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被敲響,隨後傳進來一陣腳步聲。


    “白尚書,沒藥了!”


    來人是一名近乎十八、九歲的少年,五官清秀,但體型略顯瘦弱。白樂打量著這人,在他的印象中自己府裏根本沒有此人。


    “爹,這人是誰啊?”


    “白樂少爺醒了?讓我來給您瞧瞧,身體還有沒有哪不適?”


    白廷盡管不情願,但也依舊給他讓了個位置。


    “樂樂,這位是司空大夫。是一位神醫。你身體若還有哪不適,就盡管與他說!”


    驚羽也在一旁附和道:“少爺,這就是我與您所說的那位神醫,也是他將太子殿下從鬼門關拉了迴來!”


    司空杏林淡淡一笑,看著眼前的孩子,溫柔的把著脈。


    “就是頭還有些疼。”


    “那是正常的。昏迷了幾個時辰了,頭痛很正常。我再去與你熬一副藥,喝了就徹底好了。”


    司空杏林正欲離開,床榻上的白樂卻突然拉住了他。


    “我哥怎麽樣?”


    司空杏林欣然一笑,寬慰道:“放心吧,他雖然失血過多,傷的也重,但現在已經安全了。但是如今還在昏迷當中。”


    “哥哥是為了保護我所以才受那麽重的傷的……”


    白樂說著說著心中的酸楚就猛的湧了上來,眼淚再一次止不住的流了出來。


    司空杏林原是在一旁看熱鬧的,當時周圍來了許多宮裏的禦醫,所以他覺得不用自己出手。


    但白無常被救上來時著實讓他一驚。一方麵是看見白無常身上如此嚴重的傷,另一方麵是他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裏以這種方式再次見到白無常。


    “你也別自責,好好休息,他很快就會醒的,放心吧!”


    外邊的大雨已經變成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雷聲也早已消失。祈運樓的地段如今已經全麵封鎖,大理寺與工部的人如今都在那邊,勢必要診斷出突然坍塌的原因。


    白樂枕邊就放著白無常的劍,那是白無常失去意識之前特意托付他保護好的。他拿起劍緊緊抱著,眼淚再次不爭氣的流下。


    雨連續下了幾日,雨過天晴,天出奇的出現了彩虹。白樂這幾日都會去到白無常躺在的地方,但他從未進去,隻是在門口小心的觀望。


    因為祈運樓倒塌一事,令白廷憤怒不已。這幾日的朝堂上,幾乎多次都能提到這事。今日也與往日一般,白廷憤懣的迴到府上。


    “氣死我了,那些工部的人真會推諉扯皮,如今真是能逮著一個就咬一個!”


    白府十分氣派,畢竟是當朝的吏部尚書,讓人看了都大為改觀。白廷用情十分專一,一生隻娶了一人入府,也是如今白樂的母親。


    白樂的母親與白廷是在宮宴上認識的,當時的白廷因為久久沒有成家而一直被催促,就連當今陛下都替他甄選過,但白廷每次都婉拒了。


    白樂的母親言氏,名婉諾。本是在宮宴之中隨父赴宴,隻因與白廷見上一麵,便生出情愫,久久不能平靜。


    那時的白廷正值而立之年,也算朝中的一大人物。又與陛下交好,所以被許多官員戴高帽,也算當時朝堂的一大毒瘤。


    白廷與言氏第一次見麵時,白廷便被言氏的美貌所折服。就算冷血如他,也因一人動了情。


    但當時正值朝堂動蕩時期,白廷不能分散注意,就算私下與言氏往來密切,但最終也隻得忍痛丟下言氏,去扶正朝堂。


    他狠心的說出了訣別的話,丟下了那位貌美如花的她。春風吹亂了她的頭發,眼中的他卻離自己越來越遠。


    肅清朝堂汙穢之風,讓白廷的名聲大噪。但此時的白廷已經三十五,曾經那個喜歡的女子或許早已經成他人之妻。


    那時的他三十,她十八;如今的他三十五,她卻不知所蹤。


    白廷有些懊悔,為何當時自己沒有主動找她?


