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山林處。


    蘇梨帶頭停下腳步,朝著兩人做出噓的手勢。


    蘇辰陽和梁澤目光交匯,點頭噤了聲。


    蘇梨招招手,兩人跟在她身後往被雜草掩蓋住的洞穴走去。


    撥開雜草,三人悄悄前行。


    行走不久,便隱約聽到彈琴唱曲的聲音。


    蘇梨似是了然,蘇辰陽兩人滿眼迷惑,但也沒出聲。


    循著琴聲前行,眼前赫然變得開闊。


    隻見溪水潺潺帶動白霧繚繞的圓台上,一個幹瘦的男人在撫琴,一個身著薄紗的美貌女子倚靠在男人肩膀處鶯聲吟唱。


    聲音動聽,男人臉上全是癡醉。


    眼見梁禕神情恍惚,梁澤沒忍住低吼一聲:“禕兒!”


    琴聲鶯唱戛然而止,梁禕癡醉的目光褪去,換作困惑,“父親?您怎麽來了?”


    方鶯抬眸的瞬間心中湧出無盡恨意,可恨意不過一瞬,她嬌媚輕笑,指尖挑釁般的撫上梁禕胸口,“禕郎,這便是你父親嗎?”


    梁禕握住方鶯的手,扶她站起身,“是,正是家父。”


    又看向臉色難看的梁澤,問道:“父親怎麽來了?”


    梁澤剛要開口,方鶯驀然驚唿一聲:“禕郎,你父親臉色好難看,他是不是不喜歡我呀?”


    梁禕柔聲勸慰,“你放心,我父親一向公正明事理,不會對你有偏見。”


    “可是……禕郎,我好害怕呀!我出身於青樓,會不會給你們禦史府蒙羞?萬一……”她著重咬字青樓,又斜看梁澤一眼,“萬一你父親不喜我,我該如何是好呀?禕郎我隻有你了呀~”


    “鶯兒於我……”


    蘇梨實在聽不下去了,沒看梁澤已經臉黑快凝出油了嗎?


    “咳咳”一聲打斷方鶯的故意挑釁,“行了別裝了,什麽青樓不青樓,出門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給的,更何況你不過是想報仇,幹什麽要往自己身上潑髒水?你以為以青樓女子身份接近梁禕,便能因此報複到梁澤,使他名聲受損了嗎?”


    方鶯一愣,“你什麽意思?”


    蘇梨走到溪岸邊,蹲下身手指在清澈的水中拂過,“水溫不涼,是個養魂的好地方。”


    方鶯心生警惕,“你是誰?”


    蘇梨起身,甩了甩指尖的水滴,“我是誰?我是我哥花了十兩銀子來解救梁公子的高人。”


    方鶯心中一緊,背過的左手突生尖銳的指甲,隨時準備著。


    “解救禕……”


    蘇梨微微笑道:“不止是梁公子,還有你。”


    方鶯瞳孔急劇收縮,“我?”


    蘇梨點點頭,說出霸氣的話,“把指甲收起來,不用防著我,我若想對你動手你沒有還手之力。”


    方鶯被看透,“你……”


    “好了,話不多說,我把梁伯父帶來便是了結你們之間的因果。”


    不等方鶯說話,蘇梨便說出令她心神一震的話。


    “方鳶慘死,死後又受極大冤屈,本該手刃仇人卻因仇人暗中尋了道行高深的道士,鎮魂釘下,魂魄被困,無法報仇無法轉生,日日承受生前苦楚,掙紮不脫,已到強弩之末。”


    話將落,蘇梨又添一句:“你身為怨鬼自然明白其後果會如何。”


    方鶯腳下踉蹌,她沒有懷疑蘇梨的話,不僅是因為蘇梨能看透她的把戲,說中她的心思。


    而是這些年來,她尋了又尋,找了又找,可終究是沒找到那個天真爛漫喚自己姐姐的小丫頭。


    她原以為找不到她,興許是那個小丫頭已經轉生,不再受世間因果,她該是為她慶幸。


    來生,她願她順遂安康。


    今生仇怨,便由她這個做姐姐的來承擔。


    可是……


    她竟沒有轉生,而是日日受著折磨……


    折磨到魂體破滅,將再無來世!


