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宮裏待了多日,白無常才打道迴府。他也不知道,下一次離開太傅府會是多久。


    白樂其實想讓白無常住進皇宮,但被白無常立馬迴絕了。


    迴到府裏後,司空杏林已經在研究如何將所有人體內的毒素逼出,而歲桃與遲暮也都一直在青鬆院裏等著白無常。


    “你倆不會一直等在院子裏吧?”


    歲桃笑著迴答道:“也不知道太傅到底何時會從宮裏迴來,所以我和暮哥就索性在這等著。”


    遲暮也說道:“太傅如今身體不太好,需要人多照看著。”


    二人都一致的沒有提起白無常暈倒一事,但這也讓白無常心裏特別不是滋味。


    自己也恢複的差不多了,又要再放出一些血。百枯一病,雖說讓整個京城都陷入了恐慌之中,但除了那沒有及時醫治死去的那幾個無辜百姓,最煎熬的莫過於白無常了。


    司空杏林本欲也不想這樣做,但他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將毒素排出體內,隻有奢求白無常的血來救助他人。


    辛封澤這幾日在太傅府沒有動作,看著白無常再次因失血而暈過去,他心中悶堵,決定出去透透氣。


    曾經的他以殺人為樂,怎會因為一個人昏迷而難受?


    因為白無常,他徹頭徹尾的改變了。


    鳴神大街午門前,百姓們又好奇的聚集在了一起,似乎百枯這場疫病讓他們已經習以為常。他也走上前,原來又有人要準備行刑。


    因為白無常的原因,百枯雖然遍布在京城,但也差不多有一半多的人已經恢複。或許是看著周圍的人都脫離了疫病的毒害,人們也不那麽害怕了吧。


    他走上前,刑台上的人被手銬腳鏈束縛住,全身都在顫抖。他的眼神空洞無神,嘴裏不知在哆嗦什麽。


    也許是在求饒,也許是在詛咒,但更多的還是對即將處刑的恐懼。


    聽著上方刑部的人說了一堆沒用的東西,就看見行刑的人緩步走到了他的身後。


    竟然是鞭刑。


    辛封澤不知怎麽的笑了出來,望著上方的人,他的笑意中充滿了嘲諷。


    可當那戒鞭一鞭又一鞭的抽打在那人身上時,上方的哀叫聲與身後的讚歎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如臨冰窖,隻覺得渾身寒冷。


    鮮血肆意灑落在刑台上,後邊百姓誇讚的聲音不停的傳在他耳中。盡管曾經殺人如麻的他,也隻覺得這是否身在地獄?


    白無常,當時會不會也是這樣的?


    他抬起頭,突然瞳孔一震,為何上邊的人變成了白無常?


    他眼睛睜的很大,他看見白無常不甘的看著自己,嘴裏呢喃著:“救我……”


    無名業火在心裏突然升起,“冤”幾乎是一瞬間落在他手裏的。可是他突然愣住,白無常不應該是在太傅府裏嗎?


    他平複著心中的怒火,白無常的模樣在他眼中緩緩消失,再次變迴了他不認識的人。


    等到行刑完畢後,鮮血順著刑台流了下來。而那人,整整受了三十鞭,已經沒有唿吸了。


    百姓們見熱鬧已去,便都開始紛紛散去,但辛封澤卻獨留在原地。


    雨不合時宜的落了下來,衝刷著地上的血液,也衝散了大街上的人群。他收起自己的刀,無措的朝著刑台上走去。


    雨落不到他身上,可是他依舊撐起了一把傘。


    地上的人血肉模糊,他的背上已經看不出完整的肉體了。可這才僅僅三十鞭,白無常的八十八鞭又會是什麽樣的呢?


    雨淅淅瀝瀝的下著,刑場下也已經空無一人。竟也沒人來幫他收屍嗎?


    曾經的殺人如麻的他竟然也會生出憐憫之心。


    他將傘放在地上,傾斜的傘正好能遮住那人的傷口。雖已無濟於事,但至少能讓他心裏好受一些。


    因為,若是此刻躺在這的是白無常,他不知道會有多崩潰。


    他心裏竟然還生出一絲慶幸,慶幸當時白無常將他支走,沒有讓他看見白無常不省人事的那一麵。


    正當他準備離開時,血液的四散奔流卻讓他停止了腳步。


    他們已經知道,百枯的出現隻因為在當時白無常行刑時有人拿取了白無常的血液,那麽他是什麽時候取走的呢?


