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飛逝,這已是蘇瓊離開的第三日。


    屋中的少女頂著淡淡的黑眼圈,想到之前看到的一切,不禁長歎一聲。


    她總算明白了,蘇瓊給自己的難題有多複雜。


    原以為隻是簡單的。


    但沒想到……會這麽困難。


    進屋端來藥湯的蘇歡看著麵前有些頹廢的少女,不禁一歎,“我說你啊……”


    “皎皎你本來就身體不好了,現在思慮過多,到時候肯定出事!”


    孟端月身形一僵,有些尷尬地轉頭看著她,軟聲道“蘇歡姐……”


    蘇歡看著麵前已經開始變得有些開朗的小女孩,不禁心中一軟,迴道“先說好,我隻允許你這幾天熬夜,還有這些湯藥完完全全地喝光,飯也給我多吃點!”


    她將手中的湯藥遞給孟端月,看著她乖巧喝下之後,繼續道“還有……謝軍師他們想要讓你給他們一個報告。”


    孟端月聞言,了然一笑,默默在桌上找到自己的稿紙。


    說起這個每兩日後的總結報告也是謝矜他們等人想出的監督形式之一。


    他們隻是想要知道她對於某些事的想法,但並不會表達見解,隻會靜觀其變。


    所以,孟端月對此十分忐忑不安。


    蘇歡接過,簡單看了一眼,就收好了,又看著她鬱悶神情,安慰道“不必擔心,如果你做錯了什麽,謝軍師他們會很快擺平的。”


    孟端月微微抿唇,“我不是怕做錯了什麽給人添麻煩,是怕自己做得不夠好,導致我失去一切機會。”


    蘇歡輕笑一聲,正襟危坐道“好吧,那請未來第一女官的孟大人為小女子解釋下,您接下來打算做的事。”


    孟端月微微一愣,朗笑起來,遂輕咳一聲,故作正經道“弧城首先要解決的是有兩個問題,一個服眾問題,一個糧食問題。”


    “我這幾日……”她聲音低落下來,笑道“才知道我孟家的名聲多差。”


    “雖然我知道我父兄以及母親大人確實不是好人,但沒想到壞人可以壞到這個地步。”


    “那個小飯館的老板娘本來是有心上人的,可因為兄長的逼迫,親手把自己的臉劃毀後,自己的情郎也斷了下半身。”


    “還有那買菜的老伯,自家女兒也是被逼嫁,結果沒幾天就像扔剩菜一樣將她的屍體扔了出來。”


    “……還有父親為收稅不斷壓榨,母親草菅人命。”


    說到這,她轉笑,有些釋然道“不過也多虧他們不喜歡我,孟家小女並未被其他人知曉。”


    “不然,我會被他們打死。”


    她微微吐舌,故作無辜樣,繼續道“還有就是女子身份了。”


    蘇歡有些心疼地看著她,“你若在兄長身邊,大抵也不會受到如此詆毀。”


    “可惜……你說要在弧城開始你的女官第一程。”


    孟端月笑了笑,“蘇歡姐不必這樣看我,我到底是西北兒女,雖然過了那窩囊的十六年,但心中的堅強還是比常人厲害的。”


    蘇歡無奈輕歎,“走吧,你打算怎麽做的?”


    孟端月低頭沉思,緩緩道“服眾一事,我難說。”


    “這大抵是個大工程,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先獲取百姓的基本信任。”


    “這事,我有些頭緒,但希望……我能做到。”


    她抬頭握住蘇歡的雙手,有些急迫道“蘇歡姐,我父兄他們還在嗎?”


    蘇歡有些疑惑,但還是堅定地選擇了信任她,迴道“因為兄長他們希望好好示眾斬首,以此快速地收攏人心,所以,你們一家三口早就在兄長出發的前一日就斬首了。”


    孟端月搖搖頭,“不是他們,我想問的府裏的下人。”


    蘇歡想了想,迴道“府裏的下人嗎?我記得……”


    “因為他們就算做錯了事,也是受人脅迫,不好處理,隻好讓他們繼續在孟府做工。”


    “但又因為奴仆太多,還是將一些身世上有苦衷並且願意迴的人擺脫了奴藉。”


    聽此,孟端月微微皺眉,“那……孟家管家在哪?”


    蘇歡迴道“我記得那個有些精明忠厚的中年男子,他因為做幫兇的事,本該關大牢的,但因為很多人為他求情的樣子,兄長隻好把他留在了孟府。”


    孟端月心中一喜,當即就拉著蘇歡去孟府奔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來到已經空閑主人幾日的孟府了。


    對於孟府有人收拾卻無人居住的緣由,蘇歡為此解釋道,之前常有女子爬床,以求高位,我兄長他們就基本不會在哪家府邸待著,基本都在官邸,官邸進出大多男子,他們也待著舒心。


    孟端月並未放在心上,隻是一味尋找孟府管家——“孟伍臣”。


    打聽之後,便去賬房裏的孟伍臣。


    推門而入,就見一鬢邊些許白發的中年男子對著賬簿,撥弄著算盤。


    孟端月上前微微作揖,“孟管家,我有要事商談,可否借一步說話?”


