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剛走進小區的一刻起,黎星就能意識到呂尚瑾的家庭條件是遠超自己想象的殷實的。小區的環境格外優美,綠化帶被人仔細修剪過似的整整齊齊,小區裏隨處可見的公共設施相當完善,單元樓前還建了個小資到極點的噴泉。


    來到了一棟單元樓的六樓,呂尚瑾向爬樓梯到氣喘籲籲的黎星招了招手,隨後拿出鑰匙打開了房門。


    “我迴來了喔!”


    呂尚瑾似乎在誰麵前都永遠是這麽一副元氣滿滿的樣子,哪怕迴了家這份熱情也沒有消退的意思,這點來說黎星是覺得難能可貴的。


    然而迎接她的卻不是父母,而是一隻小白狗,看品種的話也隻是普通的小土狗,年齡一兩歲出頭,大概是聞到了呂尚瑾的味道,便立馬噠噠噠地踏著地板興衝衝地撲了過來。


    “安娜,乖乖乖。”


    呂尚瑾喜笑顏開,蹲下身子摸了摸小白狗的腦袋。


    而小白狗看見黎星的一瞬間卻立馬警覺起來,立馬向後退了幾步,齜牙咧嘴了起來,黎星則是縮了下脖子,學著它的樣子向後挪了挪。


    “它叫安娜,是我去年收養的流浪狗,還是很可愛的吧。”呂尚瑾滿臉笑意地向黎星介紹起了小白狗。


    “呃呃,挺可愛的。”


    如果它等會沒咬我就更可愛了,黎星在心裏這樣默默嘟噥著。


    “迴來了啊。”一位高瘦的中年女性從廚房走了出來,一手拿著鍋鏟一手拿著醬油,估計還正在做菜。


    呂尚瑾的媽媽章虹,她的身高大約一米七二左右,在女性當中算是非常高的程度了,呂尚瑾現在發育的好估計就是從媽媽那裏遺傳過來的。


    “阿姨......好。”


    有點社恐的黎星不太敢看章虹的臉,隻能低下頭,小聲打著招唿。


    “哎呀,黎星都長成這麽帥的大小夥子啦!”


    章虹遺傳給呂尚瑾的除了身高以外估計還有那如出一轍的熱情,她放下鍋鏟和醬油,快步走到了黎星的麵前,欣喜地直接捧起了黎星的臉,左右端詳了起來,給黎星嚇了一大跳。


    黎星想起來了,這阿姨在自己小時候就喜歡揉搓自己的臉,用力一點能給自己臉都揉腫的程度。


    “你還記得嘛,你小時候尿褲子的時候我還幫你換過紙尿褲呢,那時候你還天天被呂尚瑾欺負,天天哭著找我告狀......”


    “媽媽!”“阿姨......”


    果然大人一說起以前的事情就沒完沒了了,呂尚瑾和黎星幾乎是同時想要製止章虹繼續說下去,畢竟幼兒園時候的黑曆史誰都不願意再提就是了。


    “嗯?來了?”


    一位胖胖的中年男人從臥室裏探出頭來,他戴著黑框眼鏡,襯衫下的啤酒肚若隱若現,看上去是典型的領導模樣,明明有客人來卻也沒有顯得很熱情,隻是默默地問了一聲。


    這是呂尚瑾的爸爸呂子恆,當地中心小學校長。他並不是官架子,而是跟黎星一樣有點社恐。


    章虹也是這個學校的體育老師,呂尚瑾小學就是中心小學畢業的。


    如果沒記錯,當初要搬家也是因為呂子恆升到了校長,幹脆舉家搬到小學旁邊,讓呂尚瑾在這裏上六年,可謂又近又方便。


    ————


    “黎星吃啊,阿姨親手做的紅燒肉,香得很!”


    “嗯嗯嗯。”


    “還有海帶排骨湯,熬了好久呢,香吧!”


    “很香......”


    “這個是芹菜醬油幹,也很香!”


    “媽媽你讓黎星自己夾就是了!”


    “哎喲人家好不容易這麽多年沒來了,咱們熱情一點不是應該的嘛!”


    “你這哪裏是熱情你這是在臨終關照啊!人家又不是沒長手!”


    “我......沒關係的。”


    “你看人家黎星自己都說沒關係了。”


    “媽媽!”


    ......


    黎星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在飯桌上感受到這種熱熱鬧鬧的氛圍了,雖然麵前這對母女實在是有些過於鬧騰,但黎星並不反感這種喧囂。


    果然,自己並不是真的討厭吵鬧,隻是討厭那些自己不喜歡的人吵鬧罷了。


    “黎星,我沒記錯的話你爸媽出省打工了對吧?”


