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那一夜之後,白廷整個人變的風聲鶴唳,周圍的任何動靜仿佛都是奪走白樂的前兆。


    聽聞豐都王已經迴京,白廷表現的更加不安,連端茶的手都在抖,時不時的詢問白樂的位置。


    看著如今的白廷,言婉諾的眼中盡是擔心你。白無常離府時已經吩咐過讓白樂待在府裏,可怕就怕在陛下的旨意來到白府,強行奪走白樂。


    但俗話說,越怕什麽,越來什麽。


    白無常一大早便離開了白府,沒人知道他去哪了。雲破日出,陛下的親侍已經帶著聖旨來到了白府前。


    白廷幾乎是立刻起身的,滾燙的茶灑落在衣服上。他仿佛沒有知覺,迅速朝著大門方向奔去。


    言婉諾緊張不已,也隨著跟了過去。


    大門前的侍衛盡管一早便被白無常吩咐了,但是如今來的人是陛下親侍,又帶有聖旨。一時間,沒人敢開口。


    “快傳白府的所有人來接旨。”


    話音剛落,白廷便已經來到了大門前。他滿頭大汗,不知是熱的還是緊張的,衣物也有一大塊是被剛才茶水打濕了的,看起來狼狽不堪。


    “白尚書,不知令郎可在府內?”


    “不在,你們請迴吧!”


    那內侍不屑一笑,再次說道:“那真是太可惜了。陛下吩咐奴婢,說昨日在朝堂上讓白尚書難堪,心中過意不去。如今就想讓奴婢進府內瞧瞧,看看白尚書還缺些什麽。”


    言婉諾此時也匆匆趕到,正巧聽見這句話。她的胸口起伏厲害,緊張不已。


    誰不知道,白樂就在他的院子裏待著。若是讓他們進去,白樂必定會被發現。


    “煩請公公告訴陛下,臣不需要任何補償。送客。”


    白廷說著正準備離開,但金黃的聖旨突然出現在他的眼中,讓他不得不駐足原地。


    “白尚書,聖旨在此,您莫非想要抗旨?”他說著便將聖旨打開,大喝道:“白府眾人,接旨!”


    所有人都紛紛下跪,白廷心中不願,但他也背不起一個抗旨的罪名。他的雙腳僵硬,在那宦官譏諷的神情下跪了下去。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白廷的雙耳早已嗡嗡作響,此刻的他已經聽不清任何話。但看著一旁言婉諾悲痛欲絕的神色,他也能猜出這封聖旨到底傳遞的什麽。


    讓白樂離開晟都,去豐都王的地界。


    為什麽,為什麽所有的事情都要由自己兒子來承擔?白樂什麽都不是,不是什麽天潢貴胄,白樂隻是自己的兒子。


    他呆若木雞,神色木然的愣在原地。若不是言婉諾輕輕碰了碰他,他還反應不及。


    “白尚書,接旨吧!今日就讓令郎收拾東西,明日便可啟程了。”


    白廷滿眼血絲,他為官多年,從未抗旨,也不敢抗旨。但如今這道旨,擺在他身前,他怎敢接呢?


    “令郎不在,隻好由您替他接旨了。白尚書為官多年,應該能分清孰輕孰重吧,這道旨,快接吧!”


    正所謂虎落平陽被犬欺,如今白廷已經不得勢,這名宦官態度自然也讓人不舒服,開始落井下石。實屬惡心。


    白廷一動未動,他並不想接旨。情況焦灼,白樂卻從後院走了出來。


    “阿爹,阿娘……”


    驚羽此時也慌忙的趕了過來,臉上全是自責。但看見這道燦黃的聖旨,他也隻好懊惱的跪下。


    “白尚書,您不是說令郎不在府中嗎?剛才那番言論,恐有欺君之罪啊!”


    白廷簡直咬牙切齒,此刻的他真想帶著自己府中的所有人離開,離開這個烏煙瘴氣的地方。


    若他接旨,他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若他抗旨,他沒有盡到一個臣子的責任。


    見白廷遲遲沒有動靜,那宦官隻是嗤笑一聲,晃悠著離開了他的身前,朝著白樂走去。


    “白樂少爺,這道旨意是給你的。”


    白樂本就慌張不安,這個場景十分熟悉。曾經自己離開大衛前去燕國做質子時,也是這般場景,連傳旨的人都一模一樣。


    白樂麻木的跪了下來,不知所措。


    “既然你父親不接,那就由你自己接旨吧!”


