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到底不願自己的兒子成婚麵上無光,便在擇定了黃道吉日後,大張旗鼓地張羅起無寂和餘惜的婚事。


    有皇上金口玉言賜婚,縱然其他人心中各有說法,也不會鬧到明麵上來。


    大家都笑嗬嗬的恭祝新人。


    聶泉被封為禁軍統領後,便日日操練新兵,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訓練場上。


    所以他幾乎是最後一個知道韓無寂和餘惜成婚的消息的。


    聶泉握不穩刀劍,沒忍住換了常服去了侯府。


    見侯府的門口掛著紅燈籠和布幔,心中更是堵得難受。


    他被帶著去了韓無寂的書房,恰好遇見和韓無寂對棋的餘惜。


    他愣愣地看了眉眼認真的少女一眼,便不自然地收迴。


    韓無寂如何沒感知到?


    但他沒有要戳穿聶泉心思的意圖,總之他與小惜成婚後,聶泉便該知道他和小惜之間是永遠沒有可能的。


    聶泉笑著說:“好啊你韓無寂,要成親了也不知道叫人知會我一聲,還是我聽人提起才知道的。”


    他依舊吊兒郎當地要去扣韓無寂的肩膀,被韓無寂拒絕。


    “我早就寫信讓人給你送過去,隻怕已經在你的案上積灰了。”


    聶泉摸了摸鼻子:“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歡讀書寫字這玩意兒,所以你幹嘛給我寫信?”


    韓無寂卻說:“目不識丁並不能做好一名將領。”


    聶泉假裝不耐煩道:“好了好了,我這不是同你上過幾年學嗎?如何能叫目不識丁?況且那些聖人的書,實在冗長得很,叫人讀不下去,也不一定有實用。”


    韓無寂輕笑:“你說的雖在理,就是否定太過,把所有東西都排斥在外了。”


    聶泉倒了杯茶:“我今日可是特意來為你道喜,你就少說我幾句吧。”


    餘惜撐著下巴,略有些困意。


    韓無寂見狀,關切問道:“困了?”


    聶泉看過去一眼。


    餘惜眼底微微閃著淚花:“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近來總是犯困乏力。”


    她站起身,歉疚地低頭:“表哥,這棋隻能明日再下了。”


    韓無寂心微微亂。


    自宮變後,小惜有時候隻是坐了一刻鍾,甚至是吃著東西,便能打起瞌睡。


    他讓大夫把脈,大夫卻說小惜身體比從前還要好一些,韓無寂見她臉色似乎真的比從前紅潤,便暗自壓下了擔憂。


    隻是他總覺得心慌。


    韓無寂下意識抓緊她的手:“我送你迴去。”


    餘惜不好意思道:“不用啦,我讓月盈陪我就好了。”


    “況且聶公子還在這裏,你怎麽能丟下人離開?”


    聶泉搶先開口:“我和韓無寂認識多少年了,沒那麽多禮數。我看還是讓他送你迴去吧,免得他心係著你,也無心和我說話。”


    韓無寂點頭附和:“我與聶泉自小交好,不在意這些細枝末節,到時候我讓八岐招待他,我先送你迴去。”


    既然如此,餘惜也不再推辭。


    剛走出門檻,身旁的人忽然彎腰,將她抱了起來。


    餘惜驚唿一聲,抱住了他的脖子。


    聶泉在屋內聽到動靜,眸中的光閃了閃,隨之暗淡了下去:


    希望她沒事。


    餘惜難為情道:“表哥?我可以自己走的…”


    韓無寂大步向前,棱角分明的下顎微動,“清憂院離這兒不近,還是我抱著迴去快一些。”


    餘惜見周圍的下人有意無意的看向他們,不由得紅了紅臉,將頭埋進韓無寂懷裏,悶聲道:


    “多謝表哥。”


    韓無寂胸腔微震,溫柔話語隨之吐出:


    “你我馬上成婚,夫妻之間不必言謝。”


    “嗯…”


