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星期天是梭梭的生日,她來邀請我參加她的生日派對。很長時間沒有和她見麵,當她出現在客廳時,才發覺自己心中一直惦記著她。叔儉已經化成了鑽石,現在她是我最親近的人。她看上去有點憔悴,兩隻眼圈發黑,好象睡眠不足,光腦袋上已經長出一層短發樁,看上去更像個假小子。

    “冷凍人,有沒有想我撒?”一見麵她就跟我開玩笑,說完噘起嘴,兩眼睨視。

    “想啊,怎麽不想。”看著她撒嬌的樣子,心裏熱乎乎的,但我知道這僅僅是句玩笑,不能讓我們之間的關係發生化學變化。

    “想到什麽程度?”梭梭追著問。

    “想到茶飯不思哦。”

    “騙人,我看你一點沒有瘦。是不是經常去第二世界逍遙。”

    “去了啊,不去怎麽辦,想你也不頂用。”美人莉莉的身影浮現在我腦海裏,她那句殷殷期盼的話“來找我,一定要來找我啊”迴蕩在我耳邊。已經過去了四個月,不知道莉莉的命運怎麽樣,我為自己的薄情感到一絲羞愧。

    “你該不會在第二世界有了情人吧,還是有了自己的後宮,在那裏可是要什麽的都有,嗬嗬。”梭梭又是一臉壞笑。

    “我倒希望能在那裏找個情人,多省心。”想一想其實也不省心,傳說之城最近爆發天花,盧奧的女兒阿彩這幾天在出水豆,他天天要進入第二世界陪女兒,一邊的工作又離不開他,忙得焦頭爛額。不知道小姑娘現在怎麽樣,我也因該去看看她。

    “這長時間沒來看我,你到哪裏去了。叔儉死了,你知道嗎?”我收起嬉皮笑臉,把叔儉病逝的消息告訴她。

    “我知道,當時我在去月球的飛船上。可惜這麽有才華的人英年早逝。”梭梭說,為叔儉感到惋惜和哀傷。

    “你去了月球?”

    “是啊,”梭梭長出一口氣,像是幹了重活後有些疲憊不堪。“我去了一趟月球,在上麵呆了一個星期,參觀了新建的月球城,采訪了張博士,他在月球生活了三十年。”

    居然有人在月球上生活了三十年,簡直不能想象。在我的記憶裏月球還是一片荒涼、死寂的世界,除了阿姆斯特朗留下的那雙大腳印,毫無生命跡象可言。而現在月球上已經建造了三座月球城,是由中、美、俄三國共同合作建造的,這是一個全球大合作的時代,許多國家都派有人員常年生活在那裏共同參與月球上的工作,每個月都有兩、三個太空航班往返於月球和地球之間。駐紮在月球上的人主要從事能源、礦廠開發和太空基地建設工作,以及其他的一些相關的科研活動。人類在月球上開采提煉氦-3,它是一種可用做核能發電的高效原料,並且無毒、無放射性,使用起來安全環保。氦-3在地球上極其稀少,幾乎無法獲得,月球上卻有100萬噸—500萬噸的儲量,足夠地球上的人類使用一萬年以上。另外人類計劃將月球建成太空基地,從這裏發射飛船飛往別的星球或從事其它太空活動,為更長遠的太空發展計劃提供中繼服務。

    月球城是從最初的月球營地發展而來的,由一些特殊的太空建築材料組成的密閉空間,看上去就像一頂又一頂聯在一起的大帳篷。生活在月球城裏的人不需要穿宇航服,經過長期不懈的努力,人們從鐵鈦化合物裏分解出氧,又從月球南極挖出冰水,月球城已經形成一個穩定自洽的生物圈,有了類似地球上的空氣和濕度以及人造重力,一些低等綠色植物已經適應了這種環境,甚至表現出相應的進化。月球城裏還有酒店,用來接待觀光的遊客,當然月球上除了壯觀的荒涼和死寂,真正令人向往的景觀是月平線上的地球。當遊客看到一顆巨大的藍色水晶球——生命的搖籃,出現在浩渺無垠的天空時,無不為它的雄壯和美麗所折服,從內心裏激發出對它的崇拜——一種比宗教信仰還要神聖、深沉的情感,隻有親身經曆的人才有這種大徹大悟的體會。據說從月球上觀光迴來的人對地球和生命有一種全新的感悟,對身邊的一草一物都會加倍愛惜,看到一朵野花都會激動一陣,伐掉一棵樹會心痛不已。

