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弟子分發完腰牌之後,便端著托盤退下了。


    接著,顧雙聞和一眾長老帶著新弟子前往萬燭峰上點燃魂燈。


    剛落地,便有瑟瑟涼風吹來。


    萬燭峰滿山魂燈光芒搖曳,猶如萬家燈火,每一盞魂燈上,都刻著相應弟子名字。


    魂燈密密麻麻,像是星星點點的熒光,其中有不少盞魂燈是熄滅的。


    魂燈一旦熄滅,便意味著那弟子身亡。


    但偏偏,有一盞半熄的魂燈引起了江挽的注意。


    那盞魂燈光芒很弱,隻有一丁點微弱的紅色,顫抖地搖曳著,幾乎透明無色,若不仔細看,隻會覺得這是盞熄滅的魂燈。


    江挽不由自主地頓住了腳步,抬眼去看魂燈上的名字。


    ——扶澤。


    她下意識呢喃出聲:“扶澤……?”


    驀然,前方的顧雙聞脊背倏爾一僵,不可置信地迴過頭看向江挽。


    江挽察覺到他的視線,抬頭詢問:“宗主,怎麽了?”


    顧雙聞順著她的視線看去。


    她看的是扶澤的魂燈。


    見江挽一副不解的模樣,顧雙聞微微搖頭:“沒事。”


    “走吧,去點燃你們的魂燈。”


    江挽應下,跟在他身後。


    隻是在路過扶澤那盞魂燈之時,她又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一道血氣無聲無息地從那魂燈內溢出,湧入江挽腰間懸掛著的玉佩上。


    玉佩的紋路陡然亮出了光芒。


    一縷若有若無的血氣繚繞在玉佩周身。


    謝無瀾忽然轉頭問她:“尹依聞的腰牌呢?”


    聞言,江挽一頓,反手掏了出來:“在這!”


    謝無瀾:“……”


    “你沒還給人家?”


    江挽尬笑兩聲:“忘了。”


    “不過尹依聞在天水山莊內那麽受寵,腰牌沒了應該也沒什麽,重新做一個便是了。”


    謝無瀾沒繼續迴答她的話,隻是視線被她腰間的玉佩所吸引。


    沉寂了許久的護心鏡,驀然間便有了動靜。


    一道熟悉的嗓音在江挽腦海裏響起。


    “宿主!”


    江挽一怔。


    “宿主宿主宿主!”阿宓又叫道:“我醒了!怎麽樣,開不開心?”


    江挽還沒反應過來,阿宓就開始在她腦海裏嘰嘰喳喳。


    “你都不知道我經曆了什麽,我做了一個超級古怪的夢!”阿宓繪聲繪色地說著:“那是一個雷雨大作的陰天,狂風……”


    “停!”江挽倏地出聲。


    “先別說這個。”


    “哦……”阿宓弱弱地應下:“那要我說什麽?”


    江挽抬起腰間的玉佩,用神識詢問道:“你那會兒經常昏迷,怎麽這會兒又這麽精神了?”


    阿宓歎息:“樹妖,萬物之源啊啊啊啊——”


    “我先是在它的領域內被催眠陷入了昏迷,然後又給謝無瀾輸了點靈力,樹妖給我的催眠作用又上來。”


    “如此一直反反複複重複不斷,搞得我都快精神崩潰了,但是!”


    阿宓陡然精神了起來:“就在剛才!”


    “我察覺到了一股無比熟悉的氣息靠近我,然後我就被那個氣息治愈,我就醒了。”


    江挽擰眉:“什麽氣息?”


    她怎麽沒有察覺到?


    阿宓誠實地答道:“不知道。”


    江挽:“……”


    “好了好了,我現在必須要和你說一下我做的那個夢!”


    “待會吧。”江挽說道:“先讓我把入門儀式過完再說,行嗎?”


    阿宓疑惑:“入門儀式?什麽入門儀式,你成親了?”


    江挽咬牙切齒:“……無極宗的入門儀式。”


    阿宓大驚:“我這才昏迷了多久,你居然就拜入了無極宗?!”


    “你不是說隻來碰碰運氣的嗎,怎麽轉眼就到了第一仙門!”阿宓憤怒地質問著,突然感覺自己被人背叛了!


    江挽故作沉思:“沒辦法,或許是我運氣太好了吧……”


    阿宓有些生無可戀地歎道:“我昏迷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與阿宓聊著聊著,不知不覺就走到了萬燭峰的另一頭。


    山的這邊,盛放著滿山未燃的魂燈,魂燈皆無名,靜靜等待著新弟子來點燃。


    顧雙聞麵對著眾人,開口說道:“接下來,請選擇一盞魂燈,滴血點燃。”


    江挽左看看右看看,最後隨便挑了一盞魂燈,她咬破指尖,將血滴了上去。


    血滴滾落魂燈內,魂燈瞬間燃亮了起來,血色湧動,生命蓬勃。


    與此同時,一道鍍著金光的名字緩緩刻在魂燈上。


    是江挽的名字。


    謝無瀾瞥了她一眼,將血滴在了她旁邊的那盞魂燈上。


    他剛要滴,江挽忽然抬手摁住了他。


    謝無瀾:“?”


    江挽一臉緊張:“你的血,沒事吧……?”


    謝無瀾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勾唇笑道:“這麽怕死?”