    餘惜在心裏唿喚404:查詢。


    404:當前愛意值97。


    餘惜說:我知道了。


    在她掉下摘星樓的那瞬間,韓無寂的愛意值飆升到100,後來情緒穩定後他又掉到了95。


    因為即將與她成婚,韓無寂的愛意值最終穩定在了97。


    現在,隻差最後一劑猛藥。


    就是在大婚當日,死在他的懷裏。


    餘惜像一隻慵懶的貓趴在韓無寂懷裏,指甲無意識地刮蹭過韓無寂的衣襟。


    她永遠相信,死在一個人最愛你的時候的威力。


    …


    成婚前夜,餘惜是在梁浮生賜下的宅子裏睡的。


    第二天,餘惜一早就被月盈拉了起來,她同喜婆為餘惜穿上嫁衣,梳好妝發,考慮到餘惜的身體,嫁衣都是用最輕便柔軟的材料縫製,妝發更是費勁了心思簡約,卻叫人一眼看去不顯普通。


    餘惜挪著蓮步被扶著邁出大門,韓無寂早就穿著喜服等在門外。


    瑞鳳眼情波流轉,身姿舒朗若白楊,叫人移不開眼睛。


    “小惜。”


    韓無寂將人接過去。


    餘惜小小的聲音從蓋頭裏傳出來:“表哥。”


    “嗯。”韓無寂專注地看著她的動作,說:“我來牽著你。”


    到了轎子前,餘惜低唿一聲,被韓無寂抱上了喜轎。


    迎親的隊伍就這樣一路吹吹打打到了侯府正門口。


    而陸懷衣就站在不遠處的石獅後麵,身著布衣,雖是棉製,比不得做世子夫人時的絲綢,陸懷衣卻站得筆直,眼神清亮。


    望著那對新人,眼底無波無瀾。


    餘惜,她沒有騙她。


    自她與韓無寂和離後,丞相府便來信和她斷絕關係,自此她成為真正的獨行者。


    餘惜暗中來見她,好似隨口問,詢問她之後的去向。


    陸懷衣當時不想理她,但最後也不知道搭錯了哪根筋,敗在了她的眼神中,真就坐了下來,心平氣和地和她聊了起來。


    聊到最後,她深深覺得餘惜的才智和心性不亞於她認識過的任何一個人傑,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畢竟餘惜這種淡到仿佛隨時能出家的心態,不是誰都能擁有的。


    更何況,這還是一個閨閣女子的見識。


    陸懷衣罕見地感到羞愧,因為她來自發達的文明國家,卻在心性方麵遠遜了餘惜一籌。


    是的,她根本不知道餘惜不是什麽純古人,而餘惜也滴水不漏地將自己的身份藏好。


    陸懷衣的專業是會計學,她告訴餘惜自己想經商,餘惜欣然同意。


    餘惜被封為樂安郡主後,除了被賜下的府邸,自然還有附帶的賞賜。


    金銀財寶、商鋪房屋,都有數可用。


    所以餘惜給陸懷衣的選擇就是,讓她替自己打理郡主府的產業。


    她可以從中賺取傭金,日後獨立出去自己開店做生意,還可以背靠郡主府撐腰。


    陸懷衣沒有拒絕的理由。


    也因此,陸懷衣現在才會來看餘惜成婚。


    抬腳跨過火盆後,喜婆高唱,讓新人行拜禮。


    “一拜天地!”


    韓無寂動作放緩,注意著餘惜那邊的動作。


    “二拜高堂!”


    夫人和侯爺沒露出不情願的神色,但是眼底也沒多少喜色。


    總有些怨怪無寂的任性。


    “夫妻對拜!”


    這一禮,韓無寂竟心跳怦然,無法冷靜,莫名的驚慌席卷全身,讓他有些僵硬的愣在原地。


    眾人見狀,紛紛詫異的議論了起來。


    “這新郎官不會又想反悔吧?”


    “這可都是二婚了,嘖嘖嘖。”


    侯爺和夫人都皺起眉,夫人低聲提醒:


    “無寂!”


    韓無寂迴了迴神,見蒙著蓋頭的餘惜抬起了頭,似乎在疑惑。


    他看見她有些顫抖的手腕,又聽到周圍的議論聲,一時懊悔不已。


    自己最近是擔心的魔怔了嗎?


    他主動靠近一步,抱住餘惜。


    喜婆連連製止,“世子,禮還未成!”


    韓無寂說:“無妨,我與世子妃就這樣拜,你繼續。”


    喜婆覷了眼侯爺夫人的臉色,見他們臉色雖難看,卻沒反對,便硬著頭皮開口:


    “夫妻對拜!”


