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間內,一片寂靜無聲。白無常看著眼前血汙滿身的少年,精致的五官熟悉無比。


    這不是那日在風歸鎮遺跡裏把他喚醒的那位少年嗎?


    時清灼幾人在一旁看著二人,也是感到疑惑無比,白無常認識這人嗎?


    “怎的是你,你也是他們派上來的嗎?”少年率先開口,他大口喘氣,惡狠狠的盯著白無常,“那日在那片廢墟,我還當你是一個宿醉的酒鬼,沒想到你們當時就已經有行動了。”


    經過剛才二人劇烈的亂鬥,周邊的許多樹木均已倒塌,月光如水一般的傾瀉在林子裏,所有人都看見了那位血汙滿身的少年。


    “你是上官無權?”


    白無常收起折扇,小心的詢問,想要平複他緊繃的情緒。可是後者遭受幾次追殺後,已然聽不進任何話。


    他手中的劍被鮮血染的鮮紅,緊繃的身體讓他覺得身邊一片風聲鶴唳,麵對白無常的詢問,利劍再次舉起。


    “你為何要跑到這山中,又為何要刺殺巡察禦史,這些日子都發生了什麽?”


    白無常為表誠意,幾乎放下了身上所有的防備。他慢慢的走向上官無權,低聲詢問。


    可是上官無權哪還聽的進去,見白無常朝他慢慢走來,緊繃的身體立刻防備,揮劍再次朝白無常斬去。


    劍影如遊龍,時清灼三人還沒來得及反應,劍鋒就已到達白無常身前。


    白無常立刻做出反應,迅速閃到了一側,十分從容的躲開這次進攻。


    “你先冷靜,你聽我說,我不是吳殊派來的,我是朝廷的人,我是來幫你的。你……”


    劍鋒調轉,再次迅速來到白無常身前,打斷了白無常的話。


    “你們就是來殺我的,別以為我不知道,那畜生刺史早已向朝廷請了援軍。你們休想抓住我!”


    上官無權手中劍招齊出,時清灼幾人在一旁看的眼花繚亂。白無常依舊沒有任何反擊的想法,就一直以一種神奇的方式躲避著劍招。


    看著眼前少年的劍術,白無常兩眼都在發光,對他滿是喜愛。他許久沒見過用劍如此厲害的人了。


    或許是這些年都拘束於京城,也或許是這世上能將劍法用到極致的人太少。


    不管是哪種結果,眼前上官無權的劍術不能用精湛來形容,簡直就是將劍練到極致,使的出神入化。


    月色已至上空,二人不知已經周旋了多久。時清灼本想上前幫忙,可他也明白,以自己的實力上去就是給白無常添亂。他隻好與歲桃司空杏林一起待在一旁,隨時準備突發情況。


    上官無權滿身是血,臉色從剛才的紅暈已經變得漸漸蒼白。白無常緊皺眉頭,仔細打量著他身體。


    “你受傷了,再這樣下去你有危險,快停下來!”


    上官無權並未停下,似乎耳朵已經聽不見了。


    “我們都盤旋了那麽久,你連我的衣擺都碰不到。若是我真想殺你,你可能早就死了。你先停下,我幫你處理傷口!”


    白無常說的十分直接,上官無權不是傻子,就算現在頭腦發熱,但也明白他並不是白無常的對手。


    似乎是這句話真的刺入了上官無權心裏,他終於停了下來,氣喘籲籲的盯著白無常。


    白無常懸著的心總算掉了下來,他嚐試慢慢靠近,可上官無權迅速擲出一塊石頭,扔向白無常。


    白無常立馬反應躲開,迴頭一看,人已經迅速跑遠,隻留下一個背影。


    “這孩子,怎麽這麽多疑?”


    白無常小聲抱怨道,隨後望向一旁,詢問道:“你們沒有受傷吧?”


    三人都是搖搖頭,司空杏林淡淡道:“你被人陷害跑進山裏躲著,還有那麽多人要殺你,現在突然有人說要幫你,你不會多疑啊?”


