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珍妮—初見》


    漢東才子正華年,異國佳人入眼前。


    驚鴻一瞥心弦動,笑靨如花魂夢牽。


    月下花語身世隱,風中似有暗香傳。


    奈何情網深深陷,迷霧重重怎看穿?


    ……


    1990年7月初——


    漢東大學政法學院辦公室——


    高育良停下手中揮斥方遒、筆走龍蛇的狼毫筆,在桌上的宣紙上留下一幅——《觀海聽濤》!


    一旁的的愛徒祁同偉見狀笑道:“老師筆鋒蟠蜿,已有大家風範。”


    高育良聞言笑罵道:“你小子,居然也學會拍馬屁了。”


    “對了,你那些小弟弟們情況怎麽樣,高考分數應該出了吧?”


    祁同偉恭敬地給老師高育良點了一支煙,隨後也順道給自己點了一支。


    “已經張榜了,咱們這邊可以說是大獲全勝。”


    “小度的分數特別高,今年的漢東文科狀元,別說咱漢大政法係…呸…您瞧我這張嘴,說習慣咯。”


    “別說咱們漢東大學政法學院了,就算是龍國政法大學都能上。”


    “據我所知,那邊已經來人準備和小度接觸了。”


    “不過好在就在剛才,張老師得到消息 已經親自出馬去招人了。”


    “獎學金、助學金、推優入黨…等等一係列的優惠,再加上…”


    祁同偉意味深長地看了自己老師高育良一眼:“小度那孩子重情重義,有老師您在,肯定會來的。”


    高育良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道:“嗯,雪楓同誌出馬,那是板上釘釘的事。”


    “對了…等小度填報誌願的時候…你去幫忙潤色一番,讓他報學院的公安係吧。”


    “我冥冥之中總有一種預感,未來公安政法係統更適合他。”


    畢竟…以後還等著這孩子當程指示呢!


    “哦對了,趙瑞龍呢?”


    “咱們這位趙大公子,到底是化龍了,還是成蟲了?”


    祁同偉噗呲一樂道:“老師,您不提我都快忘了,還有些不好意思和您說呢。”


    “那小子啊…哈哈哈哈…快笑死我了。”


    “正好剛剛超了分數線一分!”


    “結果一激動…暈了!”


    高育良聞言納悶道:“啊?”


    “這不是…好事嗎?”


    “那他暈什麽呢?”


    祁同偉笑著迴應道:“老師您忘了…那‘範進中舉’的典故?”


    “激動過頭了,樂暈了唄!”


    高育良聞言同樣噗呲一樂,心道好嘛,合著這位還真樂暈了?


    不過想想也是,一個紈絝子弟用了小半年的時間,居然壓線考上了漢東大學政法學院,這也算是一次傳奇經曆了。


    就在此時,高育良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


    高育良也沒看,直接接起電話詢問道:“您好,我是政法學院高育良,有事嗎?”


    電話那邊傳來一個激動中略帶著顫抖的男聲。


    “嘿嘿嘿,高大教授好啊。”


    “我是省委趙立春!”


    “育良!”


    “育良啊!”


    “是我啊!你立春哥啊!”


    高育良納悶道:“老哥哥,聽您這語氣和態度…多少有些激動啊。”


    “怎麽著,書記和省長準備讓賢,讓您接班了?”


    “難道是因為瑞龍的事兒?”


    “我怎麽感覺這事…比您前不久晉入省委常委還激動呢?”


    電話那頭的趙立春依舊難掩激動的心態,笑得都快背過氣兒去了。


    “嘿嘿嘿,我高興啊育良。”


    “瑞龍能考上漢大,還是憑真本事考上了漢大。”


    “哥哥我高興啊!”


    “這迴我老趙家祖墳那是冒了青煙了。”


    “以後迴去祭祖,我踏馬跪著給列祖列宗磕頭的時候,都能把腰杆子挺直溜咯。”


    “這可是個大大的驚喜啊,比給哥哥我個福果都讓我高興啊!”


    高育良隔著電話苦笑著搖了搖頭,心道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自己的老哥哥趙立春兩世為人,睥睨天下,沒想到都被自己孩子能考上好大學給破了養氣功夫。


    “老哥哥,您這…”


    “別激動嘛!”


    趙立春爽朗大笑道:“激動?我激動了嗎?”


    “我隻是——太高興了…啊!”


    然而高育良的話還沒說完,隻聽電話那頭一聲慘叫過後,趙立春的聲音就消失了。


    ???


    “老哥哥?”


    “你沒事兒吧?”


