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不過是淩晨五點左右,可整個太和殿中已經站滿了大臣。


    即便還沒睡到自然醒的時候,就已經被急匆匆叫門的小太監給吵醒,可他們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困意,相反,所有人的情緒都很亢奮。


    有的人甚至一夜沒睡。


    隻因為知道,這一夜過後,要變天了。


    無論是誰勝誰負,對於朝局的改變都是巨大的。


    當然了,很多人認為最終會勝出的是太上皇朱祁鎮就是了。


    此刻皇帝還沒有過來,太和殿中一眾大臣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交頭接耳,都在小聲的討論著自己的看法。


    一時間,嘰嘰喳喳,如同菜市場一般。


    但都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了,沒有誰會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妥。


    就連許多閣臣的身邊,也站著他們忠實的簇擁,一起發表著看法。


    隻有哦於謙一人,孤身站在最前麵,靜靜的聽著身後的議論,他一言不發。


    甚至有人主動過來和他這位當朝最紅的紅人搭訕,他也隻是微微一笑,隨即搖了搖頭,擺手示意自己並不想多說什麽,活像個孤臣。


    更有甚者,早就看不慣於謙的那份姿態。


    在他們心中,昨夜的勝者有百分之七八十的可能是太上皇勝出。


    而當年那位北狩之時,就是於謙提出另立新君的建議。


    這樣的舉動或許在當今皇上景泰皇帝的眼中是忠臣的表現,可放在曾經的正統皇帝眼裏,這和謀逆有什麽區別。


    真正的皇帝還在“北狩”,你京師的大臣就迫不及待的立新主?


    你們想幹什麽?


    可想而知,隻要那位勝出的話,於謙這少保和兵部尚書的官銜隻怕是保不住了,在這朝堂上也絕對不會再有他的一席之地,甚至能留一條命在,都算是皇帝仁慈了。


    故而看到他依舊如往常一般雲淡風輕的站在最上首,許多人心中不忿,紛紛暗自嘲笑了起來。


    甚至還小聲的議論著什麽。


    於謙聽在耳中,也隻是一言不發。


    他忍不住微微歎了口氣。


    當晚的政變,他實則是知道的。


    作為兵部尚書兼少保,他手握重兵,在朝中又多有威望。


    麵對石亨徐有貞等人發動的政變,於謙完全有能力製止,但凡他登高一唿,相應者必定雲集,粉碎個小小的石亨徐有貞,簡直就是輕而易舉。


    可他卻選擇了按兵不動。


    並非是有著什麽非分之想,而是為了保全這江山社稷罷了。


    朱祁鈺當了皇帝之後,當然想把皇位傳給自己的兒子,但是土木堡之變時,當朝太後孫氏先立朱祁鎮之子朱見深為太子 ,後立朱祁鈺為帝。


    孫氏的用意很明白:朱見深才是皇位的合法繼承人。


    為此,朱祁鈺不惜賄賂大臣,廢掉皇後,於景泰三年廢掉了侄子朱見深的太子位,改立自己的兒子朱見濟為太子。


    但是,不到一年,朱見濟便夭折,朱祁鈺為此大受打擊。


    而朱祁鈺除此之外,又沒有別的兒子,除了朱祁鎮之外也沒有別的兄弟,於是儲君之位空置。


    大臣鍾同提議重立朱見深為太子,朱祁鈺聞訊大怒,被下獄杖死。


    太子曆來被稱為“國本”,是一個王朝得以延續的重要因素,如今太子之位空缺,又沒有合適的人選,不免人心惶惶。當時很多大臣,包括於謙,都傾向於立朱見深為太子。


    到了景泰八年,朱祁鈺已經病重,眼看就沒有多少日子了。


    萬一身死之後,皇位該由何人來繼承呢?如果再沒有明確下來,到時諸王都覬覦帝位,豈不是會導致天下大亂?


    恰在這個時候,石亨等人發動了政變,或許於當時的局麵而言,這已經算的上是最好的選擇了。


    就算他於謙選擇阻止政變,殺死石亨徐有貞等人,可在這之後呢,又該怎麽辦?


    等朱祁鈺駕崩後,到底是該立朱見深為皇帝,還是複迎舊帝,亦或是重新迎新的藩王入京稱帝?


    無論哪種選擇,都不符合於謙的做人準則。


    於是乎,坐看事態的發展,或許就成了最好的選擇了。


    哪怕明知這樣做的後果是朱祁鈺的死亡,甚至可能是自己的死亡,可他於謙也在所不惜。


    為了天下的安定,為了不再起紛爭,哪怕是用自己的命來作為代價,也在所不惜。


    當然了,其中關於朱祁鈺明明正值壯年卻突然染上重病,命不久矣的現象,其中自然疑點重重。


    隻是作為大臣,他又能怎麽做?


    去查嗎?


    查誰,怎麽查,都是問題。


    剛剛的一聲歎息,他於謙不是歎自己的命,而是歎朱祁鈺。


    這位景泰皇帝在位八年,除了在立太子一事上麵存了些私心,幾乎沒有什麽大的過錯。


    與朱祁鎮相比,簡直不要太好。


    就算從小沒有受到過係統性的皇帝教育,可他也能稱得上是一個合格的君王了。


    可惜的是,這樣的一個人,在這場政變中也注定成為權力的犧牲品,也注定是他為了天下安定而妥協的代價。


    於謙心中不忍,可卻沒有絲毫的辦法。


    他這一生,對得起所有人,唯獨對不起這位與他君臣相知的景泰皇帝,所以歎息,歎的是他如浮萍般的命運。


    思緒翻湧之間,大殿上漸漸安靜了下來。


    一名從未見過的太監忽然走了上來。


    眾人一看,不是景泰皇帝身邊的興安。


    這一幕意味著什麽,不言而喻。


    那些支持朱祁鎮的人,此刻臉上已經露出了喜色,要不是顧及到在如此隆重的場合,還有其他人的注視,隻怕早就忍不住相互道喜。


    而那些朱祁鈺的簇擁們,此刻臉上先是錯愕,轉而變成了不可思議和憤怒。


    所以說,這場政變,最終以太上皇的成功而結束了嗎?


    可是這樣的皇帝,怎麽配重新登臨大寶,他還有什麽資格掌控這個國家。


    這些支持朱祁鈺的人,哪怕將朱見深迎上皇位,也不允許這樣的一位叫門天子重新坐上龍椅。


    “肅靜!”


    那名太監忽然高聲道:“皇上駕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百官皆下跪,山唿萬歲。


    “平身吧。”


    上首傳來了一個淡淡的聲音。


    可聽在眾人耳中,卻猛然一驚。


    不是景泰皇帝,也不是正統皇帝,可這聲音,為何聽起如此的耳熟呢?


    一些上了年紀的大臣在心中暗自思索了起來,腦海中逐漸浮現出了一個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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