    歲桃也附和道:“太傅最是多疑了,還好意思說別人……”


    白無常走過去揪住了歲桃的耳朵,後者疼的嗷嗷直叫。


    “小孩子懂什麽?叫你少跟司空杏林玩,現在嘴都變碎了。”


    歲桃委屈的揉著自己的耳朵,抱怨道:“又不是我想和他待在一起,他要找我試藥,我跑不掉有什麽辦法。”


    時清灼隻覺得眼前場景十分好笑,可越是如此,他心裏就越是難受。


    白無常無奈道:“好了好了,快追上去,必須得找到他。”


    話音剛落,白無常便先朝上官無權消失的方向追去了。


    所有人都明白,吳殊已經派人進山想在他們之前殺掉上官無權。剛才白無常與上官無權的打鬥必然會引起了山裏其他人的注意。現在,他們必須快速的找到他。


    黑夜之中,危險重重。一瞬之間,幾名黑衣人就突然將他們圍了起來。


    時清灼惡心道:“這個刺史究竟派了多少人上山?”


    “不知道,畢竟上官無權他們圍捕了多久都沒成功。這次時間緊迫,或許整個山頭都是他的人。這吳殊才是鶴州真正的匪患呐!”


    就在說話之間,周圍的黑衣人都迅速湧了上來。時清灼飛速拔劍,與白無常各自處理兩邊的人。


    瞬息之間,白無常便翩然站定,周圍倒下一片。他望向時清灼那邊,雖然這些人有些實力,不過時清灼的劍法已經熟練無比,雖然麵對眾人還是有些吃力,也依舊能夠處理。


    白無常立刻跑到時清灼身旁,快速解決掉了那些人。


    “挺不錯的,以後再多練練,你的劍術一定會名揚天下的。”白無常滿臉微笑,不免誇讚,“有些劍術是你自創的吧,想好名字了嗎?以後或許會名揚天下呢!”


    “還沒有呢,我劍法還不算太熟,若真能名揚天下,到時候再說吧!”


    看著時清灼可愛的撓撓頭,白無常也是寵溺的笑笑,隨即便繼續朝上官無權追去。


    周圍太黑,再這樣尋下去或許太慢了。這時,歲桃來到白無常身前,自告奮勇道:“太傅,我跑的快,我先去前麵探探路。若找到了上官無權,我會一直跟著他的。這一路上,我會留下記號。”


    白無常此時也的確沒有辦法,他雖然也不想讓歲桃獨自去冒險,可現在貌似隻有這個辦法。


    歲桃看出了白無常的擔心,他笑道:“太傅放心,沒人能追上我!我一定會安全迴到太傅身邊的!”


    有了歲桃的保證,白無常最終還是放他去了。


    司空杏林是個大夫,本就沒有白無常等人跑的快。如今天黑,他跑的更加吃力。


    “白無常,你和清灼先走。”


    二人都趕忙停下,均朝身後一看。司空杏林已經靠著一棵古樹,氣喘籲籲。他朝二人擺擺手,示意他們先走。


    “你一個在這密林裏太危險了,我不放心。桃子起碼能跑,你能幹嗎?”


    司空杏林雙腳早已麻木,長久的追逐讓他實在心有力而餘不足。現在倚靠在古樹旁,難以站起。


    “我沒事,這路太繞了,我躲起來,也沒有人能發現我。”司空杏林慢慢調整自己的唿吸,冷靜道,“我看的出來,你對那孩子特別喜歡。你先別管我了,他身上帶有傷,剛剛與你交手已經耗費了他太多的力氣。如果等一會被人發現,就算他劍術再好,也難以逃走。”


    白無常眉頭緊皺,似乎在糾結。司空杏林說的對,他談不上喜愛上官無權,但卻十分欣賞他的劍術。自己並不想讓此人就此埋沒。


    “太傅,你去吧,我來保護杏林哥。”


    白無常一愣,可時清灼卻堅定的看著他,對他一笑,“有我陪在杏林哥身邊,太傅就放心去追他吧!桃子哥也還在前麵等你呢!”


    白無常抿嘴沒有說話,一時間內靜寂無聲,周圍風聲鶴唳。最終,白無常依舊沒有說話,轉身快步離開了二人。


    時清灼看著白無常離開的背影,心中不知為何那麽難受。他走到司空杏林身旁坐下,心不在焉的拔著地上的草。


    “我們清灼也有心事瞞著我們了?”


    司空杏林悄聲開口,但在安靜的黑夜中還是讓時清灼一愣。


    他不知如何開口,最終看向被枝葉擋住的月亮,小聲問道:“太傅很喜歡那個上官無權嗎?”