    很快,電話那頭傳來了警衛員劉新建的聲音。


    “哎呦喂,我滴個親娘嘞。”


    “領導?!”


    “幹爹?!”


    “您…”


    手忙腳亂一陣子之後,劉新建抄起電話抱歉解釋道:“高首長,領導沒事兒~您放心吧。”


    “就是…就是聽說瑞龍考上漢大了,有些氣血翻湧,激動過頭啦。”


    “樂…樂暈過去了。”


    ……


    !!!


    高育良無奈一笑道:“好吧,那你照顧好立春書記,切記讓他不要那麽激動了。”


    掛斷電話後,高育良看向祁同偉道:“好吧,現在是父子倆都樂暈了。”


    祁同偉似乎想起了什麽,提醒道:“對了老師。”


    “根據龍國教育部和省教育廳的相關要求,從今年新學期開始,我們漢東大學作為試點單位之一,參與留學生深造和交換生教育工作。”


    “我聽雪楓老師說,各院係都會有交換生和留學生來報到學習,到時候我們政法學院估計也會有一部分。”


    高育良聞言仔細想了想眼珠子一轉。


    “第一,我不要黑洲泥人,也就是內個!”


    “這是根本原則,明白嗎?”


    祁同偉笑著點了點頭:“老師放心,政法學院一定不會成為那些黑猩猩的藏汙納垢之所,始終保持純潔。”


    高育良繼續道:“對於這批交換生和留學生……你去聯係小將和白馬。”


    “告訴他們,帶領漢大同心會的同學們,以社團活動的名義,時刻關注好這些人。”


    “一定要把他們的真實身份和目的,打聽的清清楚楚。”


    祁同偉聞言納悶道:“老師…您的意思是?”


    “這些人裏麵…”


    高育良笑而不語:“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


    兩個月後——


    九月的蟬鳴裹著熱浪撞在漢東大學的梧桐葉上,漢大政法學院大三學生代表陳清泉,扯了扯卡其色誌願服的後襟,汗珠順著脊椎滑進西裝腰。


    行政樓前的迎新攤位擺成蜿蜒長龍,各院係的藍色遮陽棚下,礦泉水瓶在陽光裏折射出細碎的光斑。


    這要不是恩師高育良親自點將,陳清泉是打死不想幹迎新這事兒,畢竟現在的天太熱了。


    他低著頭,在登記台前麵無表情道:“同學你好,需要幫忙嗎?”


    當他又一次重複這句機械的問候,目光掃過拖著行李箱的新生。


    忽然有陣香風掠過耳畔,空氣中彌漫著著橘子汽水般的甜香。


    “請問...國際法學交流學院...”


    略顯生澀的龍文像玻璃彈珠滾落白瓷磚一般清脆。


    當陳清泉猛的抬起頭時,整個人都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住了。


    他的世界裏,此時一切多餘的事物全部消失不見了。


    隻看見那陽光穿透金棕色的發絲,在她耳尖鍍了層毛茸茸的光暈。


    那雙湖藍色的雙眸,讓他想起老家後山雨後初霽的天空。


    低聲道:“真是…太…太美了。”


    “這就是…天使嗎?”


    或許是覺得有些尷尬,他趕忙繼續道:“額,在第三教學樓後麵。”


    他聽見自己的喉嚨都緊張的有些發幹。


    “需要…需要我帶你去嗎?”


    “哦…angle?!”


    “謝謝你的誇獎,不過我不是天使哦,或許…是小惡魔也說不定呢。”


    女生歪頭笑起來時,鼻梁上的淺淺雀斑似乎都在跟著跳躍


    “我叫珍妮,從醜國佛州來。”


    她遞過自己的留學生學生卡,手指沾著薄汗,卡片邊角硌在掌心微癢。


    陳清泉注意到她對勾白色帆布鞋上畫著歪歪扭扭的中文“珍”字。


    “珍妮…好美的名字。”


    ……


    蟬聲突然變得震耳欲聾。


    穿過林蔭道時,珍妮的帆布包不時蹭過陳清泉的手肘。


    一路上,這個金發碧眼大美女都好像百靈鳥一樣嘰嘰喳喳的問個不停。


    這不現在,她正指著公告欄裏的書法展海報問‘顏體’的發音,陳清泉在樹影斑駁裏看見她睫毛投下的扇形陰影。


    行政樓拐角處有後勤處的工人師傅們正在修剪冬青,碎葉粘在她運動襪邊緣。


    “珍妮同學,這裏…要刷卡。”


    玻璃門映出兩人交疊的身影,陳清泉摸遍口袋才想起校園卡落在攤位。


    珍妮翻找挎包時突然驚唿,幾枚硬幣叮當落地——學生卡不見了。


    他們在三十多度高溫下原路返迴,柏油路麵蒸騰的熱氣扭曲了遠處的樓影。


    陳清泉蹲在冬青叢邊,汗珠砸在水泥地上綻開深色小花。


    忽然瞥見一抹淺藍卡麵卡在排水溝蓋板縫隙,陳清泉伸手時小指被鐵鏽劃出道血痕。


    “找到了!”


