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別說許紅芹,就連大隊長都沒想到,他已經決定下來的推薦名額,居然還會出意外。


    村裏人倒是沒什麽問題,就算條件更好的姚南村,說實話學習好或者喜歡學習的人就沒幾個。能當上赤腳醫生是一件很光榮的事,老支書先就琢磨了一圈,但實際上村裏幾個識字比較多的也有興趣,可聽說要考試就先膽怯了。


    大概就是兩姚村這邊沒這個風水,更沒這方麵的底蘊,所以就算有人試著看了幾天書,也都先後放棄了。


    也就隻有剛落戶的許紅芹帶著先天優勢,大隊長跟村裏幹部開會之後,也就確定了這件事,結果第二天就有人跑到大隊辦公室抗議。


    大隊長一看,好家夥,居然是村子裏的知青,說實話,在家裏貓了一個冬,除了最開始出了孩子掉進冰洞的事,後麵都挺風平浪靜的,這日子安逸的,他都快忘記了這村裏還有這麽一波知青在。


    昌水大隊一共十六個知青,分別在兩姚村插隊,除了秋收那段時間來的五個,剩下的十一個在昌水大隊最少都待了一年多,最長的也有七八年了,都是老麵孔。


    最開始的時候都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也就這兩年,老知青安穩下來,有新知青來就有他們帶著,就算有些矛盾和鬧騰,也都不是什麽大事。


    這個年過得太安穩,大隊長真的差點就忘了知青點還有一堆知青嗷嗷嗷的。


    至於這赤腳醫生,說實話大隊長還真沒考慮過讓知青去,先不說這些知青到底能不能在農村紮根還不好說,這些年來來去去的人也不少,就說這些知青不管是剛來的還是來了好些年的,也沒誰表現出來有這方麵的想法或者愛好,有沒有本事也沒人知道。


    就說之前黑蛋落水之後,河邊上那麽多人,知青也都在那裏看熱鬧,有人出手嗎?並沒有。


    不怪大隊長先入為主,一來許紅芹如今已經在昌水大隊落戶,是兩姚村的自己人,二來當時許紅芹二話不說就出手救孩子,可以說根本沒想那麽多。


    這個推薦交給許紅芹,大隊長覺得很安心。


    但是眼前這個年輕人——大隊長迴憶了一下,好像就是秋收那一批來的,叫萬遠偉,分在了姚南村的知青點。


    雖然姚南村和姚北村被合稱為兩姚村,現在是昌水大隊,但是因為隔河而治,兩邊的田地都不在一起,所以幹活的時候基本都是分開的。


    知青點也是這麽分開的,不然擠在一處也不方便。


    萬遠偉他們這一批來的比較晚,正是秋收的時候,雖然很需要勞動力,可這些剛來的年輕人細皮嫩肉的,基本幫不上什麽忙,也隻是稍微分派了一些工作,就累得暈頭轉向,再然後種冬小麥的時候稍微輕鬆點,才讓人慢慢帶著這些新來的熟悉大隊上的活計。


    大隊長看過一眼,幾個年輕女孩子就不說了,本來就不是什麽壯勞力,他也沒指望,但是新來這幾個男知青,也就那樣。


    萬遠偉隻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個,今天卻突然冒到大隊長麵前,就為了一個赤腳醫生的推薦名額。


    “大隊長,我知道你是覺得我們這些知青都是外來的,所以不願意推薦我們去參加赤腳醫生的考核,可我們這些知青天南海北大老遠跑來農村插隊,充滿著熱情和熱愛,響應國家的號召,遠離城市,紮根這片土地,奔赴鄉村,建設鄉村,發揮我們的光和熱……”


    這些話,大隊長這些年常聽,最開始上麵往村裏送知青的時候,那些年輕人都是這麽雄心壯誌的遠離城市來到農村,結果大部分年輕人連最基本的自理能力都沒有,除了一張嘴能說,會喊口號,連麥苗和韭菜都分不清楚,還說建設農村,卻連飯都糊弄不到嘴裏。


    那時候村裏到處都是笑話這些年輕人的聲音,都說這些是城裏來的少爺小姐,說是來幹活,看那架勢說不準還要給他們配上做飯的長工才能行。


    不過後來外麵的形勢嚴峻起來,公社裏也是耳提麵命,這些亂七八糟的話才少了起來,但是對知青的嫌棄卻沒減少多少。


    真能在插隊的地方找準定位發光發熱的知青都是極少數,大部分隻能學著村裏的老農民一樣麵朝黃土背朝天,辛辛苦苦在土裏刨食。


    大隊長揮揮手,打斷了萬遠偉滔滔不絕的話頭,看那樣子,萬遠偉還有些不高興。


    “萬知青,你想當村裏的赤腳醫生?”


    萬遠偉立刻點頭。他當然想。剛到昌水大隊沒兩天,就投入艱苦的勞動中,秋收的勞動量還有緊張的節奏差點沒把他累斷氣,結果沒休息兩天,就又開始種冬小麥,他累得暈頭轉向滿手水泡,兩條腿都是腫的,每天吃著野菜糊糊粗糧粥或者啃點玉米紅薯混個水飽,根本見不到油水,每天還那麽繁重的勞動,天天都餓得頭暈眼花。


    冬天倒是不用幹活了,村裏隻有些零散的活計隔三差五上會兒工就行了,但同樣冬天能吃的東西更少,連野菜都看不到,幾乎都是靠著鹹菜過日子。


    為了節省柴火,連燒炕的時間都不敢太久,每天早上都是在一片冰冷中醒來。


    想到開春後還要重複這樣的生活,萬遠偉就覺得未來的日子一片黑暗。


    也就在這時候他聽到了大隊上要選一個赤腳醫生出來,到時候還會專門修一個院子當做醫療站,平時還不用幹農活,也就在農忙的時候才需要下地。


    這多好的事啊!為什麽就不能是自己?


    萬遠偉覺得自己就該幹這樣的活兒,但是大隊上似乎並沒有考慮他們知青,而是選了一個剛到昌水大隊落戶的外姓人家的年輕媳婦!


    萬遠偉就不理解了,還暗地裏跟知青點的知青打聽,總覺得大隊上就是走了後門,不然為什麽他們根本沒聽到任何消息,這人選就已經定了?


    要萬遠偉說,這樣的事情就該通過公平公正的選拔,實在不行就該讓社員們投票!讓想參加的人,都上台演講!該讓大家看看誰才是最合適的人!


    萬遠偉從來不會覺得自己會輸給一個女人,還是一個已經嫁人生了孩子的女人。


    他可是高中畢業的高材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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