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方洲與六方洲的邊界處,兩者的不同顯而易見,其中最大的一個不同就是:五方洲那一邊就好像色盤上最靚麗的顏色,而六方洲那一邊,就算是雪都感覺要暗一點。


    仙塵衣看著那被汙雪覆蓋住的兩根木頭,抬手卷起一陣風吹散了木頭底上的雪堆,兩顆枯瘦的人頭赫然出現。


    木頭自兩顆人頭的天靈蓋插入,直入地底。


    仙塵衣好奇地打量起兩顆人頭,感覺連骨頭帶肉也不超過兩斤,唇色漆黑,雙眼緊閉幹癟,了無生氣。


    但雪除盡之後不久,左邊的人頭便笑嗬嗬地睜開眼皮,露出空洞的眼眶來。


    “咯咯咯,又來人了!”


    右邊的人頭緊皺起自己枯瘦的皮膚,閉著眼,似在哭泣:“嗚嗚嗚,又來人了。”


    這樣驚悚的情景讓人頭皮發麻,雲飄渺害怕得直往仙塵衣身後縮。


    仙塵衣看著兩顆人頭,直覺熟悉。


    這樣的兩顆人頭,滿世界他是找不到第二處地方有了。


    “你們還認識我嗎?”仙塵衣笑嘻嘻地彎腰湊近了兩顆人頭。


    一喜一悲的二頭一時閉上嘴,都鎮定睜開眼去看仙塵衣。


    “咯咯咯,認識認識你是那妖師——”喜頭驚訝地開口。


    仙塵衣卻不容他把話說完,一手扼住了喜頭的嘴。


    “他是誰?”顧蒼九卻抓住了這個苗頭,搶在仙塵衣前頭問悲頭。


    悲頭表情難看,一張醜臉擠成一團:“嗚嗚嗚,不可說不可說……”


    兩顆頭看著都像是沒有身體,十分恐怖,雲飄渺害怕的在後頭看著,卻也透過他們張合的嘴唇看到了他們深埋在喉頭的木頭。


    那木頭太長了,竟是將他們的頭插了個對穿。


    喜頭在仙塵衣扼住嘴後就不說話了,隻露出扯著臉笑。


    悲頭那邊卻還在哭哭啼啼說著。


    仙塵衣嫌他吵鬧,抬腳踢了一團雪把悲頭埋住了。


    顧蒼九本還想再問的話哽在喉頭,沒再說什麽了,隻悄無聲息看一眼仙塵衣。


    “行了,不是要去找東西嗎,走吧。”


    仙塵衣起身將遠離自己身邊三步的顧蒼九給提迴來。


    這個時候了,仙塵衣和雲飄渺都還穿著普通修士的衣裳,顧蒼九已經穿上冬裝了,一張紅彤彤的小臉裹在厚厚的毛團裏,在這雪中就好像是一個雪人一樣,煞是可愛。


    顧蒼九其實並不喜歡這樣不方便的裝束,仙塵衣卻樂得看顧蒼九跟個小屁孩一樣被裹成一個團子,很欣賞顧蒼九這樣的打扮。


    經過喜悲頭的一段小插曲,三人正式踏入了六方洲的地盤。


    六方洲本是荒漠,沒有樹木綠植,這一下雪就是風沙帶雪,難行路。


    仙塵衣一左一右帶著二人艱難的走在雪地裏。


    “你想找什麽,說出來我看看我找不找得到。”仙塵衣一邊迎著雪一邊問道。


    顧蒼九和雲飄渺都被仙塵衣護在身後免去了風雪摧殘,倒都如履平地。


    “師尊對這地方很熟?”顧蒼九對仙塵衣的問題閉口不談,倒先開始問仙塵衣了。


    “你師尊我在這世上已活了多年,走過的地方多,腦子裏自然有比你們多的記憶。”仙塵衣看向遠方風雪,笑得古怪。


    顧蒼九探出頭去看仙塵衣的表情,覺得他那笑容是在掩飾什麽。


    但那樣的掩飾隻有一瞬,因為下一刻,仙塵衣又道:“給你們講個故事吧,那兩顆頭名叫喜悲頭,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時所生,顧從來喚對方‘兄’或‘弟’,因為他們本沒有年長與年少之分,他們出生時就是一起從母親的肚子裏爬出來的,他們母親死在戰亂之年,死後兩頭卻還活著,他們就靠著在母親肚子裏啃食母親的身體過活,後來他們啃完了母親的肚子,就從母親肚子裏一起爬出來了,出來時他們便會笑會哭了,顧他二人被稱為一喜一悲。”


    顧蒼九眨了眨眼,不置一詞。


    雲飄渺卻被嚇得直哆嗦:“這……這二人真還算是人?!”


    “以前算,現在不算了,你看他們都已經被那木頭給刺穿了,怎麽也不可能算了,至多算是鬼。”仙塵衣頭也不迴解釋道。


    顧蒼九偏頭一直觀察著仙塵衣的神情,見仙塵衣那笑得停不下來的表情,霎時開始懷疑這個事情的真假了。


    “這……是真的?”顧蒼九半信半疑發問。


    “假的,這事隻是那兩頭還活在人世時經常編出來嚇唬人的,其實母體死的時候就不提供營養和血液了,他們根本不可能靠著啃母親過活。”


    仙塵衣笑得前仰後合。


    顧蒼九瞥了一眼一旁後怕的雲飄渺,暗忖自己還是太熟悉自己這位師尊了。


    “你還未說你想找誰。”仙塵衣笑夠了又一次問顧蒼九。


    顧蒼九收迴自己腦袋思索著道:“你再講個曾經經曆過的故事,我就說。”


    “愛說不說。”仙塵衣並不吃他這一套,繼續朝著一個方向走。


    顧蒼九早已猜到仙塵衣的迴答,嘴角勾了勾:“我要去找魔君易歡的魂魄。”


    “你竟會這般聽話。”仙塵衣大感吃驚。


    雲飄渺也在一邊二人都未察覺的地方,觀察到了顧蒼九那曇花一現般的笑容。


    顧蒼九不愛笑,尤其是那種發自心靈的真笑,可太少了,雲飄渺比任何人都了解顧蒼九,此刻見到了也愣在當場。


    他僵硬的強迫自己轉頭不要把太多注意留在顧蒼九身上,否則引人懷疑。


    但顧蒼九下一句話卻讓雲飄渺再一次震驚。


    “師尊答應的故事呢?我……雲飄渺想聽。”顧蒼九一手拉上了仙塵衣的衣擺。


    仙塵衣動作不停,一把將顧蒼九攥在手中的衣擺扯出來了。


    “我可沒答應你。”


    顧蒼九悻悻點頭,在仙塵衣看不見的地方又牽起他的一條衣擺。


    目睹全過程的雲飄渺別過頭去,隻覺有什麽東西在他腦子裏斷線了。


    他可記得顧蒼九不是這樣的。


    但顧蒼九與仙塵衣如今的狀態都太過詭異了,他總覺得之前這二人的相處模式並不是這樣的。


    仙塵衣的話將整個世界都引向了靜寂。


    沒了那似乎是在調劑一樣的說話聲,整個世界也都安靜了。


    雲飄渺也不禁更加細思起來二人之間的關係。


    隻是雲飄渺並不知道看似關係很好的二人已經在短短幾言中爭鋒相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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