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轍將令牌遞還迴去,他覺得高世德說的也有道理,在京城確實沒人敢冒充高俅的義子,至於高世德為何容貌大變他也懶得多想,他可沒閑工夫探討一個紈絝子弟的事。


    “還真是有勞高太尉掛念了,你迴去告訴他老朽隻是小風寒,如今已經痊愈,他的心意我就收下了。”


    高世德有些啞然,‘連一杯茶都沒喝上,這難道是要送客?’


    “嘿嘿,先生,我可是拜讀了您的不少詩詞,對您的才華欽佩不已。”


    蘇轍有些不信,“你還讀過老朽的詩詞?”


    蘇家爺仨的詩詞在太尉府太好找了,高世德也不算是臨陣磨槍,他之前確實看過不少,勉強可以背下來。


    “何止讀過,小子拜讀的那可多了去了,譬如我最喜歡的這首,相攜話別鄭原上,共道長途怕雪泥。歸騎還尋大梁陌,行人已度古崤西。曾為縣吏民知否?舊宿僧房壁共題。遙想獨遊佳味少,無方騅馬但鳴嘶。”


    蘇轍本不耐煩的神情也露出了笑容,他笑著點點頭,這首詩被高世德讀出來同樣讓他記憶猶新。


    高世德繼續道:“以及子瞻先生給您的和詞,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複計東西。老僧已死成新塔,壞壁無由見舊題。”


    古人就是喜歡這樣,你寫一首,我迴一首,之前的李白見許宣平就是,在小草屋一人留一首,蘇軾蘇轍兩兄弟互贈的詩就多了去了。


    剛才高世德讀的兩首詞,第一首是弟弟表達對哥哥的思念,追憶過去共同度過的時光。他們兄弟倆雖然都高中進士,但也分別在兩地擔任官職,這讓他心中充滿了惆悵和感慨。第二首是哥哥迴贈給弟弟的,表達了他對弟弟的思念,並勸導弟弟放寬心。


    蘇轍是史上有名的“寵哥狂魔”,他再次聽到這兩首詩,思緒不由得飄飛到兄弟倆兒時一起跟隨父親學習時的歡樂時光,他們一起進京趕考時的壯誌,奔赴就任時的離別。


    見蘇轍陷入追憶,良久才迴過神來,“先生,是小子冒昧了。”


    蘇轍擺擺手,“無妨,老了老了,來人,給衙內看茶。”


    坐下後高世德才發現李清照的存在,高世德看她很是拘謹的站在凳子前,雖然穿著樸素卻難掩秀麗容顏。


    高世德覺得眼前女子並不是府裏的下人,想來也是來探望蘇轍的吧!


    “不知這位小姐是何人?”


    蘇轍道:“哦,清照你也快坐下。”


    他為高世德介紹道:“她叫李清照,一個頗具才情的女子。”


    高世德詫異,“你就是李清照?”


    “怎地,你知道她?”


    “當然知道,汴京第一才女。我聞名已久,隻是不見其人,沒想到李姑娘不但才情過人,竟然還生得如此秀美。”


    李清照開口,聲如珠落玉盤,“衙內謬讚了,第一才女,小女愧不敢當。”


    “怎麽不敢當,依我看你可不僅是汴京第一才女,還是咱們大宋第一才女。”李清照現在年紀尚輕,很多膾炙人口的詩詞還沒有問世,名氣也並不是很大。


    “衙內真是折煞小女了。”


    高世德對這個有名的才女還是頗為好奇的,她皮膚白皙如玉、細膩如脂,卻黯淡無光。明眸皓齒,雙唇卻沒有多少血色,眉頭輕皺似是有著萬般的無奈和憂愁。


    高世德想到:‘看來大才女現今的境遇有些堪憂啊!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不過她的底子是真的好。’


    被肆無忌憚的打量,李清照雙手握在一起放在腿上,她雙目低垂看著自己的鞋尖。


    蘇轍見高世德目不轉睛的打量李清照沒完,他看不過眼地輕“咳”一聲。


    高世德尷尬一笑,“那個,我,對,我也傾慕李姑娘的詩文。”


    蘇轍剛對他的印象有一點改觀,現在看高世德一副沒見過女人的樣子,那一點改觀又被打迴原形了,蘇轍認為他在胡謅,“哦?你還讀過清照丫頭的詩?那你讀來我聽聽。”


    高世德手掌輕拍額頭,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樣。


    李清照聽高世德說他竟也讀過自己的詩,也把目光轉到高世德身上,可看他這副樣子,‘他剛才的話可能隻是想客套一下,卻被蘇先生給架了起來。’


    “想起來了!”


