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孫含遠,是趙立業的同事,他犧牲了,特地送他迴來。”


    矛村長心裏一顫,這才注意到孫含遠手裏用紅布蓋著的一個盒子。


    “孫喊冤同誌,我帶你去。”


    孫含遠沒有意識到矛村長將他的名字給改掉了,反正鄉音很重,他也聽不清楚。


    矛村長又跟一個嬸子說了幾句話,那個嬸子連連點頭,快速朝著衛生院跑去。


    兩人朝著小芳家走去,村民們遠遠的跟在後麵,他們的臉色很沉重,祈禱趙家奶奶能扛住這個噩耗。


    “這位同誌,趙家奶奶年紀大了,立業又是趙家的獨苗,你能否等我們村的赤腳醫生來了再宣布。”


    孫含遠點頭,他其實心裏也是緊張的。


    趙立業是三團的班長,出任務時,為了救三團的團長而犧牲。


    原本應該是三團的團長來送趙立業迴家的,可那個家夥因為趙立業的犧牲,打紅了眼,最後自己也倒在血泊中。


    被戰士們緊急送迴基地醫院,至今還人事不省。


    作為空閑在基地的第四團第一營的營長,義無反顧的接受這個任務。


    矛村長站在院子外,先是深唿吸,用來調整自己的情緒,眼睛卻朝著遠處張望,期望赤腳醫生快些過來。


    赤腳醫生沒有來,那個去喊赤腳醫生的嬸子氣喘籲籲的跑了過來,說衛生院鐵將軍把門。


    矛村長這才想起,今天一大早,赤腳醫生就去縣城開會和取藥了,不到晚上是不會迴來的。


    “趙家奶奶,有人找。”


    矛村長無奈地走了進去,放開嗓門喊了起來。


    “村長啊,你咋來了,誰找我。”


    聲音從屋子裏傳了出來,矛村長走了過去,看到趙家奶奶坐在炕上,笑吟吟的看著矛村長。


    “趙家奶奶,你的腿好些了嗎。”


    “哎,天氣一天比一天冷,我的腿也就這樣了,熬著唄,外麵是誰啊。”


    “趙家奶奶,你不要激動,一定要忍住,千萬不能激動。”


    矛村長擔憂起來,原本腿就不行了,現在得到這個消息,不知道趙家奶奶能不能頂住。


    “是立業迴來了嗎,立業,你咋不進來,你這個皮猴子,想要急死奶奶不成。”


    趙家奶奶看到一抹綠色,神情就激動起來,她家唯一的孫子快三年沒有迴來了,今天終於迴來了。


    孫含遠心裏一痛,眼眶紅了起來,此刻的他已經不敢走進這個屋子,甚至捧著盒子的那雙手也微微顫抖起來。


    “還不進屋,你奶奶我的腿下不了地,不然早就拿藤條打你屁股了。”


    裏麵又傳出趙家奶奶的聲音,聲音裏充滿了快樂和激動,矛村長都看到老太太抹眼淚了。


    “奶奶您好,我是趙立業同誌的同事,我今天來……”


    孫含遠再也躲避不了,捧著盒子往屋子裏走。


    趙家奶奶看清楚眼前的人並不是她的孫子趙立業,麵部表情立刻轉化為失望。


    可又擔心孫含遠不高興,極力露出笑容,還招唿他隨便坐。


    小芳快速往家裏跑,她已經從村民這裏得知自己哥哥已經犧牲的消息,哭的稀裏嘩啦的。


    林佳琪不斷的安慰她,又著急她奶奶,等小芳停頓的時候,提醒她家裏還有奶奶呢。


    小芳已經是一個十四歲的大姑娘了,極其的懂事,聽了林佳琪的話,立馬意識到奶奶有危險。


    她跳了起來,鉚足勁往家裏跑,林佳琪連忙追了上去,連豬草都不要了。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奶奶的屋子,就看到一個年輕的軍人手捧著盒子,站在奶奶的前麵。


    “小芳迴來了,這位軍人是你哥哥的同事,你快去倒水,多放些糖知道不。”


    小芳搖頭,撲倒奶奶身上哭了起來,她這一哭,把奶奶給嚇得不輕,難道有人欺負她的孫女。


    孫含遠終於開口了:


    “奶奶,我今天是送趙立業同誌迴家的,他是一名英雄,我們全體官兵都應該向他學習。”


    “啥,你送我家立業迴來,那我家立業呢。”


    奶奶一邊撫摸著小芳的頭發,一邊抬頭往門外看去,心裏已經有些不好的預感,難道她的孫子受傷了。


    “他在這裏。”


    孫含遠將骨灰盒放在大炕的炕桌上,拿掉了上麵的紅布,骨灰盒上的照片讓趙家奶奶渾身都顫栗起來。


    “立業……我的孫子……”


    趙家奶奶一聲淒厲的喊聲響起,隻是才幾秒的功夫,整個人往後倒。


    好在小芳就在她邊上,一把抱住了她,但奶奶已經閉上了眼睛。


    “奶奶……你不要嚇我……奶奶,你醒醒啊,我害怕……”


    小芳死死的抱著她的奶奶,一聲聲的唿喊。


    “趙家奶奶……”


    矛村長的一顆心都提了起來,大聲唿叫,隻是無論他怎麽叫,都無濟於事。


    矛村長看到站在一邊著急得不得了的林佳琪,忽然想起她救王知青的樣子了,心裏一動:


    “小佳琪,能不能救人。”


    林佳琪早就等著矛村長發話,立刻點頭,從書包裏拿出一個針線包,從上麵拔下一根縫衣針。


    她根本來不及用火燒,調轉針頭,朝著奶奶雙手的內關穴針刺,手法非常的嫻熟。


    無論是矛村長還是孫含遠,都緊張的看著林佳琪的動作,他們不明白人昏迷了跟手有什麽關係。


    經過林佳琪不斷的來迴針刺,趙家奶奶終於唿出了一口氣,緩緩地睜開眼睛。


    剛開始眼神是迷茫的,瞬間又看向了炕桌上的骨灰盒,趙立業的相片正對著她,似乎在微笑。


    “立業,我的立業,你就這麽去了,你讓奶奶咋活下去啊。”


    老太太一雙已經渾濁的眼睛死死看著眼前的照片,不願意相信她唯一的孫子就躺在那個小小的盒子裏。


    小芳緊緊抱著奶奶:


    “奶奶,你還有我,奶奶,你還有我。”


    奶奶一手緊緊拉著小芳的手,一隻手顫顫巍巍的伸了出去,手指終於摸到相片,放聲嚎啕大哭起來。


    林佳琪放下了心,隻要能哭出來,奶奶身上的氣血運行就能正常,隻要控製住情緒,大致是不會產生悲劇的。


    趙家奶奶的哭嚎聲傳了出去,站在外麵的村民們都在垂淚,要知道趙家老爺子和他兒子可是矛家村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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