    他把聖旨遞到了白樂眼前,眼神中充滿了輕蔑之意。


    一旁的言婉諾已經泣不成聲,眼淚不停的滴落在地上。白廷的臉上充斥著不甘,眼中的紅血絲已經將他的雙眼染紅。


    白樂猶豫不決,他不安的看向自己的父親。可是白廷卻背對著他,從頭到尾沒看他一眼。


    “我又要離開晟都了嗎?”


    沒有人迴答他,但所有人的沉默仿佛就是最好的答案。


    他僵硬的伸出手,那金黃的聖旨正要放到他手裏時,一道風突然朝著所有人襲來。


    風很大,讓所有人都難以睜開眼。狂風在整個白府遊蕩,樹葉隨著風,零零灑灑的飄落在地上。


    睜開眼時,那名宦官手中的聖旨已然不見。


    而他們遠處的屋簷上,白無常冷漠的盯著手中的聖旨。


    深邃的雙眸沒有任何情緒,他舉起聖旨,當著所有人的麵,將它一點一點的撕成了碎末。


    在所有人驚恐的注視下,隨手一撒,金黃的紙屑隨著風飛揚在空中,被太陽照的熠熠發光。


    那宦官簡直被嚇傻了,呆愣在原地,驟然大喝道:“大膽賊人,竟然褻瀆聖旨!”


    白無常陰冷的瞥了一眼那名宦官,眼神中的殺意讓所有人都為之顫抖。周圍的侍衛早已拔出了刀刃,直逼白無常。


    “迴去告訴陛下,我白無常,與白府沒有一點關係。但是,我作為白樂的哥哥,我不可能讓他離開晟都。”


    他一躍而下,來到了所有人身前。


    “我白無常,不怕規矩。”他走到那宦官身前,周圍的刀刃在他眼中早已成了擺設,不屑一看。


    “豐都王覺得,白樂他唾手可得。但是我會讓他知道,隻要我白無常在晟都一日,白樂,就不可能受傷。”


    白無常氣勢淩人,讓那名宦官瑟瑟發抖。他來到了白樂身前,溫柔的將他扶起,帶著他離開了院子。


    隻見他突然駐足,出聲道:“這位公公,請你一定要將今日之事如實匯報給陛下。若我知道你有什麽添油加醋的行為,我會讓你知道,我為什麽叫白無常。”


    他背對著眾人,大喝道:“所有人給我記住,我白無常行事,與白府沒有任何關係。今日的所有人我都看了個遍,若是有什麽流言傳在晟都,你們所有人,會有個結果的。”


    白無常牽起白樂離開,順帶把驚羽也順走了。那宦官滿眼驚恐的盯著白無常離去的背影。他活了那麽多年,這是他見過第一個敢手撕聖旨的人。


    看著他們狼狽的離開了白府後,白廷終於撐不住,雙腳發軟倒在了言婉諾懷裏。


    “這下,真的與陛下撕破臉了。”


    “阿廷,你說無常真的能保護好樂樂嗎?”


    他空洞的搖搖頭,是不相信還是不知道,或許也隻有他自己才明白。


    白無常帶著白樂來到院子後,也再也撐不住,搖晃的倒了下去。


    若不是驚羽一直跟在他們身後,否則白無常一定會被摔個頭破血流。


    “哥哥,你沒事吧?”


    “扶我起來。”白無常捏捏自己的眉心,皺著眉頭,“樂樂,哥哥說過,不會讓你受委屈,不會讓你一個人。哥哥說到做到!”


    白樂此刻眼淚難掩,可他答應過白無常,再也不會再那麽容易的哭鼻子了。


    驚羽也麵露難色,任誰都知道,如今的白無常犯下了抗旨一罪,誰也保不了他。他不敢想,白無常一個人麵對所有人的場景。他們兵刃相對,劍拔弩張。


    “若我之前不把哥哥留下來,哥哥就不用承受那麽多了。”白樂聲音哽咽,害怕的看著眼前虛弱的白無常,“哥哥你本可以離開的,都怪我……”


    白無常用手輕輕擦拭著白樂臉上的淚痕,語氣溫柔的說道:“樂樂,能留在你身邊,是哥哥做過最高興的決定。哥哥從沒有後悔。”


    驚羽無措的看著二人,難不成白樂早已知道了白無常的身份嗎?