    這怎麽可以?明明她才是受害者!


    方鶯眼中翻滾著無盡怒氣,整個魂體帶著扭曲。


    她恨,她怨,她憤啊!


    方鶯用那充滿恨意的眼神看向梁澤,“是你、是你害死了鳶兒!是你害了她!”


    她一把將梁禕推到溪水裏,五指成爪帶著狠厲疾衝向梁澤。


    她要他死!


    蘇梨見狀不免搖了搖頭,恨意滔天想要報仇她支持,惡有惡報,也得找對人。


    腳步輕移,抬手的那刻,蘇梨站在梁澤身前,手掌抵在方鶯肩膀一推。


    方鶯在不可思議中摔至水中。


    這是她抱著一同下地獄的大招……


    蘇梨輕聲歎息,“你該在水中清醒一下腦子,以免害了好人而讓惡人逍遙法外!”


    方鶯被話中意思震住。


    一旁剛被蘇辰陽攙扶起來的梁禕見她渾身濕透,呆愣在水中,心中一急連忙推開蘇辰陽,跑向方鶯,“鶯兒、鶯兒水裏涼你快起來。”


    方鶯愣愣地看著滿含關心的梁禕。


    蘇辰陽在無語中被梁澤扶起,不忘說:“多謝伯父。”


    梁澤看著濕透的蘇辰陽,張了張嘴斟酌好一頓,說出“改天讓禕兒陪你去珍寶閣看看吧,”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蘇辰陽???看什麽寶貝?


    我現在又不缺寶貝,有的是!


    蘇辰陽看向蘇梨,抬起下巴。


    忽然,方鶯死死地盯著蘇梨嗓音尖銳,“你什麽意思?”


    蘇梨拿出帕子遞給蘇辰陽,轉頭說道:“你妹妹慘死一事你該報仇,我也不會攔你,但你若害無辜性命我必饒不了你。”


    “無辜?哈哈!你說梁澤無辜?”方鶯笑的癲狂,再次將梁禕推到水中,“若不是他包庇關家,我妹妹……”


    梁澤忍不住的打斷,眼底帶著幾分惋惜,“梁某一生行得正坐得端,何談包庇?當日若不是你家人拿出鐵證如山的死契,我又怎會不能為你妹妹沉冤得雪!”


    方鶯驚愕,“你說什麽?”


    蘇梨擲地有聲,“梁伯父說的沒錯,他沒有騙你,若非要說騙你該想想你的哥哥嫂嫂,還有你究竟是怎麽死的!”


    方鶯緊擰著眉頭,“我死?我是不慎滾下懸崖摔死的,這和我哥嫂有什麽關係?”


    蘇梨眼中盛滿傻姑娘三字,“你好好想想,當日你為何會不慎滾下懸崖?”


    “我、我……”方鶯在吞吞吐吐中垂下頭,“夫家害鳶兒慘死,娘家祖墳不容她,她的屍體便埋在山中。


    那天我去看她,上山的路上本是一片安靜,在快要到達地方時不知從哪裏鑽出兩個酒鬼,他們想強迫我,我、我不願我奮力逃,可是、可是我好像沒了力氣,眼前變的恍惚,等在醒來我已經死了,葬禮那天我哥同親友說,我是失足滾下懸崖……”


    方鶯猛地抬頭,目光直視梁澤,“是他!是他給關家出謀劃策……”


    蘇梨歎息,蓮步輕移,“姑娘,你是真傻。”


    方鶯發愣,蘇梨握住她的肩膀,“跟我走,我讓你看看到底是誰害了你們姐妹!”


    蘇梨抬眸,“梁伯父一起吧。”


    蘇辰陽急忙說道:“那我呢?”


    “你帶梁公子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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