    但是當他轉身的時候,那位日思夜想的姑娘卻站在他身後,眼神中露出的款款深情,讓他愣住了。


    她沒有嫁人,她一直在等他。她相信有一日他會來娶他。


    這個年代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女子十八也已經算是高齡年紀了,如今的她已經二十三,白廷不知道她受了多少的熱嘲冷諷。


    春風再次拂過,再次吹亂了她的頭發。但是如今自己滿心喜歡的人,站在她的身前,為她擋住了所有的不安。


    也正是在春風拂過的時候,他們結發為夫妻,從此恩愛不疑,羨煞旁人。


    言氏曾經也懷過一個孩子,但最終卻沒能保下,差點連自己的命都搭了進去。自打這事之後,白廷便更加細心的照顧她,甚至為了她,可以不要自己的子嗣。


    言氏明白,白廷其實特別喜歡小孩,他何嚐不想擁有一個與自己有著血緣關係的孩子?這些年,因為自己的問題,讓白廷都沒有再提起此事。


    互相喜歡的兩個人怎會不明白各自的心思呢?


    那一日,言氏找到了白廷,堅決的與他說了此事。


    也是一年的春日,二人站在春風之中,互相說著彼此的擔心。


    “夫人,我不想失去你……”


    言氏鼻子酸澀,但依舊堅定的牽起了白廷的手,微笑著說道:“我也想擁有一個屬於我們的孩子。夫君可以相信我嗎?”


    白廷知道,言氏因為那時的變故,已經產生了陰影。但是為了自己,她放下了恐懼,甚至將自己的想法加在了自己身上。


    他自愧不如。


    白廷溫柔的將言氏抱在了懷中,滿身都是對她的喜愛,他很想將她一直抱在懷裏,任何的疼痛都他來承受,不讓她受傷一絲一毫。


    春風吹動著一旁的柳枝,二人相擁在柳樹下,彼此依偎著。


    白樂出生時,白廷卻並沒有多麽高興,因為言氏還沒有脫離危險。


    他焦急的等待著,他心裏不停的祈禱著。但天神仿佛聽見了他的祈禱,言氏沒有危險。


    那一夜,白廷一直陪在言氏身邊。那也是言氏第一次看見他哭,哭的是那麽絕望,那麽害怕。


    他真怕自己所愛之人離開了自己。


    白樂這個名字也是言氏取的。寓意很簡單,她希望自己兒子可以每日開心快樂。


    而二人也特別寵愛自己的兒子,幾乎把他捧在手心,小心翼翼的嗬護著。


    因為言氏是冒著巨大疼痛讓白樂誕生在這個世界的,所以在白樂慢慢長大後,白廷也一直與他說:


    “你娘很怕疼,你以後長大了,一定要保護好她,不能讓她受傷!”


    盡管多年過去,白廷與言氏的感情依舊沒有淡去。仍舊是恩愛不疑,令人羨慕不已的愛情。


    所以,當言婉諾趕忙來到白廷身旁親自為他斟了杯茶後,白廷的氣焰也慢慢的散去。


    “夫人,你也別站著了,陪我坐會。”


    言婉諾坐在了白廷身旁,輕輕的用手拍打著他的背,幫他舒緩著情緒。


    “夫君何必與他們置氣?如今大理寺與工部的人都在調查,到了水落石出那日,該是誰的責任,就是誰的,沒人能逃掉。如今你這般與他們慪氣,傷的是自己的身體。”


    “夫人說的是。隻是想著樂樂當時也被困在下邊,我也是心有餘悸。”


    言婉諾又何嚐不是如此?當時聽見白樂被困的消息傳來時,她差些沒站穩。若不是一旁的侍女扶著她,也許真的會倒在地上。


    她當時也是提心吊膽,直到看見白廷將白樂安全帶迴府時,她才鬆了口氣。


    這時的白樂突然從門前跑過去,莽莽撞撞的,正好撞在了白廷的火氣上。


    “樂樂!”


    白廷沒好氣的大吼一聲,將正在跑著的白樂叫停。


    白樂不解的望著裏邊,見自己爹娘都在裏邊,也默默地走了進去。


    “爹爹,阿娘。”


    “那麽大個人了,怎麽還如此莽撞?不要覺得驚羽受傷了管不住你,萬一再次摔倒受傷了怎麽辦……”


    驚羽在外邊聽見了自己的名字,也是心驚的很。


    白樂委屈的看向自己的阿娘,他不知道自己爹爹今日火氣怎麽那麽重?