    司空杏林也是對這個問題感到驚奇,隨即一笑:“肯定喜歡啊,畢竟能與白無常過上幾招,也是很厲害的。隻要沒有罪行,那麽白無常就一定會保護好他。”


    對於這個迴答,時清灼其實並沒感到開心,反而心情更加沉悶。他小心問道:“太傅很喜歡劍術高超之人嗎?”


    “白無常也是個劍客,他的水平我們都是心知肚明。對於練劍之人,當時是越厲害他越喜歡啊!”


    “那如果我在劍術上沒有天賦,太傅會不會就不像現在那樣喜歡我?”


    時清灼問出這個問題後,自己胸口一窒,雙眼不知所措的打量著周圍,如同一個說錯話的小孩。


    可是過了很久,司空杏林也沒有迴答。他轉過頭去看向他,沒曾想司空杏林一直在盯著自己。


    “杏林哥?”


    司空杏林滿臉疑惑,輕聲道:“清灼,你為什麽會這麽想呢?”


    時清灼沒有說話,對於剛剛那個問題,其實他更想從司空杏林口中聽到肯定。這樣他在迴到京城後,就有足夠的理由離開白無常。


    “你是個例外啊!你還不明白嗎清灼?白無常對於你與我們都不同,你是他的希望啊!”


    這句話如利刃,深深刺進了時清灼的心裏,讓他疼痛難忍。


    他何嚐不明白,白無常將一切都賭給了他。可是辛封澤說的沒錯,如果自己離開了白無常,那麽白無常就不會再有那麽多不可預知的危險。而且,他也希望白無常可以重新拿起自己的劍。


    這一切都太造化弄人了,二人都沒再說話,隨著夜色一起隱匿在密林之中。


    對於時清灼的停滯,是讓白無常未曾想到的。不過的確,有時清灼在一旁保護司空杏林,這無疑是安全的做法。


    他想拋去腦中那些不真實的想法,可是這些想法如流水一般轟然湧入。


    萬一他們都被抓了怎麽辦?萬一那些人不留情麵,把他們殺了怎麽辦?萬一清灼死了……


    白無常驟然停下,一切不實際的想法在他腦中深深紮根,讓他驚恐無比。


    他得迴去,他想。


    可是前方方上官無權也是十分危險,歲桃也在前方,兩方都很重要。此刻的白無常進退兩難,不知如何。


    自己這是怎麽了?為何會變得如此優柔寡斷?


    有時候真的很後悔,自己應該把遲暮帶上來的!


    突然間一陣風從前方拂來,吹起了白無常的衣擺。他手中折扇立馬戒備。這不是普通的風,是被劍斬起的劍意。


    前方正發生一場惡戰。此時已經不能再猶豫,白無常堅定選擇,朝著前方快速趕去了。


    離得越近,就越能聽見打鬥聲。刀刃相碰產生的聲音響徹密林,配上流水聲,讓白無常心頭一顫。


    白無常趕到時,上官無權已經被許多黑衣人包圍。他那拿劍的手都在顫抖,但依舊惡狠狠的盯著周圍的人。


    “小子,我們折了那麽多兄弟,今日總算抓住機會了。”


    上官無權現在已是強弩之末,但依舊維持著自身的狀態。他沙啞道:“你們休想殺了我,大不了,今日再拉幾個陪我一起!”


    “大逆不道,口出狂言!今日,就讓你去黃泉路上陪你爹!”


    上官無權身上傷口太多,失血過多讓他臉色極為蒼白。看著周圍蜂擁而至的眾人,他強撐著身體,起勢準備迎戰。


    他用盡全力最後一揮,隨即便重重的單跪在地,用劍支撐著自己疲憊不堪的身體。


    千鈞一發之際,他身前突然出現一人。此人白衣紛飛,如閃電一般穿梭在黑衣人群中。不出一會,所有人都癱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白無常走到他身前,輕聲問道:“你還撐得住嗎?”


    上官無權緊繃著受傷的身體,死死盯著白無常。如果白無常有什麽動作,他的劍立馬就可以刺向他。


    “你放心吧,我帶你去安全的地方。”白無常伸手去扶上官無權,“一切都會有跡可循,你現在不想說,那就先去養傷。”


    上官無權看著白無常伸來的手,本想立刻反擊,可疲憊的身軀再也撐不住,最終雙眼一黑,直直倒在了白無常身上。


    月色直直照映在水中,波光粼粼。看著身前遍體鱗傷的少年,白無常輕輕將他抱起,隨後往遠方跑去,消失在密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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