    一直默不作聲的呂子恆瞥了一眼黎星,吃了一口紅燒肉後問了這麽一句。


    “嗯,寒暑假的時候會迴來看看我,平時是我舅舅帶我的。”黎星突然有種被教導主任問話的感覺,立馬坐直了身子。


    “你舅舅?那個大學生?”呂子恆應該是了解黎星家庭情況的。


    “啊,對,他現在迴來......自主創業了。”想了半天黎星最後憋出了“自主創業”這種模棱兩可的詞匯。倒是知道真相的呂尚瑾,在聽到黎星用了這種表述後忍不住笑出了聲。


    街機廳這種東西,不是能直接說給校長老師這種身份的人聽的吧......黎星在心中默默盤算著。


    “嗯......挺辛苦的。”


    “是。”


    最後呂子恆也沒發表什麽評價,隻是和黎星兩人一起埋頭吃起了飯。


    其實這兩個家夥倒是挺像的,麵對已經開始有些陌生的事物都會有種不適應的感覺,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喵——”


    有些嘶啞的貓叫聲在黎星的腳下響起,黎星低下頭,卻看見一隻灰色的貓在自己的腳下慵懶地匍匐著,藍色的圓瞳如水晶般剔透。


    “它叫妮娜,是隻四歲的貓。”呂子恆看著妮娜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它很喜歡你啊黎星。”


    “你們家裏養了這麽多寵物嗎?”黎星放下筷子摸了摸妮娜的腦袋,妮娜則眯著眼睛享受著。


    “妮娜以前後腿受過傷差點截肢,安娜被主人拋棄丟在紙箱子裏差點凍死,都是呂尚瑾把它們收養的,剛好我們一家也都還算喜歡小動物,就讓她養了。”


    章虹把一塊紅燒肉塞給了跑過來的安娜,安娜滿意地叼著紅燒肉就跑迴了自己陽台的小窩,尾巴搖得像是啟動的螺旋槳。


    “安娜和妮娜一直都是呂尚瑾自己照顧的,我覺得讓她養寵物能培養她的愛心,讓她知道每一個個體都是需要關愛的。”章虹朝著黎星笑了笑,“你看,它倆被照顧的就很好啊。”


    “挺好的。”


    黎星點了點頭,心裏想著不愧是教師家庭,教育方針都是那麽開明,呂尚瑾能有這麽陽光善良的性格想必家庭因素必不可少。


    突然他腳下的妮娜如離弦之箭般朝著陽台衝刺而去,而安娜看見妮娜過來了一下子趴了下來,眼睜睜看著妮娜從它的碗裏將紅燒肉叼走了,優雅地走起了貓步。


    看來寵物之間亦有地位之分啊,黎星笑了出來。


    “本來吧,呂尚瑾忙著球隊裏的事情,在學校裏的時間沒那麽多,現在小女生不都喜歡搞小團體嗎,我怕她會在班上被人孤立呢。”章虹又往黎星的碗裏夾了一塊排骨,“現在知道你和呂尚瑾在一塊,我們就放心啦!”


    “你倆要相互照顧,有什麽難處多幫幫對方,我們做家長的也就放心了。”呂子恆也點了點頭。


    “呃......”


    黎星有些尷尬地撓起了頭,畢竟這對夫妻也不知道自己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整個班級最被孤立的就是他黎星,說什麽相互照顧,實在是有些太看得起他了。


    “當然,黎星在班上幫了不少呢!”


    呂尚瑾倒是很快做出了應答,大概是想幫黎星圓個場。


    “那就好啊,黎星你是男生,呂尚瑾平時有什麽不好的地方你包容一下,畢竟她小毛病也不少,比如......”


    “哎呀!”呂尚瑾一聽話題又引到了自己的身上又是紅起了臉。


    “當然了,互相幫助是朋友應該做的。”


    ......


    呂尚瑾轉過頭來 ,卻看見了黎星的嘴角揚起了笑容,向著章虹和呂子恆點了點頭。


    黎星深吸了一口氣,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資格如此自信地說出這種大言不慚的話語,但是他就是這樣說出來了。


    或許是受到了這氣氛的感染,黎星的情感也變得坦誠了,自己對於呂尚瑾所有的感謝,化成這種雖然有些模棱兩可但是真誠的話語脫口而出。


    “對,我們可是好朋友啊!”


    呂尚瑾注視著黎星真誠的雙瞳,笑容燦爛。她永遠是那個耀眼的小太陽,用自己的光芒感染著身邊的每一個人。


    但是。


    當朋友兩個字從黎星的口中說出的時候,他的心裏卻沒由來的覺得一股......


    若隱若現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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