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天空灰暗、寒風蕭蕭,但婉兒的四周依然是另類景觀。一片綠色中點綴著零星花朵,有點枯萎的雞冠花仍然保留生機,隨風起伏灰中帶紅的花叢,宛如一段不願褪色的錦帛舞動。隻有每次站在婉兒近處,高歌才肯定是真正的迴了家。


    這次迴家必須要見姐姐高虹了,她扭曲的心靈所造成的冷漠,令姐弟倆的親情形成一種奇怪默契。彼此間都有對方,都愛著和牽掛著對方,卻又似乎存在有一道看不見的屏障,時刻阻攔兩人的正常見麵。說是奇怪,不如說是一種悲哀。


    次日上午,高歌開車來到姐姐高虹家——民政局宿舍,這是姐姐婚後他第三次來。出來迎接的姐夫接過禮品熱情領他進門,寒暄完便去了廚房準備午餐;快滿四歲的外甥女思思生疏地叫了舅舅,自然親的抱住他的雙腿,抬頭笑燦燦地仰看舅舅,如同盛開的花朵。天啦,無論是她的眼神、相貌還是聲音,有太多的婉兒成分。高歌忍住淚流,抱起思思親了好幾下,仿佛迴到以前親吻年幼的婉兒。


    思思很快喜歡上舅舅,整個午餐過程都是黏在舅舅懷裏,愛不釋手把玩著裝有200元的紅包,看得姐姐高虹扭身抹了一把淚。姐姐變化了一些,有了溫柔與慈愛,精神麵貌還好,就是比正常女人明顯少了很多的女人味;姐夫胖了一點,與高歌相談甚歡、很是投緣。


    午餐與閑聊結束,見舅舅告辭要開車離去,思思哭鬧不休的趕腳。一種心痛讓高歌下車將她帶走,說是帶她兜兜風就送迴來。


    不得不承認,思思將高歌帶迴了過去,兩人開著吉普來到百貨大樓——現在的中心商場。思思好似遺傳了小姨,嚷著要布娃娃和遙控汽車。高歌不僅買下,還增加了一架大飛機和一雙紅色毛絨皮鞋。


    見高歌和女兒帶迴太多的物品,姐姐傷歎道:“唉,我就知道你會這樣。都這麽多年了,你總是忘不了、放不下,今後能好嗎?”


    忘了?放下?這怎麽可能呢?婉兒已牢牢駐紮在他心裏。無論歲月如何衝刷,她依然永存。


    1998年的春節步步臨近,高歌請求師父同意,今年的新年村宴由他來負責每桌的酒水,隨後拿出6000元要二哥幫忙購買。也就是從這年開始,聚義村每年的新年村宴,村民都要求喝上高歌提供的酒。這並不是貪小便宜,而是發自內心的喜歡他,視他為村裏年輕人的楷模。


    師父在家宴上向高歌介紹,村裏所產的一切除了自給外,每年的糧食、蔬菜、菜籽油、家畜家禽和其它農副產品,年收入十分可觀。年輕人個個都是農活能手,工作與農活兩不誤。


    隻是聚義村四周已逐步淪為城區,他非常擔心再過幾年,聚義村很有可能會不複存在;大哥鄭大牛也告訴高歌,聚義武館目前已有學員過百人,年收入還不錯;二哥鄭慶豐已將路口商店擴大成中型超市,還計劃在村口修建一家大型的綜合服務類餐廳,再配套開辦一家民俗旅館,以確保村裏的年輕人工作無憂。


    到時,再邀請馬月娥來餐廳工作,免得她為那位懶散成性、麻木不仁、經常帶人在餐館白吃白喝的蠢男人煩心。高歌非常讚同二哥的安排,所有親屬中,他最擔心的就是馬月娥。如果她不再開餐館,煩惱和壓力怎麽都會減半,真希望馬月娥能盡快和哥哥高進離婚。同時,他又十分後悔當初沒和她組建家庭,至少要好於孟玲百倍。當然,這隻不過是想想罷了。


    又是新的一天,上午的天氣還不錯,陽光突破淡淡的烏雲時隱時現。高歌開車來到柴油機廠可謂是思緒萬千,駛離寂靜荒涼的廠區來到劉叔叔家門前。迎接他的是門上一把大鎖,還有落滿灰塵的門窗,很明顯已是長時間沒住人了。他們去哪兒了呢?家寶家珍還好嗎?高歌悵然自問。


