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常寧消失在拐角,眾人的議論聲也沒有消失,反而更大了些。


    “二哥!”


    常寧看到福全坐在書案後,忍不住委屈的落下淚來。


    福全抬頭,入眼便是常寧渾身血汙的樣子,頓時嚇了一跳,


    “老五?你這是怎麽了?!”


    福全從書案後頭走出來攙扶常寧,臉上盡是擔憂。


    “二哥,你可得救救弟弟。”


    福全聞言,反倒謹慎起來,


    “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常寧一介親王,什麽樣的事能叫他用上“救”這個字眼,而且他這副模樣,應是去見了皇上。


    否則誰敢這麽對待他。


    福全心中一陣嘀咕,對這個能惹禍的弟弟頭疼至極。


    若說常寧如何紈絝暴戾,卻是無稽之談。


    可即便不紈絝暴戾,常寧也能變著法的惹出一些禍事來。


    無他,常寧實在是太懶惰了些。


    交給他的差事能拖就拖,就算在當值期間他也能想著法子躲懶。


    隻要下值時間一到,他跑的比誰都快。


    但京中有人邀他出去飲酒享樂,他卻從不拒絕。


    康熙也因此罵過他幾迴,但也隻是起一時的作用,時間一久,便又恢複原樣。


    常寧可是議政王爺之一,他拖延的差事很多都是比較緊急的,也因此,常寧這些年遭受到了不少彈劾。


    沒被皇上徹底厭棄,也大抵要感謝他是皇上還活著的,唯一的弟弟。


    福全也曾苦口婆心的勸過常寧,隻是從來不起作用。


    常寧還記得自己這是在內閣的地界,於是把所有人都趕了出去,將剛剛乾清宮發生的事一一與福全細說。


    ——“你說什麽?!”


    福全聽到一半,“騰”地起身,難以置信的看著常寧。


    “二哥,我不知道那銀子是白蓮妖人賄賂佛爾果充的,否則我哪敢收啊!”


    “不知道,你不知道就能收了?!”


    福全現在真的很想打開常寧的腦殼,看看裏頭裝的究竟是不是大便。


    “你收冰敬炭敬倒也罷了,皇上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你怎麽敢往港口上撈銀子?你沒發現以前蹦躂的最歡的戶部,都沒敢在港口的工程上使勁兒嗎?!”


    “二哥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我長記性,什麽孝敬都不收!”


    身為親王,福全同樣也收冰敬炭敬。


    身份擺在那裏,如果姿態擺的太高,反而不招人待見。


    他自己倒是無所謂,可家中尚有子嗣親眷,總不能累的他們也不招人待見吧。


    可福全從不會把主意打到不該伸手的銀子上頭。


    他隻是皇上異母的兄長,又不是皇上親兒子,老是替他擦屁股,就算再親厚的關係,也遲早會被磨光。


    偏生就出了這麽個蠢東西,仗著自己的身份肆意妄為,現在還有臉來求他去皇上那裏說好話。


    麵對常寧的哭訴,福全沉默以對。


    屋子裏的氛圍,就在福全的沉默中逐漸轉冷。


    常寧的哭聲逐漸變得微弱,他心中的委屈也越來越盛,


    “二哥,你也不幫我嗎?”


    福全冷著臉,直接痛斥道,


    “幫?你當你犯的是什麽不痛不癢的小錯嗎?你犯的可是謀逆之罪,你要不是姓愛新覺羅,你以為你現在還能安穩坐在這裏跟我訴苦嗎?”


    “你十四歲寸功未立就封了親王,大阿哥如今都多大了還是一個光頭阿哥,難道不知道這是多大的恩寵?”


    “若換了我,一劍攮死你的心都有了,皇上現在還隻是奪了你議政王爺的權柄,你不要不識好歹!”


    “二哥……”


    常寧剛剛還有幾分做戲的意思,現在是真哭了。


    福全發泄了一通之後,心中又有些恨鐵不成鋼,隻是看常寧這副淒淒慘慘的樣子,也不好再罵下去了,


    “失去議政權限對你而言反而是好事,反正你也不願天天待在這裏。”


    常寧低下頭去,一言不發。


    他是喜歡享樂不喜歡辦差,可權力這東西,誰會嫌它多呢?


    有權便意味著有錢,他又不傻,怎麽肯甘心看著權柄旁落,而無作為?


    福全看著他這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就來氣,於是直言不諱,


    “我是不可能幫你求情的,你有時間還不如多想想,如何過宗人府丞和宗令那一關!”


    聽到宗令二字,常寧心中的委屈頓時消散大半,甚至還有幾分畏懼。


    現在的宗令是巴塞,祖父是清太宗的堂兄,現已年過五十,平素最是鐵麵無私,要是被他知道這件事,肯定得上折子參奏他,說不得還能聯合宗室上書,請求皇上肖他的王爵。


    想到這兒,常寧身子猛地抖了一下,顫聲道,


    “求二哥幫弟弟這一迴吧,就算是看在海善的麵子上!”


    這話倒是起了點作用。


    無他,海善是常寧選定的繼承人,機靈又康健,福全平素最是喜歡這個侄子。


    常寧眼巴巴的看著,福全也實在狠不下心叫侄子也跟著受牽累,於是便道,


    “我可以去宗令那裏替你說兩句好話,至於其他,你就不要再奢求了!”


    見福全實在不肯鬆口,常寧便也不再央求下去了。


    在他出去之前,福全叮囑道,


    “在案子還沒有徹底偵破之前,你最好不要把事情鬧得人盡皆知。”


    常寧沉默的點了點頭。


    等常寧離開之後,福全才暗自歎了口氣,做兄長的,哪能不盼著自己的弟弟過的舒心。


    何況都是替皇上辦事兒,他們二人之間又沒什麽利益糾葛,他曾經還指望著,待他和常寧百年,海善能與保泰二人守望相助,現在看來,倒是他想多了。


    就這樣目光短淺,蠢笨如豬狗的東西,養出來的兒子能是個什麽逸群之才不成?


    怕是難如登天哦!


    隻是一想到保泰和保綬兩人身子骨都不大康健,福全又唉聲歎氣起來。


    下值之後,福全去乾清宮求見了康熙,他倒不是去幫常寧求情的,而是去探口風。


    詢問那白蓮妖人在港口之上生出了什麽禍端,他也好判斷自己在替常寧說話的時候,要出幾分力。


    康熙還以為他是來替常寧求情的,對他也沒什麽好臉色,福全一看,哪裏還不明白康熙的態度?


    在明知道康熙正氣頭上的情況下,福全什麽也不敢試探了,直接告罪離開了乾清宮。


    這直接導致了後來,他去宗令那裏替福全求情的時候,就隻是走了個過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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