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初著雨,輕盈嬌欲語。


    陸皓夢想中的洞房花燭夜,是華堂吉服美嬌娘。


    可現在,娉婷婉約的女嬌娥,變成了活脫脫的女土匪,這要他如何能夠接受?


    他枯坐良久,不肯挑蓋頭(林青青自己又重新蓋上了),不肯飲合巹酒,更不肯跟她睡到一張床上去。


    林青青等得不耐煩了,必要的流程可以不走,但是,飯不能不吃。


    她一把扯下紅蓋頭,“騰騰騰”幾步走到飯桌前,抓起了筷子,大快朵頤。


    吃飽喝足,洗漱完畢,上床睡覺。


    自始至終,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過陸皓。


    陸皓勃然大怒,這是他的家他的床,林青青竟然堂而皇之的占為己有。


    新婚夜被冷落的新娘,不是應該忍饑挨餓默默垂淚到天明的嗎?


    這麽厚顏無恥的女人,就該被趕出去。


    他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


    幾步走到床邊低聲怒吼:“林青青,這是我的房間,你給我……”


    “滾!”


    他胸口挨了重重一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林青青睡眼惺忪的坐了起來,暴躁的大吼一聲:“你找死啊?”


    他不吃不喝不睡為林淺月守身如玉沒問題,但是打擾她就不禮貌了。


    “你,你給我一床被子。”陸皓被她氣勢洶洶的模樣給嚇的,及時改口。


    這悍婦!


    鳩占鵲巢,她倒先發起脾氣來了。


    不過,隻要不同榻而眠 同處一室也不是不可以。


    “再敢打擾我睡覺,有你好看。”林青青揮了揮拳頭,轉身丟了被褥和枕頭給他。


    紅燭搖曳,幔帳低垂。


    林青青躺在寬大的婚床上酣然入夢,陸皓裹著被子木然地坐在椅子上,一夜無眠。


    第二天一早,他一臉倦色,頂著兩個黑眼圈兒給長輩敬茶。


    跟在他身後的林青青,倒是神采奕奕。


    老夫人細細打量著,這姑娘豐胸細腰翹臀,看著就是個好生養的。


    倒是皓兒,畢竟是個讀書人,一夕魚水之歡,像被吸了精血似的,沒了精氣神。


    得給他好好補補。


    “老夫人,老夫人,老爺迴來了。”府內的下人在門外迴稟。


    “哎呦,我的兒,可把他給盼迴來了。”老夫人站了起來。


    屋子裏的人都露出了幾分喜色。


    “娘!”形容消瘦的陸誌廣走進來跪倒在地。


    “迴來就好,迴來就好。”陸老夫人老淚縱橫。


    “娘,承蒙聖上恩典,免了死罪。但是,活罪難饒,三日後咱們全家就要被流放寧古塔了。”陸誌廣滿麵愧色。


    陸家塌了一角的天,徹底黯淡無光了。


    有人忍不住小聲抽泣,越來越多的人跟著哭了起來。


    闔府上下流淚眼看流淚眼,斷腸人對斷腸人,哭聲震天。


    “都是你這個掃把星,你昨日進了陸家的門兒,今天我們家就迎來了塌天大禍。”看著安之若素的林青青,陸皓一肚子的邪火兒發泄在她的身上。


    陸家人同仇敵愾地盯著才過門兒的新媳婦,潛意識地認同了陸皓對她的指責。


    就連陸誌廣看她的眼神兒也充滿了嫌惡。


    嗬,林家這是看到他們家落難了,起了反悔之意,卻又唯恐落了罵名,隻好把上不得台麵的林青青塞給他品貌出眾的兒子了?


    “都看著我幹什麽?是我害得陸家落難嗎?無端連累我受苦,你們陸家不覺得虧欠我嗎?”林青青比他們的怨氣還重呢!


    意料之中的事情如期而至,卻想把罪名按在她的頭上。


    她是什麽絕世大冤種嗎?


    “你,你……哼,林家的行事作風和家教我算是見識到了。”陸誌廣氣急敗壞,轉而指責起林青青的教養來。


    “朝廷法度森嚴,你還不是犯了重罪?怎麽,是林家唆使陸大人貪墨的嗎?哦,如今你是罪人,配不上大人的稱謂了。”林青青殺人不忘誅心。


    主打一個誰讓她不舒服,她就讓誰不痛快。


    陸誌廣被懟的無言以對,暗暗磨牙:這牙尖嘴利的丫頭,真是令人討厭!


    “行了,事到如今,我們一家人要齊心合力渡過難關才是。吵吵嚷嚷的,也不怕被人笑話了去?我已經決定了,這個家從今日起內外事務一概交由青青處理。”老夫人立刻把掌家權交了出去。


    陸誌廣剛要反對,就對上了他娘一言難盡的神情。


    他沮喪地悻悻閉嘴,頹然跌坐在椅子裏。


    因為他的緣故,家裏大概是靠林青青的陪嫁才能維持生計了。


    陸家流放的消息很快傳開了,昔日的親朋好友有人對陸家避之不及,有人暗地裏打發家人送來一些銀兩。


    而林家,無人露麵,也沒有隻言片語。


    “林青青,我們即將離京了,你爹娘卻連你最後一麵都不肯見嗎?”陸皓黑著麵孔詰問。


    “想跟林淺月告別你就自己想辦法,別拿我當幌子。”林青青斜覷著他。


    那昭然若揭的心思都寫在臉上了,還弄出這麽一套說辭,拿誰當傻子呢?


    男人啊,永遠都放不下小青梅,白月光。


    “你胡說什麽呢?”陸皓心虛地吼了一句,拂袖而去。


    他的心情沉入了穀底,淺月,連最後一麵都不肯見他嗎?


    翌日,陸家幾十口人攜老扶幼,一步三迴頭地離開了陸家的府邸。


    京城的一切,都與他們無關了。


    流放的罪民需要日行五十裏,常年安享榮華富貴的人身嬌體貴,往日出則車馬,入則輕便小轎,哪裏吃過行路的苦?


    才走出城外十裏地左右,不由得叫苦連天,捶著酸軟的腰,東倒西歪的坐在了地上。


    “起來起來,還不到休息的時候,繼續趕路。若是耽誤了行程,有你們的苦頭兒吃。”押解的差官冷著臉吆喝著。


    若不是顧忌著離京不遠,陸家還有些在朝為官的故交,手裏的鞭子早就抽在他們身上了。


    “還請諸位行個方便,我們前來送行。”


    前方不遠處,兩個淡妝素裹的女子從一輛馬車中走了出來。


    陸家人神色複雜,隻有陸皓眼前一亮,嘴角不自覺地揚了起來。


    林青青眯了眯眼睛:她們,還好意思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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