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5月14日,南極俄聯邦控製區。


    俄聯邦已經調用一切可用力量,試圖在新世界打開局麵。


    新世界那一端,ae-10末日透鏡的光斑將整個基地都照得如同日光匯成的湖泊,反光幾乎點燃半個蒼穹,幾乎所有儀器到達新世界後,都會因為高溫快速癱瘓。


    無數大型發煙機連接著粗長的黑色管道,如黑色猛蛇般盤踞在南極的冰雪大陸上。這些發煙機的發煙量遠遠超過任何一種煙幕發生器,完全是在防禦作戰中隱藏部隊使用的機器。


    如同金屬山脈的發煙機噴出煙霧,高壓噴出的煙霧形成大壩泄洪口水流般的塵柱穿過大地,其氣流強度足以將人噴成碎末,大量煙霧灌入奇異點內部,滲出的薄煙使奇異點如同從朝霧濡濕的地平線上升起的太陽。


    而在製造煙霧減慢ae-10末日透鏡的聚光威力時,俄聯邦內部依然在商討方法。


    “我們沒有太多時間!”一名陸軍中將高聲說道:“我們的部隊太分散,而且全部失去聯係,根本無法抵禦太久!”


    “或許我們可以用核武器,不僅有強大的殺傷力,可以殺傷ae-10末日透鏡那一巨型生物,即便沒有殺死,揚起的核塵埃也可以阻礙ae-10末日透鏡的攻擊。”另一名軍官說。


    “完全不可行。首先,ae-10末日透鏡雖大,但我們無法與新世界取得聯係,也沒有辦法確認ae-10末日透鏡的具體位置,失去位置,核彈亦無法殺傷它。其次,我們曾經釋放出速度高達3馬赫的實驗型無人機,亦在進入新世界不久後被光斑鎖定燒毀,這證明ae-10末日透鏡有擊毀高超音速目標的能力,這相當於人類用激光筆照射一隻幾十米開外飛行的蒼蠅,但ae-10末日透鏡做到了。最後,我們無法確認友軍部隊方位,使用核彈可能會殺傷我們的友軍。”


    “據我所知,處於永恆雨雲邊緣的111號空軍基地有核力量,新世界艦隊也有,兩者都處在新世界雨雲之下,應該暫時不會被ae-10末日透鏡波及,現在隻能寄希望於他們,但如何在失聯的情況下使用核彈並避免傷害友軍,依然是一個問題。”


    “新世界的狀況不知如何,但處在離末日更近的位置,他們便能比我們更好地觀察戰場態勢,就能做出比我們更切實際的考量,希望在他們身上,但我們亦不能停止,動員一切可動員力量,一旦ae-10末日透鏡的攻擊有所減弱,我們就立刻支援!”


    ...


    同時,新世界。


    別列津韋夫.安德已經連續戰鬥兩個日夜。


    別列津韋夫身下那架蘇-27疲憊地轟鳴著,就像一頭嘔血咆哮的黑色巨鷹。連續兩天幾乎不間斷的升空作戰,隻為用武器將這國土級別的巨獸徹底毀滅...連續兩個日夜,無數次過載,無數次高空換氧,以及無數次高強度飛行後,別列津韋夫身心俱疲,他已不知道自己是蘇醒還是睡著的狀態,像夾在夢幻和現實中的彷徨者。


    新世界生物的閃光攻擊和次聲波攻擊,讓他的眼眸中不自禁地留下血淚,更多的血從他的雙耳,嘴角等地流出,血汙沾滿抗荷服和控製台,飛行儀表上沾血儀表轉動的指針,就像他生命的倒計時。


    空中飄舞著無數白羽,宛若一場凝固在時間中的西伯利亞鵝毛大雪。那是ae-9“飛銀羽”,一種極為簡單的生物,由一個小氣囊和氣囊下方像鞭炮般掛著的一大串堅硬而有韌性的羽狀鱗片組成,本身沒有任何攻擊能力,一個孩童便可以將其撕碎,但它的數量多如空中飛雪,布滿整片空域,專門對付人類的飛行器,羽狀鱗片可以高效損毀飛行器的發動機葉片,危害飛行安全。