    蘇轍還是有些不信,“當真想起來了?”


    高世德直接開口誦讀起來,“蹴罷秋千,起來慵整纖纖手。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


    見客入來,襪剗金釵溜。和羞走,倚門迴首,卻把青梅嗅。”


    蘇轍狐疑,‘這小子竟還真讀過清照丫頭的詩詞!’


    ‘啊,他真讀過我的詩!’


    讀完詩高世德還不忘來一個點評,“李姑娘這首《點絳唇》寫盡了少女的活潑、貪玩、好奇和嬌羞,我想許多小女孩應該都是如此可愛吧,隻是她們卻無法像李姑娘這樣生動的表達出來。”


    聽高世德讀這首詞,李清照的思緒也陷入當時她做這首詞的場景,那時她父親還在當官,她也才十二三歲,她家境殷實,每天生活無憂無慮。


    她父親在院子裏給她做了一個秋千,她很喜歡那種蕩來蕩去的感覺,可是下了一場大雪,她有幾天沒玩了。


    眼見著雪小了些,她一大早就跑到院子裏蕩起了秋千,她要把之前幾天沒玩的都補迴來。


    她的衣服穿的厚了些,還沒玩多久就感覺出汗了,有幾縷風竄進衣服裏涼涼的,她打了個哆嗦,雖然有點冷可是她還想再玩一會兒。


    正玩耍時她聽到下人通報有客來訪,父親親自去門口迎接,他行走間還看到坐在秋千上的自己,父親有些生氣她大早上就出來玩耍,不過也沒斥責她。


    家教極好的她怕失了禮數,慌張的跳下秋千,小跑著躲在牆角後麵,她有些好奇會是什麽人大早上來拜訪父親呢?她從牆角處偷偷探出小腦袋看向院子裏。


    她看到父親和客人有說有笑的進入客廳,兩人都沒有發現她,她心裏有些得意,倚靠在牆上悄悄鬆了一口氣。


    她感覺腳下冰涼涼的,這才發現剛才驚慌之下竟然把鞋子都跑丟一隻,抬頭看過去還有一隻發釵也掉在地上。


    她不知道客人會不會隻是說幾句話就出來了,所以也不敢迴去撿鞋子,隻能一隻腳踩在另一隻腳上,等著客人離開。


    她躲的牆角處,邊上種著一棵青梅樹,這時候正是開花的季節,早上的空氣很清新,她聞到一股淡淡的芳香,那味道很好聞,於是她伸手摘下一朵梅花放在鼻子下麵輕輕嗅了嗅。


    好在沒過多久客人就走了,她用一隻腳蹦跳著去院子裏撿鞋子,父親送走客人迴來看到她滑稽的樣子,笑了。


    當時的話語猶在耳畔。


    “都是大姑娘了,還這麽貪玩。”


    “我都好幾天沒玩了。”


    “在外麵等了這麽久冷不冷?”


    “不冷,剛才都出汗了。”


    “出汗了更容易著涼。夫人,你給丫頭做碗粥暖暖身子吧。”


    “好,清照,告訴娘你想喝什麽粥?”


    現如今父親流放在千裏之外生死不知,母親病重也陷入了昏迷,遙想當年家庭幸福美滿的一家三口,隻剩下她一個人在苦苦支撐,李清照眼圈發紅,慢慢的噙滿了淚水。


    看到李清照這種表情,高世德問道:“李姑娘你怎麽了?”


    李清照擦了擦眼淚,“我,我沒事!”


    “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困難?或許,我可以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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