    “曾經的我,十分迷茫,不知去處。但是你的出現,就猶如一道光,為哥哥找到了方向。我留在你身邊,是我做過最不後悔的決定!”


    “可是,之後哥哥你又該怎麽辦?陛下一定會讓人來抓你的!”


    “哥哥的本事,比你想象的厲害。在沒有確保你是否安全,哥哥是不會離開你的。”


    白樂還是忍不住的哭了出來,曾經的他是多麽希望白無常可以陪在他身邊。可是現在,他也是多麽希望白無常可以離開。


    麵對那麽多人的緝捕,怎麽可能逃脫?


    盡管他才九歲,但是他也明白這個事實。


    白樂從身上掏出一個不起眼的石頭,塞進了白無常的手中。


    白無常好奇的打量著這顆小石頭,沒有什麽特別之處,也不珍貴,貌似就是路邊隨便撿的一顆石頭。但石頭下方卻刻著一個特別小的“樂”。


    “這是什麽?”


    “這是我哥哥曾經從戰場帶迴來的。它一直作為我的護身符,我一直帶在身上。”


    白無常一愣,竟是白焱留給白樂的東西。


    “這顆石頭,特別普通,但卻是我哥哥第一次上戰場,第一次打勝仗後帶迴來的。他說,他的運氣很好,第一次上戰場就打了勝仗。所以他把自己的氣運都寄托在這顆石頭中,這樣,一切的困難都會迎刃而解的。”


    白無常溫柔一笑,“那為何要送你個小石頭,不是其他東西呢?”


    “石頭普通,就算掉了,也不會有人撿去。”白樂緊緊握著白無常的手,“現在我把它給你,這次的危機哥哥也一定可以迎刃而解。”


    白無常感到特別暖心,這是白焱留給他的,所以就算是個不起眼的小石頭,必定也是十分珍貴。但是如今他送給了自己。


    白無常小心翼翼的收起了這無比貴重的禮物,隨後將白樂擁入懷中。


    “樂樂,謝謝你,哥哥一定會度過這次困難的。”


    白無常說完後就漸漸閉上了眼睛,這可把白樂嚇了一跳,拚命的搖晃著白無常。


    “哥哥,你怎麽了,你不要嚇我啊……”


    白樂特別的著急,簡直要再次哭出來了。驚羽也慌忙無措,踉蹌起身就要去尋大夫。


    “別瞎折騰!”白無常突然睜眼,一臉疲態,“我就是太累了,想睡會。先把我扶起來,我去休息休息,後邊不知道還能不能再睡個安穩覺了。”


    知道白無常沒事,白樂也才放下心。


    白無常怎會不明白,自己抗旨鑄下大錯,他何嚐不害怕呢?


    但白樂,他一定要保護好。他不會再讓他受委屈。


    今日這件事,無疑將白無常與安衡帝的關係鬧僵。二人現在就如同曾經的安衡帝與豐都王,劍拔弩張。


    他不知道豐都王到底是為什麽會讓安衡帝那麽的上心,難不成真的是因為豐都王馳騁沙場的能力?


    他不知道該怎麽辦,自己能否保住白樂,保住白府呢?


    可是現在,他也沒有任何的辦法。豐都王殺了白焱,如今還想再對白樂下手,這件事不可能出現在他的眼前。


    若是連自己最親近的人都保護不了,他還怎麽有臉存活於世?


    一個為了一己私欲害死了所有人的畜生,如今為何還能高高在上的站在晟都,甚至還讓當今陛下那麽用心?


    他不知道豐都王的來曆,他決定必須要去問問白廷。


    隻有深知他的曾經,才能預知他的將來。


    來日方長,這句話再次讓白無常一愣。難不成豐都王這一段時間都會留在晟都?


    若真是如此,他又為何執意要讓白樂去到他的地界?


    心中的一個不真實的猜想突然出現在他的腦中,讓他覺得細思極恐。但是很快,他便將這個念頭打消。


    他抬頭望著天色,若是明日安衡帝真的沒有在意自己抗旨一事,那麽這個念頭還是有一點的可能性的。


    但可能太小了,簡直是微乎其微。


    豐都王那胸有成竹的模樣再次浮現在他腦中,他到底有什麽計謀呢?


    昨日與今日出現的事情雜亂的湧入他的腦中,令他頭疼欲裂。現在的他隻想睡個好覺。


    希望一覺醒來,自己能聽到一個好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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