    畢竟,使用厄刃做出毒,一點點血可不夠。大晟不可能在行刑完之後不及時清理現場,白無常當時也肯定是被人及時帶走了。


    今日因為下雨,現場的血跡會被雨水洗刷。這人或許也是因為家中無人,所以沒有人來把他帶走吧。


    按照歲桃所說,那日並沒有下雨,並且守衛特別嚴,場地也應該在白無常離開後清掃了。


    所以,那人是什麽時候拿到白無常的血呢?


    午門前十分平整,不會有哪一麵高哪一麵低的情況。而這個刑台,也是如此。他繞著刑台走了一圈,最終在他剛剛觀看的地方站立。


    血液已經被雨水所衝刷,但刑台下方是不會的。


    他走上前,來到了一旁,冤再次出現在他手裏,鋒利無比,將刑台下方劈出一個他可以進出的缺口。


    他麵無表情的走了進去,就在他剛才站立的位置,一個外表呈紫色的瓶子正掛在下方。方才的血也正一滴一滴的滴落在瓶子裏。


    這個東西他再清楚不過了,厄病之源,厄刃,其實就是這樣一個普通的瓶子。


    他取下厄刃,額頭的青筋暴起,但理智讓他不要衝動。或許拿迴去司空杏林真的能發現治療的辦法。


    迴到太傅府時,白無常也已經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他將整個過程說給了他們之後,便將厄刃交給了司空杏林。


    “交給我做什麽?”


    “你拿去看看,能不能從裏邊找到什麽線索,也許還有其他辦法可以救人。”


    司空杏林醍醐灌頂,也不敢耽擱,拿著厄刃立刻就離開了。


    “這個行刑台是誰做的,你知道嗎?”


    白無常也搖搖頭,他壓根就不知道究竟是誰。台子是工部的人做的,但是檢驗是吏部或者禮部的事了。


    要說這大晟的整個六部裏邊,最有權力的莫過於吏部了。到了每年考核的時候,吏部不知道會收多少油水。


    兵部實則就是最沒有作用的。雖然兵部尚書曾經也是一名特別英猛的將領,但他如今在朝堂之中,也隻有受這些老狐狸的欺負。


    久而久之,兵部尚書學聰明了。既然比不過他們,那他就暫避鋒芒,做好自己該做的事,他們也挑不出他什麽毛病。


    但白無常心中的唯一一個想法就隻有吏部的人。畢竟吏部如今在朝堂上一手遮天,再加上秦懷諾也成了戶部尚書,就讓秦禮轍更加肆無忌憚了。


    “若是放取厄刃的人與送通關文牒的人是一人,那這人就一定是吏部的人。”


    “我立馬去把吏部的人全部抓起來挨著挨著的詢問。”


    他立馬轉身,但歲桃與遲暮竟早早站在了門口擋著他。


    歲桃迴答道:“我就知道你會說到一半便準備離開,為了讓太傅不用擔心,我和暮哥便早早的守在這裏了。”


    遲暮也點頭讚同道:“等太傅說完再做打算吧。”


    辛封澤無奈的轉身,隻看見滿臉笑意的白無常。這抹笑讓他心裏的憤懣平複了一些,隻好再次走到白無常身邊,聽著他的分析。


    “屈打成招沒有作用,萬一我的猜測是錯的呢?這樣還會導致你處於困境。他應該也是早就有此打算,這人看樣子在大晟潛伏了很久。”


    “不錯,這人必定是個老狐狸。”


    “話別說那麽死。他應該在上一次淮南與大晟交戰時就想用厄刃在京城傳播疫病,但他並不知道厄刃挑血。所以才等到了現在,等到了我的血。”


    歲桃此時說道:“太傅,為何他不在當時你出事後就使用厄刃讓京城混亂,然後配合淮南在四年前發起攻勢,而是選擇在現在呢?”


