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正廳內,晨光宛如一把把利刃,李晉的指節下意識地叩擊著案幾,沉悶的聲響與簷角銅鈴被微風拂動的叮咚聲相互交織,好似一首雜亂無章的樂章。案上,陰陽鏡安靜地躺著,鏡麵中清晰地倒映出兩張幾乎毫無差別的麵孔:左側的大小姐正手持毛筆,專注地描摹著星圖,她的眼神中透著一絲執著與神秘;右側的妹妹則低垂著眼眸,輕輕撥弄著茶盞,連睫毛顫動的細微頻率都如同複製粘貼一般。


    “這不可能!” 李晉猛地站起身來,動作之急促使得他腰間的長劍 “鏘” 的一聲重重撞上了青磚地麵。他雙眼圓睜,死死地盯著鏡中的影像,喉結上下滾動,聲音中充滿了難以置信與震驚:“陰陽鏡可映照萬物陰陽,為何連半分破綻都找尋不到?”


    “除非她們本就是同一縷魂魄,硬生生被撕成了兩半。” 陸風斜倚在廊柱上,神色慵懶卻又透著幾分精明,他的指尖輕輕摩挲著羅盤上那道觸目驚心的裂痕。話音剛落,他忽然抬手,一枚銅錢如離弦之箭般破空射向鏡麵。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鏡中的倒影竟同時側身敏捷地避讓,銅錢 “叮” 的一聲深深嵌入梁柱,震落了簌簌而下的塵埃。


    兩位大小姐像是有所感應,齊齊抬起頭來,異口同聲地問道:“陸先生這是何意?” 她們的聲線清脆悅耳,如同冰泉相互撞擊,連尾音處那微微的顫抖都如出一轍,讓人毛骨悚然。


    三更時分,萬籟俱寂,李晉突然被一聲清脆的瓷盞碎裂聲從睡夢中驚醒。他瞬間從床上彈起,迅速提劍朝著西廂疾奔而去。等他趕到時,卻隻見玄真正與一道黑影激烈纏鬥。清冷的月光透過窗紙,如銀霜般潑灑在地麵上,映出滿地觸目驚心的猩紅 —— 竟是用鮮血寫成的符咒,蜿蜒曲折如同靈動的蛇,將兩位大小姐的廂房圍成了一個詭異的困陣。


    “她們在自殘!” 玄真的拂塵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迅猛地卷住黑影的手腕,同時厲聲喝道。李晉定睛一看,那黑影竟然是其中一位大小姐。她披頭散發,赤著雙足,指尖不斷滴著鮮血,另一手緊緊攥著碎瓷片,正對著裸露的腳踝刻下詭異的符文。更讓人膽寒的是,廂房內的另一人正以同樣的姿勢跪坐在銅鏡前,腕間的刀痕深可見骨,鮮血汩汩地流淌著。


    “攔住她們!” 李震山的怒吼聲從身後傳來,充滿了焦急與憤怒。方教授迅速揮動符咒,刹那間,一道道光芒閃過,封住了門窗。然而,陸風卻突然伸出手,按住眾人,神色凝重地說道:“別動!這符陣…… 是《九幽引魂錄》裏的禁術!”


    他的話音還在空氣中迴蕩,兩位大小姐驟然轉過頭來,瞳孔瞬間泛起妖異的金紅色,聲音冰冷地說道:“晚了。”


    五更天,密室裏燭火搖曳,昏黃的光線在牆壁上投下詭異的影子。


    “她們腳踝的符文與古籍星圖完全吻合。” 方教授的指尖微微發顫,小心翼翼地展開泛黃的《千機秘卷》,血漬在 “鎮魂鈴” 的圖示旁暈染開來,宛如一朵盛開的妖冶之花,“這不是自殘,而是某種…… 獻祭儀式。”


