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漸沉,悶雷碾過積雲,黎厭在昏沉中聽見自己的心跳正追趕著雷聲的節奏。冷汗浸透了他的額發,水痕沿著下頜線滑進衣領,在鎖骨處積成冰涼的水窪。


    過了會,一道青紫色閃電劃過壓抑的天空,巨大的亮光像是慘白的光刃,猛然將睡夢裏的黎厭刺得清醒。


    他睜開被淚水泡腫的眼睛,鹹濕的苦意在他唇裏散開,讓他幾乎快要分不清是汗珠還是淚珠。


    他緩緩支撐著身體坐了起來,攥住胸前的衣服低低的咳嗽了聲。但這細微的咳嗽聲,還是被門外的丁媛聽見。


    她指甲掐進掌心,隨即仰頭看了眼黎時,剛想說話,唇畔就被黎時用食指抵住了。


    “他死不了。”黎時聲音平穩得像在討論天氣,如果忽略他緊繃的腮幫。


    丁媛沒有作聲,隻是用那雙充滿倔強的眼神和他對視。


    沒一會兒,黎時終究是敗下陣來。


    他那骨骼分明的大手從她唇上挪開,稍帶力度地掐了下她的臉頰,留下一道粉色痕跡。


    “我先去處理工作,等會兒過來找你。” 黎時說著,指尖撫過那道紅痕,“等我迴來,如果你不出來,我就把你抓迴來。”


    丁媛鼻尖微皺:“黎先生,你知道的,我向來不喜歡聽話。”


    黎時從喉嚨裏滾出一聲笑,不著痕跡地點點頭:“你說得對,我們都很固執,所以,你也該清楚,我說到做到。” 言罷,他鬆開手,轉身離去。


    丁媛望著黎時的背影,聲音極低:“真是霸道。”


    黎時的皮鞋劃過地麵,發出尖銳聲響,雙手插入西褲口袋。就在丁媛以為他要轉身時,他卻大步邁向電梯口。


    這個男人,向來如此。


    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但這,也正是黎時吸引她的地方。


    ……


    丁媛將黎厭臥室的門推開一道縫隙,除了無盡的漆黑,還有夾雜著消毒水味的血腥味撲麵而來。她眉間擔憂更濃,抬眸看向坐在床上的黎厭。


    黎厭早已察覺到丁媛,但此刻的他無法從痛苦的情緒裏抽離,隻能呆呆坐在床頭,任由心中的煩悶如爬山虎般,爬滿整麵心牆,將心底那點微光遮掩得幹幹淨淨。


    丁媛摸索走到桌邊倒了杯熱水,順手抽出一根吸管放在杯子裏,端到床邊遞給黎厭。


    黎厭無力地伸出手接過,端著水杯,遲遲沒有喝,他嘴唇翕動了兩下,想要說話,可淚水先一步落入水杯中。


    “黎厭……”丁媛才剛喊出他的名字,黎厭連水杯都來不及放穩,一把將她摟入懷中。


    他的聲音仿佛被揉皺千百次的破舊紙張,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隻能在丁媛耳邊一遍又一遍啜泣著:“別離開我。”


    丁媛的手輕輕落在他的後腦勺,迴應:“我不走。”


    黎厭的雙手死死抱住丁媛的肩膀,力氣大得仿佛要將她揉碎。他艱難拚湊著那殘忍的真相,在她耳邊哽咽道:“這麽多年,我就像個傻子,被阿道夫家族玩弄於股掌之間,我連恨,都恨錯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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