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三娘聽父親如此說,兩條好看的眉毛微微簇起,兩隻玉手也不自覺地緊握成拳,她的內心就像一池被攪動的湖水,波瀾起伏無法平靜。


    三娘自幼習武、性格獨立,她是一個很要強的女子,她也並不認為自己在任何方麵會比男子遜色。


    如今莊上的事務大多都是她在操持,扈成和扈榮完全是甩手掌櫃的角色。


    扈三娘想證明自己的能力,想獲得別人的認可,為此她付出了多少辛勤與汗水?恐怕沒有人知道。


    隻是她即便再出色,做得再好,也無法得到長輩的肯定,因為在世人眼中,她終究隻是一個女子。


    現實就像一座大山,沉重地壓在她的心上,讓她感到無比的壓抑。


    前些時日、扈成隻是偶然促成了一筆小生意,就得到了眾多長輩的交口稱讚,什麽扈家莊後繼有人,少莊主精明能幹……


    可扈三娘這幾年把扈家莊打理的井井有條也不曾受到過那樣的擁戴、褒獎和讚揚。


    她不求父親長輩能把她和兄長平等對待,她隻求被稍微正視一些就夠了,為此她依舊在默默地付出著。


    扈三娘以往的心情就如同此時夜空中的烏雲,厚重而陰沉,即便偶爾透出一線月光,也會被迅速遮蔽起來。


    扈三娘抿著紅唇道:“我曾經說過、想娶我、得打的贏我才行。”


    扈榮險些沒被這一句話給嗆死,他可不認為高世德能打贏扈三娘,“我看你是誠心想氣死我。”


    “時候不早了,您也該休息了,如果沒別的事我就迴去了。”


    扈榮看女兒態度堅決、他準備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再陪爹坐會兒。”


    扈榮給她倒了一杯茶,“丫頭啊,你是我的女兒,你的骨子裏流淌著我扈家的傲氣,你這些年為莊子忙裏忙外,爹都看在眼裏,也很欣慰。”


    老扈打出的第一張感情牌,差點讓三娘破防。


    “你比你大哥優秀,爹平時很少誇獎你,也是不想讓你把你大哥比的太低了。”


    老扈歎了一口氣,“唉~,你若是個男兒身,爹肯定把莊子交給你打理,爹相信在你的帶領下,咱們扈家莊終會在三莊中獨占鼇頭的,那樣爹就算作古、也能含笑九泉了。”


    隻見扈三娘眼眶微紅,似有水霧在其中彌漫,誰也不曾知道她堅強外表下的那顆心竟是這般的柔軟。


    她伸手扶住父親的手,“爹,您現在好好的,說這些幹嘛?”


    “爹也是有感而發罷了。丫頭,我們扈家莊在三個莊子裏是最弱小的那一個,這些年來,我們遭受兩莊的欺壓還少嗎?


    就拿上個月來說,祝家莊收麥子,卻硬是要我們出人出力去幫忙,農忙時的工錢比平時的兩倍還要多,可他們給的工錢比平時還低,我們也隻能忍氣吞聲的遵從。”


    扈榮帶莊戶佃戶去祝家莊幹活,完全是受欺負,他甚至還得倒貼錢,最起碼得讓莊戶和佃戶們得到相當於平時的工錢。


    莊戶是扈姓族人,他們各家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土地。而佃戶是外來租種土地的打工人。


    莊戶們應扈榮號召去幹活卻得不到應有的工錢,他們會樂意嗎?扈榮不補錢,以後再指揮他們做事還能一唿百應嗎?


    即便補了錢、扈榮在莊上的威望也是大減,莊戶們還以為是扈榮克扣了他們的工錢!而且他們家裏的麥子也等著收割呢。


    錯過收割時間、麥子的水分會迴流給根莖、導致減產;這段等待的時日也會被麻雀等鳥兒多吃去不少;炸殼散落在地上的還能撿起來不成?若這場大雨在收麥子時降下,更會造成不小的損失。


    佃戶那一份兒也得補,雖然佃戶的依附性較強,可壓榨的太狠了、還不得跑光了,在哪裏打工不是打工?遠的不說、隔壁就有兩個選擇不是嗎?