    月球城能有今天的規模,當然離不開科研人員的辛勤工作,默默奉獻。梭梭采訪的這位張博士,就是其中最富傳奇色彩的一位,用他自己的話說:我是為月球而生的。張博士第一次上月球時還很年輕隻有二十八歲,剛剛和相戀多年的女友結婚。為了事業他毅然告別新婚妻子,參加了月球上的工作。他在月球上工作了半年獲得休假機會,迴到地球後身體出現不適症狀,起初以為是長時間太空生活後的正常反應,過一、兩個星期就會好。哪想到後來越來越嚴重,吃什麽吐什麽,吐完食物就吐苦水,年青的張博士苦不堪言,任是什麽樣的美味都沒有一點食欲,後來實在餓得不行就吃從月球上帶迴的太空食品,竟然好好的沒有一點反應。同時博士整天頭暈、失眠,躺在床上整宿無法入睡,更要命的是他的性器無法正常勃qi和新婚妻子做ai,可憐的博士每天晚上躺在床上數羊羔,一直數到十萬隻還沒數完,天卻亮了。三個月後,當他重返月球時,一切不良症狀立刻消失,特別是睡覺,一倒在床上就鼾聲大作。他每天晚上都夢見妻子,醒來後發現自己的家夥硬得像木棍,很混蛋,博士隻好單獨解決。第二次迴到地球後,可怕的不良症狀又一次發作,博士勉強在地球上休息兩個月,再次來到月球後一切症狀都消失了。如此來迴幾次,張博士明白自己身體有了某種變化已經不能適應地球上的生活,他在自己的工作室裏開了一塊視窗和家裏聯係在一起。這樣他一邊工作時一邊可以看到地球上家裏的情況,他看見妻子起床、洗漱、化妝,坐在鏡子前發呆,看到她坐在客廳裏悶悶不樂的織毛衣,看到她躺在床上哀聲歎氣,看到她在廚房裏做飯,忽然發脾氣摔盤子,嘴裏嘮叨不停……這樣過了三年,妻子開始夜不歸宿,博士隱隱知道他們的婚姻該結束了。一天,妻子領迴一個男人對他說:我要跟他生活,我受夠了這種日子。博士看著自己的妻子傷透了心,沒有責怪她的無情,他心裏還是那麽愛她,真心希望她幸福。博士歎了口氣說:也罷,我就死心塌地在月球上過。從此博士有了新的因果觀,他說:因為花瓶要摔碎,所以從桌子上掉下來,未來決定過去的一切。

    博士最後一次迴地球是同妻子辦理離婚手續,一晃三十年過去了,他再也沒離開月球,他已經寫好遺囑,等他死後再把骨灰帶迴地球。博士在月球上有很高的威望,這三十年來他主持了月球城裏大大小小的工作,擴大月球城的規模,提高氦-3的產量,讓源源不斷的能源運迴地球,年輕人以他為楷模,誓言要像他那樣獻身月球事業。幾年前,為了逃避流星的襲擊,在月球上的工作人員全部撤迴到空間站,博士卻堅決要留下來和月球城共存亡,誰勸說都沒有用,他已經是一個固執的老頭。很幸運,流星沒有砸中月球城,老頭安然無恙。他就是月球上的傳奇。

    聽了梭梭講的月球之旅,我心裏對月球已充滿想望,恨不得馬上搭乘開往月球的太空航班,親身去感受一次。一問去月球的行程,才知道不是想去就能去的。普通遊客去月球觀光要提前兩年到太空旅行社申請,經過審查、體檢後,還要培訓半年,合格者才有資格登上去月球的航班,並不是人人都有機會走出地球。

    梭梭住在芙蓉城,不在市區內,而是海上的一座人工小島。小城的曆史還不到五十年,純粹是人們一手一腳在海上建起來的。最初開發商是以一艘報廢的航母為中心建造海上平台,利用一些新型的建築材料在平台上建造出簡易公寓,沒想到大受歡迎,特別受到時尚年輕人的青睞。開發商看到有利可圖,開始擴大規模建造平台,在平台上修建一棟又一棟高級公寓,與之配套又修建了醫院、商場、飯店、學校、體育館等公共建築和設施,慢慢形成結構完整的街區,大量有錢人也在此買房住居。隨著規模越來越大,政府部門在此設立行政區,增建了派出所、消防大隊、電信、有線電視台,一座傳說中的蓬萊仙山真實的浮現在海上,地圖上因此增加一個新地名——芙蓉城。整個芙蓉城常住人口有兩萬多人,是世界上惟一禁止使用私人小車的地方,城內交通工具以自行車和公交車為主,其它機動車也隻作公共用途。除了基礎設施和建築,城內空出的每一個地方都用來綠化,精心種植各種植物,熱情的人們甚至從陸地上挖來高大的喬木栽在城中,將自己的城市裝扮得像一個花園,從空中俯看更像漂浮在海上的沙盤模型——一座藍圖上的理想王國。芙蓉城也是渡假的好地方,每逢節假日都有大量遊客來此觀光,城中的酒店業因此很興隆。