    賀軍和喬敏在家,已滿周歲的兒子似乎還沒學會走路,棉花包似的在學步車內對著高歌咧嘴歡笑,實在可愛。


    “你現在可真是財大氣粗、出手闊綽,又是紅包又是這麽一大堆東西。唉,真快,轉眼間我們就有一年多沒見麵了,隻怪我倆沒混好,買不起手機,彼此間不能正常聯係。”


    喬敏放好高歌帶來的豐富禮品,邊忙著倒茶水邊說道。兒子則在一旁把玩著叔叔剛給的厚實紅包,發現裏麵全是淺紅色的紙並不好玩,便遺棄給了媽媽。


    高歌聽完喬敏的話靈機一動,問:“你想要手機嗎?”


    喬敏笑道:“想也沒用,太貴了。有了手機每月還要增加話費支出,不適合我們普通人。”


    高歌笑了笑,沒有迴話,他打算離開前把自己的手機留給他倆。


    賀軍知道高歌肯定會去劉叔叔家,開口說:“劉叔一家在半年前就沒住在廠裏了,也不是搬家。聽說是和他弟弟在一起做事,具體我不清楚。離開前,一家三口還好,劉叔也沒像以前那般頹廢。”


    高歌黯然,心裏一時湧現出太多感觸,拿出2000元交給賀軍,請他務必想辦法轉交給劉叔叔,賀軍爽快答應。


    午餐很簡單,就一個大火鍋涮著羊肉、豆製品和兩樣蔬菜,三人也一道喝了酒。言談中,高歌聽出喬敏很遺憾他離得太遠,有家室的賀軍不便跟隨他闖蕩。喬敏還是在服裝店打工,賀軍的月收入比以前多了一點,一家人的生活還行。


    離開前,高歌在車內取下手機卡,將手機、充電器和兩塊電池塞給賀軍,在車外抱著兒子的喬敏見此情景感動得想哭。他們得到的並不是一部手機,而是一份真摯的友情與尊重。


    高歌迴到市區就買了一部摩托羅拉手機,又在大年三十前,給家裏眾多晚輩買足了煙花炮竹、衣服鞋帽,使得家院笑聲不斷、喜慶濃濃。張爺爺雖然疾病纏身,但每次都忍不住要和大家同喝一杯,身體狀況也讓高歌放心。哪知在初四下午時,好端端談笑中的他,突然間倒地不省人事。


    高歌當時正在聚義村和二哥、曉月姐、兩個嫂子挨家拜年,接到大哥的電話趕迴家時,隨120救護車到來的醫務人員已將張爺爺抬上車,向醫院唿嘯而去,隻有師父一人跟隨。


    待到大哥和高歌開車趕到醫院搶救室外,裏麵已傳出師父嚎天動地的悲哭聲。張奶奶一時呆愣地自言自語:“你這家夥還真是會選時候啊,等兒子迴了家又抱夠了孫子,樂嗬夠了就狠心撇下我。你讓我咋辦?沒了你這個老東西,我還怎麽活?”


    次日早,來拜年的姐姐高虹一家三口馬上投入到喪事中。喪事,在寒冷中進行,也在寒冷中結束。按照張爺爺兩老以前的要求,家人將張爺爺葬在了婉兒身邊。安葬完畢,冬陽很快刺破灰暗破雲而出,似乎在告知大家,他老人家找到了婉兒。


    送走一幫前來奔喪的河南親戚,又不放心悲痛中的張奶奶,高歌一直陪伴她到初十才動身返迴工作崗位。三月初,高歌再次開車迴家,奶奶媽媽已釋放完心中的悲傷,知道人世間還有高歌——她最愛的兒子和孫子存在。


    “寶兒啊,別太累了,媽會好好的,我還有你和念祖呢。”已過77的她,顫抖摟住跪在地上的高歌在懷愛撫,聲淚俱下。


    “媽,要不您和我一起走吧,我那裏有住處。”高歌建議道。


    “我的兒,媽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好,去你那會拖累你的。你爺爺爸爸要是知道了,不托夢罵我才怪。安心工作啊,我的寶兒最乖了。”


    在高歌額上印下一個深深的親吻,再將他扶起。他,多親多孝順啊,還有什麽不知足呢?


    差不多日夜陪伴張奶奶三天,再看了張爺爺和婉兒,高歌告別家人返迴永陵市工作崗位。清明時,又迴家兩天以兒子孫子的雙重身份,給張爺爺立碑守孝一天一晚。爺爺爸爸沒了,這是高歌無法愈合的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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