    祝家莊最終花了多少錢他們自然不會到處宣揚,這事畢竟好說不好聽。


    扈榮就更不會亂說了,他難道還嫌不夠丟人嗎?將來傳的人盡皆知了,佃戶真的要跑光了。


    六七月份收麥子,七八月份收豆子,八九月份收高粱……這欺壓誰受得完?


    就算打工也得找個腰杆硬的不是?


    扈三娘聽了柳眉倒豎,“爹,這事你怎麽不跟我說呢?”


    “哎,跟你說有什麽用,和他們打嗎?最後吃虧的不還是我們?


    咱們扈家莊真的需要一個強有力的靠山,爹不奢求飛黃騰達,隻希望我們不再任人欺淩。你明白爹的良苦用心嗎?”


    扈三娘靜靜地坐在窗邊,不知何時大雨已經停了,月光灑在她的臉上,映出幾分蒼白和憂鬱,她的眉頭緊鎖,眼中閃爍著複雜的情緒。


    她知道父親的擔憂和期望,也明白他的安排是出於對扈家莊的長遠考慮。


    她刻苦習武認真處理家族事務,就是想憑借自己的能力帶領扈家莊強盛起來,擺脫另外兩莊的欺壓。


    扈三娘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迷茫,她不知道是否應該為了家族放棄自己的堅持。


    “丫頭,這些年爹多次想給你說親事,你總是推脫,爹也任由著你,那是因為爹覺得他們確實配不上我的女兒。


    可你總歸是要成家的,爹總不能看著你孤獨一生吧?


    今日來的這位高衙內、論長相那是龍章鳳姿,玉樹臨風,讓人一眼望去便知非同凡響。


    至於權勢,他義父是當朝太尉手握重權。


    他這樣長相與權勢並存的人物,實乃人中龍鳳,嫁給這樣的男子,不算辱沒了我的兒。”


    扈三娘想起高世德的容貌和談吐,也按耐住了性子,真要嫁人的話、沒有哪個姑娘想嫁給大郎那樣的吧?


    隻是她心裏多少還是有些抵觸父親替她安排,不多、隻有一點點而已。


    “我聽說他帶來的幾個女子個個花容月貌賢良淑德,他,他能瞧得上我這種舞刀弄槍的嗎?”


    扈榮聽女兒的話似乎有所鬆動,他喜上眉梢:“爹是男人,爹能看的出他對你是有意的。”


    扈三娘臉頰微紅,不想那種關係還好,想到了,她心裏還是免不了害羞的,“真,真的?”


    “嗬嗬,這種事爹怎麽會騙你,爹也正是看出他對你有意,才與你商量。”


    “可我怎麽一點也沒感覺出來。”


    “爹甚至懷疑他就是為你而來的?”


    “啊?!”


    “最初高衙內不苟言笑,可快要提到你時他變得熱絡起來,他是什麽身份?有必要這樣對我們嗎?你進來後他更是對你笑臉相迎。”


    “是,是嗎?”


    “如今雨也停了,我和他說好帶他去飛天瀑布遊玩的,明天你帶他去吧!”


    扈三娘,這是一個什麽名字呢?很明顯是一個隨口定下的名字!


    簡直比給小狗取名叫‘旺財’還要隨意,等同於小黑,小黃,小白,僅此而已。


    僅從名字就能看出扈三娘在扈家莊的地位了,在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扈三娘的付出注定得不到她期望的平等對待。


    她對扈家莊是沒有歸屬感的,這也導致水滸中扈家莊被滅門、她心裏卻沒想著給家人報仇,不然她隨便下點毒藥、梁山好漢能有一個活著的?


    隻不過高世德的到來,讓老扈和她有了這一次夜談,一切都變了。


    不管老扈是虛情假意,還是真情流露,雖然不至於完全解開她的心結,卻也起到了很大的疏導作用,讓她有了一定的認同感和歸屬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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