    到達芙蓉城最簡捷的方式是乘座小型直升飛機,因此城中的小型停機場像公交站一樣多,每棟高層建築頂上幾乎都建有停機坪。當然,另外一種方式是乘船去芙蓉城,雖說慢點也很方便,從早上五點半到晚上零點每半個小時一個航班,來來往往不知發生多少故事。我是晚上七點從市區出發,出租飛機駕駛員是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身體結實,濃眉大眼,一口軟語儂腔很健談,他告訴我做這行已經有二十個年頭,每天要飛行去芙蓉城五、六次,熟悉城內每一條街道每一棟建築,看著它一天一天變化,越來越有吸引力。梭梭住在藍鯨路二十二號一棟公寓裏,半個小時後飛機到達芙蓉城,直接降落在公寓樓頂的停機坪上。剛剛走下飛機就聽見有人喊,循聲望去,薄暮下站著一位金色長發美女,身著低胸鏤空繡花紅色晚禮服,濃妝豔抹,鼻翼一側鑲有一顆鑽石,閃閃發光。原來是梭梭,為了今晚的派對,她穿起了晚禮服,戴上假發,把自己打扮得象個皇後。不知道國王是誰?梭梭從來沒有向我提起她的男朋友,她總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對工作超乎尋常的熱情,似乎在有意逃避一些事情。她一個人住在遠離市區的大房子裏,難道不寂寞嗎?

    走進梭梭的家簡直像到了水晶宮,客廳裏由全息激光投影組成一副海底世界景象,波光瀲灩下一叢紅珊瑚長在客廳中央,客人們從容自如地穿進穿出,伴隨他們的是一群色彩豔麗的小醜魚,忽而聚成一團圍住客人,忽而四散開來,消失在珊瑚叢中;一條大鯊魚慢悠悠的遊出來,悶悶不樂地在客人頭頂打轉,仿佛是對無從下口的美味而苦惱,海葵、海星、寄居蟹,龍蝦遍地亂爬。冷不丁的,一隻刺豚和我迎頭相撞,忽地一下鼓圓身體豎起全身的刺,嚇人一跳。稍稍穩下神來,我在靠門邊的沙發上坐下來,一隻八爪魚伏在沙發上,看見有人來了迅速地鑽到沙發下,消失得無影無蹤。梭梭家的機器傭人給我端來一杯茶,我完全被這片裝在客廳裏的海底世界看傻了眼,像個孩子一樣好奇,東張西望。喝了兩口茶,抬頭再看,不知何時遊來一群菊花水母,在客廳裏飄來蕩去……

    “梭梭客廳裏太暗了,換個場景吧。”隨著一聲悅耳、清脆的聲音打斷我的遐思,抬頭向客廳一角望去,在一叢珊瑚背後站著一個女孩,一隻大海龜從她身邊遊過。還未看清她的樣子,我的心怦地一下跳到嗓子樣,整個人隨之一愣,那身影我似曾相識,仔細一想確實從來沒有見過。

    “好吧,客人都到齊了,我們換成酒吧。”梭梭的話音剛落,客廳立刻變成酒吧裏的場景,一個虛擬調酒師站在吧台後麵,雜耍般的表演調酒技巧,酒瓶上下飛舞,令人眼花繚亂。另一邊是虛擬dj,頭上編著很多小辮子,一臉大胡子,一邊打碟一邊搖頭晃腦,客廳裏迴蕩著歡快的舞曲。客廳裏大約有八、九位客人,都是梭梭的同事或好朋友,三三兩兩坐在一起聊天喝茶,有一對青年男女在跳舞,二人目光對視脈脈含情,陶醉在舞曲中。連著客廳另一邊的是餐廳,飯菜、酒水、甜點以資助的形式擺在餐桌上,客人玩累了隨時可以自己去吃點或喝點。

    梭梭在客廳一角招手讓我過去,剛才要求換場景的女孩就站在她身邊,兩人手拉手,樣子很親昵。那女孩身材高條,穿著一件無袖束腰白色短裙,露出修長的大腿,皮膚白皙細膩像蠟一樣光滑。她五官俊秀,鬱黑的眉毛,高挺纖秀的鼻梁,嬌嫩的嘴唇像清晨盛開的紅玫瑰花瓣,剪著一頭零亂、蓬鬆的黑色短發,浮著一層濕濕的光像剛剛洗過。我注意到左手戴著一隻大號銀手鐲,簡直像一隻護腕,扁平的鐲麵上刻有一串象形文字作裝飾,令人吃驚的是我能讀懂上麵的意思:你像麥田和太陽,你像露水和花朵。女孩也在打量我,表情漠然,琥珀色的眸子中流露出清澈而又淒迷的眼神,像一束厲箭射中我心中最柔軟的部分,目光交會一瞬間,心中分明感到痛楚。

    “這是婀娜,我的好朋友,其他人都有自己的伴,你們兩個聊聊。”梭梭為我介紹了女孩的名字,又咬著耳朵對女孩悄聲說了兩句,我沒聽清楚,大概是在介紹我。

    “你好,美女。”我同婀娜握了握手,她手掌軟綿綿,稍稍用力可以摸到骨骼,細膩的肌膚鬆開一刹那竟有種粘滯感,像一種名貴瓷器給人的手感。這感覺太奇妙了,我忍不住又握住緊婀娜的手。

    “沒見過美女啊,別握著人家的手不放。”梭梭在一旁說,白了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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