    言婉諾接收到了自己兒子求助的目光,輕輕的捏了一把白廷。白廷這才停止了自己滔滔不絕的斥責,轉頭疑惑的盯著言婉諾。


    這時的言婉諾才輕聲開口:“樂樂,是出了什麽事嗎?怎麽跑的這麽著急?這才下了雨,就如你爹說的,小心摔倒。”


    “哥哥醒了。”白樂小心的開口,又好奇的瞥了一眼白廷,再次說道:“我也是著急想去看看他,所以才跑的那麽快的。”


    白廷與言婉諾相視一看,彼此心裏都生出了相同的想法。


    當時白無常送迴白府時,言婉諾也是一愣,這不就是太子殿下嗎?


    可當白廷逐一與她解釋之後她才明白,這人竟如此不顧的保護著自己的兒子。對於白無常,兩人也是有著感激在身。


    “夫人,一起去見見他吧。”


    白無常醒來時,全身疼痛不已。特別是他受傷的地方,簡直疼的難以忍受。


    他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感歎著自己竟然還沒有死。他打量著周圍的環境,不知道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


    但想著當時的情景,白樂應該是安全的。


    這時,從門外走進一個人,讓他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司空杏林?”


    “你醒了啊!”司空杏林快步的走上前,開始檢查著他的傷勢,“不錯啊,比我想象的醒來要快。”


    “你怎麽會在這?”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吧!”


    白無常知曉他的醫術,所以也並沒有其他的動作。看著他輕輕的將紗布掀起,鮮紅的血肉刺激著白無常,讓他不忍再看。


    “你現在不敢看你自己的傷口,那你受傷的時候怎麽沒想過,自己的傷那麽難看?”


    “你不明白。”


    司空杏林輕笑一聲,給白無常上好藥後,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白無常,你什麽時候有個弟弟的?”


    此事一言難盡,但擔心司空杏林不小心把自己的身份暴露,隻好將一切經過都一五一十的告訴他。


    “……當時我也沒想那麽多,隻想著保護好他。當時其實我都認為我已經死了,但是沒想到你竟然再一次把我救了迴來。”


    白無常說的太過奇幻,讓司空杏林聽的有些不敢相信。但大衛國的太子殿下與白無常長得一模一樣,這讓他實在如何都有些不敢相信。


    “白無常,你有沒有想過,你做的這一切都沒用?因為白樂少爺所喜歡的其實是太子殿下吧?”


    這話有些刻薄,但卻十分現實。盡管白無常再難受,但也不得不承認司空杏林說的對。


    “想過,但是我不想讓他受傷。”


    “真是個傻子。”


    “你又為何會在晟都?你不是個遊醫嗎?”


    曾經在溫客店,二人便已經熟知,都知曉各自的特殊。如今再次見麵,二人並沒有覺得奇怪,隻是覺得有些驚訝。


    “你也知道我是個遊醫,那麽我來到晟都又是為什麽呢?當然是遊到這了唄!”


    “原來如此。那我現在又是在哪?”


    “你救了當朝吏部尚書的兒子,如今你覺得你還能在哪?當然是白府!白尚書還特意叮囑我,若是我能把你救活,我不論要多少銀子都可以!白無常,你幫我賺了一大筆呢!”


    白無常有些茫然,但隨後又再次的沉悶下來。他明白,就憑自己這張臉,當時在營救時恐怕都嚇壞了很多人。白廷又怎麽可能當著那麽多人的麵不救自己呢?


    但是因為自己,又要讓他們花費一大筆錢,他也是有些不自在。


    “你遊醫那麽多年,應該不差錢吧?”


    白無常試探性的問道,讓司空杏林覺得不知所措。


    “白無常你不知道,遊醫遊天下,治百病,但花費的錢更多了!但是我已經把該去的地方逛完了,如今再拿到這一大筆錢,我決定就留在晟都,開一家小醫館,安安心心的過日子。”


    白無常也不好再多說什麽,突然想起自己那日在那座茶樓喝了茶還沒給錢呢!


    “行了,你好好休息,我去把消息與他們說說。你的身份我不會說出去的,你就好好和你的弟弟好好相處吧!”


    司空杏林離開後,白無常不安的躺在屋裏。白樂沒事,這對他來說無疑是一個好消息,但是自己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他本欲是想離開的,又為什麽會突然衝迴去呢?


    思緒紛飛萬千,讓他一時不知所措。他明白自己這次再也走不掉了,他必須以白焱的身份生活下去。


    但若是真的到了那麽一天,他又該怎麽辦呢?


    可就在這時,房門突然再次開啟,白樂與白廷分別走進,後邊還跟著一名女子,應該是白樂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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