    陸風忽然將陰陽鏡重重地扣在案上,鏡麵朝下,神色凝重地說道:“你們可曾想過,陰陽鏡照不出真假,或許因為它照見的本就是‘真’?” 他伸手蘸取案上殘留的鮮血,在鏡背認真地勾畫北鬥七星,“當日墓中黑霧翻湧時,我見過類似的符文 —— 在守護者的鎧甲上。”


    李晉聞言,瞳孔驟然收縮,震驚地問道:“你是說她們與邪靈……”


    “不。” 陸風猛地翻轉銅鏡,隻見血繪的北鬥竟與鏡中星圖完美重疊,“她們是鑰匙,也是鎖。邪靈要的不是殺她們,而是讓兩把‘鑰匙’同時歸位。”


    次日黎明,天色微亮,李震山滿臉怒容,將手中的茶盞重重地擲在地上,伴隨著清脆的碎裂聲,他額角青筋暴起,大聲吼道:“我絕不允許你們帶走我的女兒!” 瓷片四處飛濺,仿佛他此刻破碎的心情,“什麽鑰匙,什麽獻祭…… 她們隻是孩子!”


    “若不去千機城,等邪靈操控她們完成血祭,死的就不止是李府上下。” 陸風的聲音冷若寒鐵,透著不容置疑的決絕。他忽然扯開衣襟,心口處赫然烙著與大小姐腳踝相同的符文,“二十年前墨家滅門時,我師父身上也有這個 —— 他是上一任‘鑰匙’。”


    滿堂瞬間陷入死寂,仿佛時間都凝固了。就在這時,廂房突然傳來一聲輕笑,打破了這份壓抑的寧靜。兩位大小姐不知何時已立於門外,她們身著素衣,卻沾染著斑斑血跡,眸中閃爍著金紅的光芒,流轉間透著詭異。左側之人緩緩撫上李晉的劍柄,輕聲說道:“陸先生既知這是輪迴,又何必掙紮?” 她的聲音輕柔,卻仿佛帶著蠱惑人心的力量,“不如你我聯手,用鎮魂鈴打開……”


    刹那間,劍光乍起!李晉身形暴退三步,手中劍尖穩穩地抵住她的咽喉,聲音冰冷地說道:“你不是她。”


    “是嗎?” 她忽然伸出手,握住劍刃,鮮血順著手腕緩緩流淌,在地麵上匯成星圖的一角,“你分得清嗎?”


    三日後,千機城的殘垣之下,狂風唿嘯,卷起漫天黃沙,狠狠地擊打著古老的城牆。斑駁的 “墨” 字旗在暮色中獵獵作響,仿佛在訴說著往昔的輝煌與如今的滄桑。李晉緊緊握住劍柄,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身後的馬車內傳來鐵鏈碰撞的聲響 —— 兩位大小姐的手足皆被玄鐵鎖緊緊束縛,腕間的符紙在沒有風的情況下自動飄動,發出簌簌的聲響。


    “再往前就是‘機關塚’。” 陸風展開羅盤,隻見指針瘋狂地轉動,如同發了瘋一般,“天機盤就藏在塚內,但一旦踏入,獻祭可能隨時觸發。”


    雲逸突然悶哼一聲,腰間的玉佩瞬間炸開,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蛛網裂痕。眾人急忙迴頭,隻見兩位大小姐周身浮現金紅色的光暈,鐵鏈在強大的力量下寸寸崩裂!她們緩緩懸空而起,長發如同舞動的蛇,肆意狂舞,腳下的血符自動延伸,與城牆上的古老刻痕嚴絲合扣,仿佛在喚醒這座沉睡已久的古城。


    “來不及了……” 玄真的拂塵瞬間炸散,三千銀絲在空中結成護陣,他的聲音中充滿了絕望與無奈,“她們在召喚鎮魂鈴!”


    大地開始劇烈震顫,機關塚深處傳來齒輪咬合的轟鳴,仿佛沉睡的巨獸正在蘇醒。李晉迎著狂風拔出長劍,劍鋒上映出漫天的血光 —— 這一次,劍尖對準的,竟是昔日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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