    就像人類產生白細胞般,由遍布半顆星球的真菌創造出來的簡單生物,人類的常規火力根本無法將其趕盡殺絕。


    別列津韋夫揚起機頭,機翼下掛載的空對地導彈像雄鷹之爪般揚向天空後發射,數道琴弦刺向天空,而後在如空無一物的穹頂上爆炸...但穹頂並非空無一物,那是ae-10末日透鏡依然澄澈如水晶的下表皮,導彈炸出的裂口與濃煙,很快隨著ae-10末日透鏡的移動消散於雲層中。


    兩個晝夜的轟炸,導彈與重型航彈的巨響如不間斷的滾雷,但依靠常規火力想毀滅ae-10末日透鏡這國土級的巨獸,與想用一隻打火機將太平洋燒幹無異。


    機身兩側傳來悶響,又有幾隻ae-9飛銀羽被吸入發動機內部,蘇-27尾部的尾焰逐漸暗淡,噴出兩道滾滾煙跡,速度不斷降低,飛機的操控性也在逐漸下降,向著南方無法轉向地飛去。


    蘇-27的速度愈來愈低,很快它便會失速,墜落。一隻巨鷹飛臨蘇-27上空,站在艙蓋上展翼高唿,像為別列津韋夫敲響喪鍾的巨鴉。


    但事情還有轉機,別列津韋夫通過氣象偵測係統,偵測到原俄聯邦主基地的位置出現一個巨大的旋風信號,其旋風的推力,很可能幫助他的戰鬥機恢複速度,速度帶動渦扇旋轉,很可能重啟發動機。


    最近的空軍基地是南方的111號空軍基地,唯一一個位於永恆雨雲下,且具有核儲備的空軍基地,但由於永恆雨雲氣象複雜,很少有戰鬥機選擇在111號空軍基地降落。


    用損壞的襟翼微調方向,別列津韋夫駕駛著蘇-27向著旋風飛去...


    20分鍾後,瀕臨失速的蘇-27終於抵達旋風附近,在狂暴的颶風下,來自地獄的圖景隨著雲層的撕裂緩緩展開——原先是俄聯邦主基地的位置,此時覆蓋著由發煙機噴出的巨大雲霧團,如一片落地的灰色積雨雲般覆蓋大地,但在四周,無數長管狀的生物從地麵探向天空,像一支支杵在地麵上的長笛,如煙管般貪婪吸食空中的煙霧,而在煙霧團正下方,俄聯邦基地原來的建築已被攪至如殘羹剩飯般堆積在土壤中,地麵上的一張巨口如黑洞般不斷吸著煙霧,在煙霧底端形成飛旋的旋渦,強勁的風力亦隨之而起。


    集中精力,精確地將飛機駛入一個風速風向合適的區域,狂風似吹過長笛般吹過進氣道,葉片徐徐轉動...但別列津韋夫因生物次聲波攻擊而受損的內髒卻不能再承受,吐出一口鮮血後,昏迷過去,任由陪伴他半生的風將他帶向不知歸處的命運。


    ...


    遠方的一架戰鬥機如黑色落葉凋入地平線,在無邊“落雪”下,仍有人在負隅頑抗。


    兩日的高強度戰鬥,已經讓這一小支部隊彈盡糧絕,在交錯的戰壕內,士兵麵如死灰的靠在貓耳洞與岩牆上,望著在星空上漂流的水晶大陸出神,似乎看到神話中懸在雲霄之上的天堂。


    一輛t-72主戰坦克的轟鳴撕裂幻想,那隻鋼鐵巨龜咆哮著在戰壕前徘徊著,履帶將剛剛與生物潮作戰中,所有死亡的士兵與生物的屍體碾碎並埋葬入土,以求安息,死亡新世界的生物數以萬計,使坦克碾過的地麵都滲出血水來。


    一名士兵走出戰壕,撿起一枚石子向著遠方不斷吸食煙霧的長管狀生物擲去。


    “別看那些玩意了。”一名長官坐在戰壕中說道:“它們是ae-11雪茄蟲,專門吸食煙霧,隻是w-1白絨菌僅對其進行拙劣改造使其偏好吸食煙霧,並沒有改變其本身結構,不久後就會因為吸食大量煙霧而死亡,但這種巨蟲數量眾多,根本殺不盡。與其關心那些遙遠的生物,還不如迴頭看看我們戰壕裏的東西。”


