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時間後,馬車在宮女的帶路下,進入了高牆蔽日的宮門之下。


    顏越掀開車簾掃了一眼莊嚴冷清的宮殿,目光落在即將拐彎的路口。


    左邊通往明執殿,是皇帝與大臣們議事的朝堂,右邊通往後宮,是與皇帝有關的女人們居住的地方。


    馬車毫無疑問往右邊而去,時不時路過正端著美食的一排排宮女,最後停在太後居住的宮門口。


    下馬車時,顏越掃了一眼上麵的牌匾,上麵印著“?葉宮”三個大字。


    ?葉宮裏種著許多的花花草草,一路被帶到一個房門前等候,門被打開時裏麵是另一個小院一樣的地方,院子裏矗立著一棵巨大的銀杏樹。


    銀杏樹下,站著一個衣著華麗的背影,顏越掃了一眼,上前行了禮。


    “攝政王府幕僚顏越,參見太後!”


    太後微仰著頭,目光落在泛黃的銀杏葉上,並沒有轉頭,而是淡淡地往旁邊的石桌揮手,“請坐。”


    聞言,顏越隻好默默來到石桌旁,找了個位置坐下。


    坐了好一會兒也沒見太後有動靜,顏越內心有些不解,但這裏畢竟是後宮,他一個外男不能隨意走動,隻得轉眸給了旁邊站著的林瀟曉一個眼神。


    林瀟曉與他對視一眼,然後一動不動繼續站在原地。


    見她沒一點反應,顏越挑了挑眉,正打算繼續暗示,餘光見太後已經轉身朝自己這邊走來,隻得趕緊收迴視線。


    “你叫顏越?”太後緩緩走到石桌旁,目光先是落到他旁邊的石凳上,後又望向他對麵的石凳,最後坐到了他的對麵。


    顏越禮貌地露出一抹微笑,對她點了點,“迴太後,是的,笑顏的顏,卓越的越。”


    見太後看著自己的眼神有些嚴肅,顏越以為太後可能是認為自己不適合攝政王。


    畢竟最開始他也不會想到自己會喜歡一個男人。


    兩人沉默著坐了許久,顏越很想再給林瀟曉一個眼神,讓她先單獨行動,但太後一直盯著他,他根本沒機會給林瀟曉使眼色。


    正當顏越坐得屁股都快石化時,對麵麵色嚴肅的太後終於緩緩露出笑容,掏出一個木盒子推到他的麵前。


    “這是?”顏越下意識覺得這個盒子有點眼熟,但一下子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太後見他疑惑,眉眼逐漸慈祥起來,“這是哀家在皇家祖廟親自求得的同心鈴,既然吾兒看中了你,你便收下它。”


    聞言,顏越畢恭畢敬地點了點頭,剛打算示意旁邊的林瀟曉收起,卻見太後已經伸手過來打開了盒子。


    “現在就戴上吧,哀家想看看。”


    太後語音落下,被打開的盒子已經又一次推到了顏越麵前。


    一顆被擦得鋥亮的銅鈴出現在視線裏時,顏越眸光微微一愣。


    難怪剛才見到盒子的時候他就覺得格外眼熟。


    這不就是上一世他當十七皇子時,太後送的平安鈴?


    這一世的名字怎麽變成同心鈴了?


    拇指大小的球形銅鈴上,穿著一根纖細的紅繩,銅鈴外殼上鐫刻的字體已經被磨平,基本看不出字跡。


    因為上一世摸過,他知道這個銅鈴內並沒有鈴舌,不會發出響聲。


    雖然有些不解為什麽這一世送的還是這個東西,但此刻在太後的眼神催促下,顏越隻得無奈把銅鈴係到自己脖子上,而後勉強露出笑意。


    太後見他戴上銅鈴,麵色更加和藹,“很適合你,”說著,太後緩緩起身,“哀家還有一些瑣事需要親自處理,你可以隨意走動,哀家去去就迴。”


    聽到太後突然有事要走,顏越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麵色平靜地朝她行了個禮,目送她帶著宮女一起離開。


    太後和宮女都走了之後,顏越終於長長鬆了一口氣,轉頭看向依舊站在自己身後一動不動的林瀟曉。


    “林姑娘,你幫我去冷宮探一探,那裏是否生有銀杏樹。”


    林瀟曉聞言,麵露難色,“可是王爺讓屬下寸步不離地保護您……”


    “你聽我的還是聽他的?”顏越麵色平靜地突然反問起來。


    這一次,林瀟曉遲疑了片刻才走到他的麵前,說話的語氣也沒有之前那麽一板一眼,“聽你的。”


    說完直接轉身,在無人注意的角落裏翻牆而出,隻留一道虛影在陽光下漸漸消散。


    林瀟曉離開不久,太後便重新出現,並拉著他一起吃了午膳,又拉著他逛了一天的禦花園。


    最後送他出宮時,馬車裏被塞滿了各式各樣的兵器。


    令顏越感到不可思議的是,每一件兵器他拿著都特別順手,仿佛是太後專門給自己量身定製的一般。


    入夜。


    執野一直在處理公務,以及安排他們婚禮之事,此刻還沒有迴來,顏越獨自坐在涼亭的石桌旁,等待著林瀟曉的歸來。


    與此同時,冷宮。


    林瀟曉其實早就將冷宮探了個遍,狹窄陰冷的冷宮裏,有三棵枝繁葉茂的銀杏樹。


    之所以還沒有順利脫身離開,是因為此刻她正被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死死掐著脖子。


    “沒想到連你也沒死!”女人惡狠狠地盯著她,想要用力把她的脖子直接掐斷,但卻被一腳踹到腹部,飛到了一邊。


    林瀟曉喘了口氣,冷笑起來,“當初若不是你背叛了大將軍苟且偷生,你早就被蓮國的鐵騎踏破,粉身碎骨!”


    “一個叛徒,也想要我的命?”林瀟曉眼神逐漸冰冷,掏出身上的袖劍直接朝女人揮去。


    女人閃躲之下,袖劍擊中了房間裏破舊的銅鍾,巨大又渾濁的鍾聲瞬間從僻靜的冷宮之內響起。


    鍾聲一響,在不遠處巡邏的侍衛瞬間齊齊朝冷宮方向進發。


    意識到今夜無法解決叛徒,林瀟曉隻得一腳將想要控製自己的女人踢開,翻身躍上屋簷,一路迅速撤離。


    “虞妃娘娘,您怎麽又半夜發瘋啊?”侍衛來到冷宮,見這裏除了披頭散發的女人之外,並沒有其他人,臉色有些難看。


    “來人,把鍾撤了!”侍衛說著,指揮手下撤下銅鍾。


    徹底離開前,林瀟曉餘光掃了一眼,見那尊碩大的銅鍾正被五六名侍衛緩緩抬出,而那被稱之為虞妃之人,隻是冷冷地看著她離開的方向。


    迴到攝政王府,林瀟曉很快找到正坐在涼亭裏沉思的顏越,猶豫了片刻才上前。


    “公子,冷宮裏有三棵銀杏樹,以及……一個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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