    遲暮立刻接上迴答:“因為之前很多次都沒成功,讓他已經放棄了這個打算。”


    “遲暮說的很對。”白無常不禁後背一涼,他原以為那馬老板才是大晟最潛伏最深的人,但沒想到竟還有人。


    當時的他自詡聰明,以為任何事都已經處理妥當,所以才從容赴死。


    現在他不禁慶幸,幸好那人當時不知道厄刃混取了自己的血。


    “不管如何,這人比我們想的更難拔出。淮南蠢蠢欲動,最難搞的是他們那邊還有一個崔巍惜。”


    辛封澤一提起這人就惱火,他活了那麽久,從未有人讓他那麽狼狽,實在是覺得火大。


    “下次再讓我看見他,不可能讓他活著從我的刀下離開。”


    “我認為他不會上戰場,他應該是淮南最後一張底牌,也許正是拿來對付你我的。”


    辛封澤這次出奇的讚同了白無常的想法,對於這個人,他實在難以想象。他畢竟活了兩百多年了,這刀法怎會被一個無名小卒壓製,簡直是憋屈。


    白無常貌似猜出了他的想法,笑著拍著他的肩說道:“不要不高興,後生可畏沒聽過嗎?”


    “你惜才是你的事,我要殺他是我的事。畢竟,他那日差點殺了時清灼,你就真的一點都不想殺他?”


    “千刀萬剮。”


    辛封澤終於忍不住的笑了出來,沒想到白無常比他還狠毒。


    “得了,你好好的休息吧,我出去了。”


    看著辛封澤離開後,白無常眼中閃過了不同的異色。


    “桃子,你還能記得當時我行刑時周圍的人嗎?”


    歲桃雖然一愣,但他很快便進入了狀態,努力迴想著當日的場景。


    那是噩夢的開端,是他不願迴想的一日。


    “能記得一些,太傅我要我去把他們找來嗎?”


    “不,你想想,當時吏部尚書秦禮轍有沒有在場?”


    遲暮眉頭皺起,說道:“太傅是懷疑他?”


    “不無可能。”


    歲桃想了一遍又一遍,他的周圍,刑台上邊,還有他在刑台上所看到的所能記起的人裏,貌似並沒有此人。


    “沒有。我並沒有看見他。”


    白無常覺得其實自己這樣問不太對,畢竟也不可能有人會立馬就去取走。


    他忽然覺得自己這樣問的太傻了。


    “罷了,你們就當我是隨便說說的吧。其實對於秦大人,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太多疑的緣故。”


    另外一邊,司空杏林對於這到手的厄刃十分激動,他祈求他可以從這裏邊找到治療的辦法。


    但厄刃無論是從外觀來看還是從內部來看,真的和一個十分普通的瓶子沒有區別。


    所以它又為什麽可以通過血液來製成一種毒素呢?


    他無疑陷入了困境。


    他看著一旁白無常的血液,突然有了個想法,他決定自己製作一份出來。


    他知道,厄刃不是一滴血就能滿足的,可是他也不敢多加,畢竟現在白無常的血特別珍貴。


    當他滴入了白無常的幾滴血後,整個厄刃竟然由紫色陡然變為了紅色,這個反應讓他有些措不及防。而整個瓶子也變得讓人難以握住的燙手。


    他難以忍受的將瓶子放在了桌上,卻無意間打翻了桌上的水。當他反應過來要趕緊處理時,那杯冷水卻將整個滾燙的瓶子變得再次黯淡下來。


    這是,怎麽迴事?


    他拿起厄刃,將裏邊的血液倒出,卻發現白無常的血液沒有變化。


    它的變化停止了,是因為在過程中被打斷了嗎?


    仿佛有什麽東西在他腦中唿之欲出,但他卻怎麽想都想不起來。


    白無常的血是疫病的源頭,但他的血也是疫病的解藥。


    若是將滴入了白無常血液的水放進去,會如何呢?


    抱著試一試的心態,他再次拿起了厄刃。看著手中的瓶子依舊沒有變化,他也覺得自己這個想法太荒謬了。


    正當他準備收迴時,瓶子竟突然變的冰涼,而外觀的顏色也漸漸變為白色。


    司空杏林無措的看著裏邊的變化,這一看就是一天一夜。直到厄刃慢慢的恢複成了紫色,他才無措的走上前,將裏邊的東西倒了出來。


    混入白無常血液的水此刻已經變成了如牛乳一般顏色的液體,但並沒有任何的味道。


    憑借他多年的醫術,他自認為這不是毒,這可能是解藥。


    他立刻跑了出去,激動的找到了歲桃,讓他立刻帶一個患病的人到太傅府來。


    這也許,真的是可以讓百枯消失的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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