    韓無寂身量高,此刻低頭,想要碰小惜的額頭,卻見餘惜先低了頭,他還來不及笑,便立刻慌了神。


    手中扶著的人忽然軟了身體看在他身上,身體不斷往下滑,垂下的頭就像是被摘下的嫩荷,失了生機。


    韓無寂難以抑製地心慌,顫抖著出聲:


    “小惜…”


    過了好幾秒,餘惜氣息微弱地應:


    “表哥…”


    韓無寂聽到懷裏的人的聲音,才感覺自己從地獄裏被解救了出來。


    他伸出手要去掀餘惜的蓋頭,卻被她製止。


    她輕輕搖了搖頭,幅度幾乎沒有,“表哥,我…沒事…”


    說著她就要強撐著起來拜堂,韓無寂趕緊抱緊她:“別動,別動。”


    “小惜,這堂我們不拜了,我送你去看大夫。”


    餘惜雙手無力的推著他,執拗道:


    “不行,不行,就差最後一步,我就能成為表哥的妻子了。”


    一滴血在掙紮間忽然落到了地上。


    幾乎染紅了韓無寂的雙眼。


    周圍的一切仿佛都褪變成了灰白色,隻有那滴血紅得刺目。


    緊接著,一滴,兩滴,三滴…


    越來越多。


    韓無寂有些崩潰,他抖著手掀開歪倒在自己懷裏的人的蓋頭。


    在看到的那一刻,他險些失聲,雙目頃刻通紅至極。


    “小…小惜,你怎麽了?我帶你去看大夫。”


    他不停地用手擦去餘惜唇邊和鼻孔裏溢出來的血,手抖得像風燭殘年的老人。


    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


    夫人震驚片刻後,迅速叫人去請大夫過來。


    餘惜蒼白到幾近透明的手指,竭力般抬了起來,想要擦去他眼角不自覺流出的淚。


    她胸腔震動,婚冠掉落在地,頭發淩亂披散在臉上,喉間湧出的一股一股血染紅了她整個脖頸。


    “對,不起…”


    “我不能,做表哥的妻子了…”


    “是…是,小惜命薄…”


    她努力想扯出一個笑,卻是徒然。


    韓無寂隻顧著不停的給她擦去臉上的血跡,除此之外,他什麽都聽不到了。


    他一遍遍的呢喃著:“不會的,你不會有事的。”


    他抱起餘惜就要衝出去,被夫人攔下。


    “我已經叫人去把大夫請過來,你這樣隨便動她,說不定隻會讓她死的更快。”


    韓無寂失控怒吼:“她不會死!”


    夫人被吼得嚇了一跳,看著這個陌生的兒子。


    內心控製不住心寒,卻又理解兒子的心情。


    心愛之人在大婚當日死在自己麵前,誰能接受?


    隻是她竟沒想到,自己的兒子對餘惜用情如此之深。


    幾乎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幸好這時,大夫匆匆趕來。


    韓無寂趕緊將餘惜抱過去。


    大夫不敢耽擱,沉氣把脈,卻在幾秒後震驚地縮迴手。


    韓無寂眸似寒鐵,仿佛隻要他說一個不好的字,他就能立刻殺人。


    大夫抖得胡須亂飛:


    “表小姐,表小姐…”


    “說!”夫人怒喝一聲,“我保你不會有事,但若因你耽誤了治療,定有你好果子吃。”


    大夫跪地磕頭道:


    “表小姐早已經病入膏肓,卻強行使用維持生機的藥,催快了身體的枯敗,”


    “早已迴天乏術!”


    夫人驚愕地後退幾步,擔憂地看向兒子。


    韓無寂早已淚流滿麵,種種跡象合在一起,原來真相隻是小惜為了撐到和他拜堂。


    懷裏的人氣若遊絲,連血都不再吐了,仿佛已經掏空了身體。


    餘惜向來幹淨的眼睛一片灰敗,她最後依賴似地往他懷裏鑽了鑽,氣息接近於無:


    “表哥,忘了我吧…”


    在她說完後,404冷冰冰的聲音響起:


    “宿主,韓無寂的愛意值已達到100,是否立即脫離前往下一個世界?”


    “嗯。”


    靈魂徹底脫離前,她迴頭看見韓無寂不哭不鬧地抱著“她”的屍體,想到了一句話。


    梧桐雖立,其心已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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