    聞言,她小雞啄米般地點了點頭。


    “你倆幹啥呢?”陸長遙忽然把腦袋湊了過來。


    他看了看江挽和謝無瀾,低頭看了眼未燃的魂燈,撇撇嘴:“你不滴我滴了。”


    話音剛落,謝無瀾的血驟然落到了魂燈上,魂燈頃刻間被點燃。


    陸長遙:“……”


    謝無瀾麵不改色道:“滴了。”


    然後陸長遙就跑到李晴水那邊,點燃了她旁邊的那盞魂燈。


    江挽盯著謝無瀾的魂燈,警惕地觀察了半晌,見沒有什麽異樣,這才微微鬆了口氣。


    “我還以為……”她忽然頓住。


    謝無瀾盯著她:“以為什麽?”


    江挽沒說話。


    謝無瀾將她未說完的話說了出來:“以為魔族的血,滴到仙界的魂燈上會有反應,是嗎?”


    聞言,江挽瞳孔驟然一縮,當即便要慌張地去捂他嘴巴:“這話你怎麽可以直接說出來?!”


    她匆匆瞥了眼四周:“你是生怕別人聽不到嗎?”


    關鍵是,他聲音還那麽大!!


    謝無瀾倏爾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江挽看著他的反應,滿臉疑惑,慢吞吞地鬆開了捂住他唇的手。


    半晌,她才反應過來。


    謝無瀾!!剛剛!!


    用的是!!神識傳音!!!


    江挽隻覺得沒臉見人了。


    下一秒,她默默地轉過了身,背對著他。


    身後傳來謝無瀾的嗓音:“你若是不想死,可就要替我藏好身份。”


    江挽捂著臉點了點頭,聲音悶悶的:“一定,一定。”


    不知怎的,她鬼使神差地問道:“你來仙界,是為了什麽?”


    問完之後,江挽就後悔了。


    她記得在醉香樓裏她就問過謝無瀾這個問題。


    完了,她不會要就這樣死了吧……


    遲遲沒有等來那人的迴應。


    於是,江挽悄咪咪地開了一條指縫。


    一襲黑衣映入她的眼簾。


    江挽陡然放下手,看向了謝無瀾。


    意外的,他並沒有生氣,隻是低眸看著她。


    半晌,謝無瀾忽然俯下身,遷就她的身高,定定地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


    “當然是來殺你的。”


    他語氣有些幽冷,像是掩飾著什麽。


    江挽唿吸一窒。


    他隻欣賞了會兒江挽臉上的神色,並直起了身子,朝著前方走去。


    謝無瀾還側首刻意補了一句:“不用懷疑,就是真的。”


    “這個問題算我送你的。”


    “另外兩個問題,你要好好想。”


    “宿主,此人心懷不軌!”阿宓氣急敗壞地出聲。


    江挽默了默,輕笑了兩聲:“嗬嗬,是嗎?”


    “他想殺你!”


    “我知道。”江挽歎氣。


    “那你還不趕緊先發製人?”


    江挽莫名:“我打得過嗎?”


    阿宓沉默了會兒:“那你就俘獲他的心,讓他把命都給你。”


    江挽:“……”


    懶得搭理。


    眾弟子點燃魂燈後,顧雙聞便讓宗門內一些老弟子去安排他們的住處。


    至於親傳弟子的住處,自然是由長老來安排。


    顧雙聞走到了江挽身邊,神色溫和:“我待會有事要去處理,讓初年先帶你去月寒山整理下東西。”


    聞言,江挽點點頭:“好。”


    話落,顧雙聞轉身便走,卻又忽然迴頭,看了她一眼。


    剛準備溜的江挽腳步忽然頓在原地,露出了一個笑:“怎麽了?”


    顧雙聞微微搖頭:“沒事。”


    然後他就走了。


    江挽:“?”


    她有些疑惑,沒多想,連忙跟上前方不遠處謝無瀾的步伐。


    大長老跟在他身側,正囑咐著謝無瀾一些事項,看見江挽過來,略有些詫異:“江挽?”


    江挽尬笑了兩聲,將謝無瀾拉了過來:“大長老,借用一下,馬上還你。”


    大長老:“?”


    謝無瀾:“……”


    他被拉到了一塊小山石後麵。


    江挽探出腦袋看了眼四周,確定沒人之後才鬆了口氣。


    一抬眼,就看見謝無瀾靜靜地看著她,微微彎起了唇,語調微揚:“借用?”


    “我是什麽東西嗎?”


    江挽連忙否認。


    下一秒,她倏地反應過來,又連忙點了點頭。


    謝無瀾被她氣笑了。


    江挽怒了:“不說這個了!”


    她壓低了聲音:“要是遇到危險,你千萬千萬不要用靈力。”


    江挽拽起他的右手,指了指那個陰鐲:“你就用這個,用這個叫我我就會過來,不然你用靈力之後,魔氣泄露了怎麽辦?”


    謝無瀾盯著手腕上的陰鐲,若有所思。


    下一秒,他抬起另一隻手摘掉。


    江挽:“?”


    謝無瀾語氣不輕不重:“戴著硌人。”


    江挽忽然瞪了他一眼,拿過陰鐲重新給他戴上,又將腰間的不邪劍塞到他手上。


    她語氣嚴肅:“不許摘。”


    “摘了我就和你拚命!”


    這可關乎她的性命,江挽怎麽允許?


    總之,非必要情況下,她是不會讓謝無瀾動用靈力的。


    謝無瀾盯著那個鐲子,沒再動它,將不邪劍重新別到了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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