家……是開國世家之一的那個桓家？”沈然謹慎確認道。
蘇瓊點了點頭。
謝矜見此，也不說什麽了。
蘇瓊這人有時候，就這樣神奇，隨便撿的阿貓阿狗，都可能淪落凡塵的神獸。
接著，蘇瓊看向一旁跟蘇玦數落桓淩的蘇琮，開口道“蘇琮。”
蘇琮一聽是喊大名了，就立刻閉了嘴，站直。
“你帶桓淩下去，找個房間好好安頓，記得離那老頭遠點。”蘇瓊吩咐道
蘇琮聽言，點了點頭。
說完，她就一臉疲色地踏進蘇府，直接閉門不見客。
謝矜他們見蘇瓊這樣，就沒有在打擾，先迴到城牆下，跟其他人知會一聲。
蘇瓊的房內並未亮燭，昏暗得令人心安。
那少年蜷縮在床榻上，麵上青絲散亂，卻無暇顧及，任清風隨便輕撫。
細看下，那青絲下掩著一雙略微失神的眼眸，如霧般渺茫，淺淺透出絕望的暗光。
蘇老，真名叫蘇穆，是她幼時的老師之一。
說起自己的老師，其實有三個人教導她。
父親教她兵武謀策，母親教她為人處世，而蘇穆則磨她意誌。
蘇穆的教導是在衛州之戰後開始的。
這蘇穆的教導，說好聽點，就叫磨礪意誌，說不好聽點，就是虐待折磨。
每月總有幾天，她就要去蘇穆那裏。
一去，就是辱罵、囚禁、絕食，被群獸獵殺。
沒有達到蘇穆的要求，懲罰就是被強按於水中，一次又一次地感受死亡的邊緣。
她自己都不記得有幾次徘徊在精神崩潰邊緣。
不知多少次壓抑住去死的想法！
不知多少次壓抑住殺人的想法！
她不知道……
不知道……
她那會的自己到底是怎麽想的？接受了這惡鬼的提議。
明明家人都在抗拒。
明明家人都在勸她。
她至今都沒有想明白……
而當自己緩過神的時候，她已經對見血的事，淡然處之。
到現在，她也隻慶幸。
還好，有他們。
她還記得自己是個人。
還知道什麽叫生命，還知道什麽叫情感，還知道什麽叫家國。
還好……
還記……
自己還記得得自己是個人。
而這四年的精神折磨，也終於在九歲那年，與沈然初遇的那年結束了。
想到這裏，蘇瓊終於從那些非人的迴憶裏，抽迴神思。
冷清房間裏傳來一聲長歎。
然後，再一次歸於沉寂。
第二日，謝矜和沈然上門拜訪，打算與蘇瓊商談一些事。
進門就見蘇瓊一手扯著自己的外衫，一手推著那抓著他衣服不放的桓淩，眼角微紅，頗有一種被強占身子卻死活不應的貞潔烈女，大吼道“桓淩！你吖給我放開！！！”
桓淩一邊死死拽住，一邊哭著，軟聲道“你原諒我吧……你原諒我吧……”
“你先放開啊？！”蘇瓊見他這架勢，驚慌道“我的衣服都要給你扯爛了！！！”
桓淩停住了，癟著嘴，淚光閃閃的，看著蘇瓊，也不說話。
蘇瓊很無辜。
蘇瓊很無語。
蘇瓊很無奈。
蘇瓊很無力。
最後，她開口道“我原諒你……”
桓淩聽言，立刻綻笑，鬆了手，然後蹲坐在那裏，眨巴眨巴著眼睛，一副求摸的乖巧樣。
蘇瓊無奈輕歎一聲，上前摸摸他的頭。
這狼崽子的習慣還真是沒變……
桓淩被蘇瓊摸得十分舒服地眯起眼來。
而看完全過程的沈然和謝矜神色複雜，投以蘇瓊一種耐人尋味的眼神。
【握草，誰懂？！稀世小奶狗！】
【不是，蘇崽啊！！！後院起火了！你知不知道？！】
【蘇崽啊，你都有謝嬌嬌和沈切黑，你還不滿足？還有兄弟蓋飯了！！】
【你這個女人真不知足！】
先不說這直播間的種種指責，蘇瓊這邊已經感受到好一陣強烈視線。
一個來自自家好友看變態般的視線。
蘇瓊欲哭無淚。
又不是我故意將他調教成這樣的？！
他天生的啊！！！
她嘴角微抽，選擇性失明地勉笑著，也不敢跟他們對視，隻是向他們擺了擺手道“寒暄就算了，這戰事咱們進屋說吧。”
說完，還不忘對桓淩說道“還有你在外麵待著！”
桓淩聽言，很失落地低頭，默默聽話地站在外麵。
沈、謝兩人對此隻笑了笑，跟蘇瓊進了堂廳，講明了一切。
蘇瓊聽完，隻是說，先暫時隱瞞我沒死成的事，等他們鬧騰夠了，我再出場。
眾人雖然疑惑蘇瓊明知打到最後還是他們吃虧，又有什麽好方法去決一勝負？
但出於對蘇瓊的信任，還是選擇隨他去吧，終歸不會害他們。
謝矜正打算離開，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從袖中掏出一物什，十分鄭重地將它放置在蘇瓊的桌案上。
蘇瓊看到那物什，眼中閃過一絲不可置信，抿了唇，沒有說話，隻是一味地盯著。
謝矜笑了笑，迴道“這是夏將軍給我的，你迴來了，就理應給你。”
蘇瓊聽言，眼神漸漸變柔，拿起桌上的物什，輕撫其金杏紋路，緩緩道“神威一令，可踏山河，你知道這個說法嗎？”
謝矜笑道“嗯。”
蘇瓊盯著它，沉默一會，又開口道“其實這還有一種說法，叫……神威令至，枯骨血河。”
話剛落，她又抬頭看向謝矜，笑道“不過所幸，它迴到了蘇家人手中。”
謝矜和沈然聽言，笑而不語。
少年手中的令牌在曦光中順紋路緩緩浮動，似一位沉睡已久的天神漸漸蘇醒，再次重審——這人間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