    那男人抬眼看向那個已在記憶中模糊的小小姐,絲毫不意外道“小姐,如今孟府歸蘇,您也在其底下辦事,若有要事,直說便是。”


    聞言,蘇歡有些驚疑,這人的消息也太靈通了。


    孟端月不知其心思,但見其麵色從容,也猜出他大致知曉自己此行意圖,於是,語氣微凝,帶著隱隱的壓迫力,直接坦白道“我身為孟府唯一主人,動孟府家財,你可有意?”


    孟伍臣淡定地看著麵前初展鋒芒的少女,迴道“孟小姐自然是孟府的主人,卻不是最大的。”


    孟端月眼神微冷,卻又不禁無能為力,明白他說的最大主人是誰。


    但這人……並未在城中。


    這是最為無能為力的。


    但蘇歡卻想到了一個劍走偏鋒的法子,可礙於自家兄長之前的吩咐,她隻能幹急眼。


    孟端月並未發現蘇歡的異常,隻是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中。


    半晌,她抬頭看向蘇歡,神色微肅,開口詢問道“蘇歡姐,如果主公不在城裏,誰有最大的話語權。”


    蘇歡微愣,迴道“按理來說,兄長一旦不在,所有事情的決策權都在謝軍師那三人手中,但蕭九哥向來不喜這些麻煩事,一般的決策權都在謝軍師他們二人手中。”


    孟端月當即扯住她的雙手,語氣堅定道“帶我去見他們!”


    “誒?”蘇歡疑惑道。


    ……


    良久之後。


    弧城官邸處。


    謝矜看著麵前明明眼中有些害怕,但又有些固執地盯著他的瘦弱丫頭,有些疑惑,眼神詢問一旁無奈的蘇歡。


    蘇歡也隻是聳聳肩,示意他等著這小丫頭要做的事。


    雖然她早已聽聞這位軍師的傳聞,但孟端月還是看著麵前這一身清冷、不近人情的謫仙公子,心裏不禁有些發怵。


    畢竟,在蘇瓊的身邊親臣裏,她其實見過的也隻是那日的溫潤君子“沈然”,其餘的倒沒見到。


    而麵前這個天生散發著不近人情的清冷謫仙氣質,著實讓她一個長年累月不受他人待見的人有些不安。


    但也或許是他身上自帶的謫仙氣質有些悲天憫人的神聖感,她心裏也漸漸踏實,安定下來。


    於是,她開口問道“謝軍師,可否準我動用孟府的家財?”


    謝矜一聽,便察覺了她的意圖,但還是謹遵主公的條件,故意刁難道“孟府家財已然充公,你並無理由隨意動用,我也沒有資格隨意同意。”


    孟端月看著麵前人的冷漠拒絕,有些不死心,繼續道“謝軍師,你我皆在主公底下辦事,也皆為弧城治理一事,不妨將這筆錢財交於我來處置……”


    說到這,她感覺有些不妥,補充道“我知道這筆錢財的最大處置權在於主公,但如今主公並不在城中,您與沈大人便是城中最大的話語權,您有資格決定這筆孟府家財的話語權。”


    “所以……”


    “抱歉,孟小姐。”他冷聲打斷道,帶著那有些窒息的壓迫感,冷靜地看著她。


    “首先,你搞錯的事,有三點。”


    “第一,你我並非是同僚關係,如今的你也隻是主公的一場賭博,你的成功才是我們共事的基礎,你我沒必要拉進關係。”


    “第二,你為什麽如此篤定這筆錢財,會全部運用在弧城治理一事上,萬一它的大部分用處不在這呢?”


    “第三,我的確有這個資格處置這筆錢財,但不止我一人來決定這筆錢財的去向。”


    已然有些失望的孟端月,急迫得有些失態,趕忙補充道“所以我打算先說服你!再去找沈大人!”


    謝矜再次冷漠打斷,“孟小姐,你太過急迫了,這樣的你沒辦法說服任何人。”


    孟端月愣住了。


    謝矜看著她,不禁暗歎,繼續道“現在看來,你還弄錯了一點。”


    “你憑什麽覺得……一向待人溫和的沈然會比我更容易說服?”


    聞言,孟端月徹底失去了一切狡辯的力氣。


    謝矜看著已經有些失神的她,神色平淡的,下了逐客令,“請迴吧……”


    她深吸一口氣,眼眶頓時泛紅,眼中也浮動起淚光,迅速跑了出去。


    蘇歡見一下子跑沒影的女孩,有些手足無措,隻好無奈輕歎一聲,看向麵前這位外冷內熱的謫仙公子,“你這倒沒分寸了……”


    謝矜默默抿唇,語氣依舊平淡道“你也知道的,她要走的路……必定比常人殘酷許多。”


    蘇歡默默瞥向他那因緊握筆杆而微微泛白的指尖,輕歎一聲,坦誠道“不過話說迴來,你有句話,我還是要讚同的。”


    “她連最心軟的你都沒辦法說服的話,怎能去說服那最是鐵石心腸的沈謙潤?”


    說完,她默默離開,留下那最心軟的人一聲最是無奈又釋懷的長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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