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星!!!!!”


    伊芸從未想過有人敢這麽赤裸裸地辱罵自己,她的臉因為惱怒而漲的通紅,惡狠狠指著黎星卻不知道該反駁些什麽,隻能說她的大腦現在完全宕機了,沒有一點反擊的能力。


    其他同學更是被驚得一句話不敢說,這個黎星已經是完完全全無差別開火了,全班每個人都在他的辱罵範圍裏,按理來說他們就應該群起而攻之,但正如黎星所說,他們實際上也就是一群烏合之眾,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沒有人真的會去完全對伊芸言聽計從,隻是沒有腦子地隨著大流而已,真到了要集體出手的時候卻沒有人真打算打響第一槍。


    反倒是有個人,被罵了卻反而釋懷地長歎了一口氣。


    那是譚凱勝,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了,明明他也是這群烏合之眾中的一員,但他能明顯感到自己對黎星的看法正在改變,或許他也在期待著一個人能出來將這個班級內窒息的牢籠打碎,或許他也感到自己被所謂的集體製約得太久了。


    他都快忘了他譚凱勝才是班長,他才是那個應該引導班級走向正道的人,可是不知從何時起自己也被這該死的氛圍牽著鼻子走了。他承認,自己確實挺討厭黎星,但隻要仔細想想就知道黎星當初的做法或許有些極端但絕對不應該成為大家孤立他的原因。


    喜歡的事物被肆意指責這種事情落在任何人頭上都不會輕易忍氣吞聲過去的,而寧願選擇抗爭也絕不妥協的黎星隻是做出了他認為的決定而已,倒不如說對全班搞連坐的班主任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將矛盾徹徹底底轉移到黎星身上的那個人是他,選擇推波助瀾的譚凱勝和伊芸倒成了幫兇。


    他明白了,自己其實一直以來是羨慕黎星的......羨慕他能夠從街機中收獲最純粹的快樂,羨慕他擁有自己所沒有的勇氣,羨慕到一種近乎嫉妒的程度......


    該死啊,黎星,你憑什麽能狂妄到這種地步,忤逆全班,你有這個本事嘛......


    譚凱勝在心裏苦笑著,無奈地搖了搖頭


    “滾迴去,別念書了,滾迴去打你的遊戲去,別讓我再看見你!!!!”


    “哎喲,不念就不念,屁大點事,嚇死我了。”


    黎星終於忍不住翹起了嘴角,瀟瀟灑灑地揮了揮手,轉身就要離去,他決定給自己一團亂麻的學校生活畫上一個還算帥氣的句點了。


    嗯...不管怎麽說,古人天天掛嘴上的氣節他大概是做到了,威武不能屈,緲海闊而天高,留取丹心照汗青之類的,這種從容不迫的就義感倒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體會到的,也算是種蠻獨特的體驗吧。


    “黎星。”


    隻是聽到了她的聲音黎星才會停下自己的腳步。


    他迴過頭去,隻能看見簡柚柚的臉。她的眼圈通紅,淚滴從眼角微微滑落至下巴,滴向桌麵上眼鏡的鏡片,打濕了報名表,將她的名字染糊。


    她嬌瘦的身體微微顫抖著,想要抬起自己因為悲傷而痙攣的手臂,卻根本做不到,隻能無力地抽泣著,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她有太多太多想說的話,話語卻都被卡在她的喉嚨裏,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畢竟......她就是這樣懦弱的人,終究還是不可能反抗這壓迫著自己的一切......


    但......她抬起了頭,眼中隻有這個掙脫了桎梏的少年,此刻,他就是那樣的耀眼。


    “今天還去報名嗎?”


    “......嗯!”


    少女堅定地點了點頭。


    黎星為了她已經衝破了一切阻擋他們的桎梏,而現在她要做的就隻是跟住黎星的步伐,毫無畏懼地向前邁出腳步,就這麽簡單。


    “那就走吧。”


    黎星和她比了個手勢,是數字6。


    意思是拉前,也是發起進攻的象征。


    這也是對她的迴應,一個來自懦弱女孩的反擊。


    幾乎不需要有任何思考,簡柚柚戴上了眼鏡,深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定決心般抿著嘴唇,拿起了報名表,從座位上邁了出去,而擋在她的麵前就是班主任,像一座枯塚,陰森而又死寂。


    “你要和他一起造反?!”


    班主任已經再沒有力氣和他們爭執,隻是死死盯著簡柚柚的眼睛,他也清楚,這就是他最後一次向簡柚柚施壓了。


    “對不起。”


    與黎星的肆無忌憚不同,簡柚柚還是選擇向他低下頭道了歉,但這是最後一次了,她不會再向任何一個人低頭,就像黎星那樣。


    她側身避開了班主任,迎著全班的目光、孤立、壓迫......她也無聲地向著搖搖欲墜的“集體”揮出了自己反抗的一拳,如同阪崎良那一記天地霸煌拳,清晰的嗡鳴後,無形的屏障沉默地碎落著,化為雨水砸向斑駁的地麵。


    她邁出自己義無反顧的腳步,簡柚柚向著門口的黎星走了過去。


    黎星的嘴角揚起了笑容,在他眼中那為了強迫自己達到“合群”的簡柚柚已經隨著碎裂的雨水一同消散了,麵前站著的或許才是真實的簡柚柚。


    “那得趕時間了,等會要關門了。”


    少年鼓起勇氣牽起了她的手。


    少女沒有任何反抗,隻是朝他點了點頭。


    一切都隻需要通過簡簡單單的動作便能知曉,這是專屬於他們的默契。


    他們奔跑著,腳下濺起泥濘,樓宇間的鈴聲在高歌著為他們送行,夕陽下搖曳的樹葉在地麵投射金色的道路為他們送行。


    他們擺脫了身後的陰影,掙破了麻木的人潮。


    迎著落日,像是要逃過時光一般,似乎麵前再無任何阻礙。


    如果未來的某一天有人問起黎星,你後不後悔在這天在班上說出這樣的話,還帶著簡柚柚從學校逃了出去。


    或許黎星會遲疑著,傻笑著,說當時自己年少無知,做法實在是有失偏頗。但至少,現在當他再度追憶起那落日下與少女的狂奔時,他也絕不會有什麽好後悔的。


    不過是趁著青春的一次小小逃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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