    轉身時差點撞上湊近的珍妮,她身上海鹽混著柑橘的香氣突然清晰。


    陳清泉慌忙後退,後腦勺磕到梧桐樹幹,震落幾片早枯的黃葉。


    珍妮的笑聲像風鈴搖晃,勾動著他的內心。


    “泉!你耳朵好紅啊!\"


    “是…害羞了嗎?”


    ……


    國際交流辦公室冷氣開得很足,讓二人原本的燥熱散的七七八八。


    戴銀邊眼鏡的女老師推過表格:“珍妮同學,需要英文版本嗎?”


    珍妮擺手說不用,筆尖懸在”緊急聯係人”一欄遲遲未落。


    陳清泉望著窗外晃動的香樟樹枝,聽見自己控製不住的聲音說道:“要不…我幫你填?”


    珍妮莞爾一笑:“我在這邊沒有親人和朋友,可以把緊急聯係人留成你的名字嗎?”


    ?!


    “這…我…你…”


    筆跡遊走過紙張的沙沙聲裏,陳清泉得知珍妮主修國際法學和古典文學,很喜歡龍國的傳統文化。


    希歡李白的詩勝過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


    當寫到“在龍居住地址”時,珍妮突然用醜語快速說了串數字,陳清泉下意識跟著重複:“桂園7棟302?”


    辦公室突然安靜。


    女老師從老式大頭電腦後抬頭:“清泉同學外語發音很準啊。”


    陳清泉這才驚覺自己複述的英文地址竟與原聲別無二致。


    珍妮的藍眼睛睜得滾圓:\"你剛才模仿得好像!\"


    ……


    迴去的路上他們繞道漢大外語係。


    暮色初臨時分,爬山虎覆蓋的紅磚樓上亮起零星燈火。


    珍妮指著外語係三樓某扇窗:“那裏…就是我的龍語課教室嗎?”


    晚風掀起她棉麻裙擺,陳清泉聞到空氣裏浮動的桂花香。


    “對…對啊。”


    “那…泉你…要參加外語角嗎?”


    一旁的公告欄上,熒光筆寫著每周五晚的活動通知,珍妮的指尖點在‘跨文化交際’幾個字上,看向陳清泉。


    “未來的日子裏,我們…可以互相學習。”


    她說‘我們’時尾音上揚,陳清泉突然覺得手心的傷口開始發燙。


    “好啊…我會來的。”


    “是嗎,那真的太好了,我的——泉!”


    ……


    當夜,陳清泉將珍妮送到了她所在的宿舍樓,便一路癡笑著迴到了自己的宿舍。


    即便麵對好朋友肖鋼玉的再三詢問,也隻是傻笑著裹著被子走進被窩,進入了夢鄉之中。


    那天夜裏…他夢見自己,正站在空蕩蕩的語音教室。


    夢中,身旁的珍妮念依偎在他懷中,為他哼唱著家鄉的小曲——《佛羅裏達不養閑人》


    夢中的月光透過百葉窗在地麵劃出銀色琴鍵,他擁抱著珍妮,用純正的醜式英語迴答道:“珍妮!”


    “外學得學啊,多學一門好啊,我最愛學外語了。”


    ……


    第二天清晨,陳清泉破天荒地出現在漢大圖書館外語書庫。


    當他正在借閱那本《醜式英語發音秘籍》時,身後傳來熟悉的柑橘香。


    “哦,親愛的——泉!”


    “需要…私人輔導嗎?”


    珍妮晃著手中的咖啡杯,杯壁凝結的水珠墜落在她腕間一個印著巨大眼睛的怪異手鐲上。


    他們一起坐在閱覽室角落,共同分享一副耳機。


    珍妮講解連讀技巧時,發絲拂過陳清泉手背。


    他注意到珍妮為他講述的是《楓橋夜泊》的英文譯本,而自己的筆記本不知何時寫滿了‘jenny’的花體字。


    ……


    與此同時,高育良的辦公室裏,也來了新人。


    來的不是別人,自然是日後的程指示與趙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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