    隻見在戰壕北側,戰壕的寬度和深度都大大增加,隻因挖掘戰壕的不是人類,而是一支w-255星空人的作戰小隊。幾小時前,缺少補給的w-255星空人小隊與俄聯邦部隊相遇,但雙方卻並沒有交火,隻是在近距離一言不發。


    w-255星空人身高3米有餘,渾身披滿金屬鎧甲,如金屬巨人般坐在戰壕內,其步槍更是如同房梁般巨大,極具壓迫感。因壓迫恐懼和文明的不互通性,人類士兵和星空人距離雖近,卻沒有任何交流。


    一名排長打開一塊錫紙包裝的火腿,工業油鹽的味道湧上令他反胃,但在不遠處卻傳來一種濃烈的味道,既有高湯的鮮,也有熟肉的香,和工業糖精的塑料味不同,那是一種來自於自然,令人心曠神怡的味道。


    轉頭望去,一名w-255星空人正捧著一個從樹上摘來的果實,果實外有一層晶瑩剔透如水晶的彈性表皮,內裏則是一種糖漿狀的粘稠營養物質。生物學家證明這種果實對人類無害,但味道和營養價值有待商榷。


    抬高雙眸,排長與w-255星空人對視著,僵持一兩秒後,排長率先擲出手上的火腿,而w-255星空人接住後也明白其意思,將手上的果實扔給排長。


    原本的火腿在星空人手中隻有木棍大小,而星空人手中的果實在人類手中,卻像一個小坩堝大小的灌湯包。


    工業香精濃烈的香味對w-255星空人來說很有吸引力,不出多時對麵的w-255星空人已經將火腿吃淨,錫紙上的油脂也被吸幹。


    而排長望著果實,並在對麵w-255星空人簡單的手勢指導下,用軍刀將果實切開一個拳頭大小的圓口,像喝酒般暢飲著其中的粘稠汁液。汁液的質感類似蜂蜜,但味道卻類似於熟肉和柑橘,並不難以接受,反而對長期食用工業佐料食物的士兵來說是一種美味。


    兩種截然不同的生物第一次在以食為天的方麵達成共識。兩個種族間的隔閡,便在一個不經意的瞬間支離破碎。


    “夥計,味道如何?”另一名排長問道。


    “還不錯,比那些瘋狂加入工業佐料的食品好太多了。你要來一些麽?”


    “不了,謝謝。看看那些星空人吧,比人類更強壯,更聰慧,他們本應發展出比人類更輝煌與璀璨的文明,但在殘酷生物圈的影響下,他們始終被封鎖在封建社會,無法向文明的輪迴外邁出一步,拋開與人類對立的立場,他們真的是一個很可惜的文明,不是麽?”


    “所以,你覺得在未來,人類能否和星空人和平共處,甚至合作建立一個更輝煌的文明?”


    “不可能,雖然我也希望如此。你眼前的,是一個能以鮑威爾100米速度跑完馬拉鬆全稱且不會疲憊的超級人類,文化不相通融,文明不相理解,別說合作,就連避免衝突的和平都很難做到,說不定你一個日常手勢,在他們眼裏就是豎中指。”


    (阿薩法.鮑威爾,2007年9月9日在雷蒂國際田聯大獎賽中以9.74秒成績刷新男子100米世界紀錄)


    “實際上,從石器,到熱武器,從石器時代,到信息時代,人類的曆史也不過須臾百萬年,人類就已經傲立文明之巔,但會看星空人,無盡歲月中沒有跳出文明的循環一步,其文明的客觀發展規律已經被破壞,文明永遠不可能再正常發展。相比之下,人類才是在文明史上,那個以鮑威爾100米速度跑完馬拉鬆全程的超級人類。”


    “人類文明從古至今,滅亡的古老王朝與輝煌文明不在少數,星空人雖然與人類截然不同,但隻要是人類,就也會成為曆史中隨波逐流的一粒塵埃。我們隻能目送著,那個極有潛力,將會創造出璀璨文明的星空人凋亡。有遺憾麽?自然有,畢竟千萬年前同為人類,但更多的或許是慶幸,清醒著星空人沒有發展出更為強大的文明,人類依舊身居高位。”


    隨著警報再一次拉響,生物匯成的潮水再次浩浩蕩蕩襲來。士兵進入戰壕,坦克駛入掩體,所有人嚴陣以待,而w-255星空人也舉起步槍,瞄向遠方狂躁躍動的地平線。


    此刻,兩個命運多舛的人類文明,因流在血管中千年不變的血再次連為一個整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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