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京城並未下雪,路道上還殘留著許多昨夜炮仗的紅紙。


    白無常看著眼前睡眼惺忪的時清灼,無奈道:“昨晚又玩到幾點啊?”


    歲桃從一旁鑽出,接過了白無常手中的包子。


    “不晚,寅時就迴來了!”


    “寅時?今早清灼辰時三刻醒來,隻睡了兩個時辰,這還不晚?”


    遲暮也慢慢的走來,十分無奈。


    “我本意是早些迴來的,可他們兩個一直要玩,我攔不住。”


    時清灼連忙解釋道:“不怪桃子哥,我也想再多玩會的。”


    “你能跟他們比?他們兩可是習慣了的,就算三天不睡也是精神抖擻的。”


    時清灼現在雖然覺得十分困,但昨夜跟著歲桃遲暮二人在京城也的確好玩。


    白無常離開了一小會,迴來後,三人正巧用完早膳。


    白無常將手中的衣物放在了時清灼身前,示意他看看。


    這件衣服一看就是嶄新的,做工精細,看起來就不便宜。


    “太傅這是幹嘛?”


    “新年肯定是要穿新衣的。我找人給你做了一件,快去試試合不合身。”


    他剛才太困並未發現,原來此刻眼前的三人今日都穿的是新衣服。


    時清灼受寵若驚,他小心的看著眼前的衣服,再次確認後才放心的拿起來看看。


    “快去試試,若是合身,等會就穿這件跟我進宮。”


    時清灼迴來後,皆讓三人眼前一亮。


    少年身著一身緋紅出現在眾人眼中,衣服做工金繡繁麗,配上少年白嫩的皮膚,看起來充滿生機活力。他眼睛睜的大大的,雙眸之中閃著亮光,十分可愛。


    “太傅,這衣服是不是太豔了?”


    白無常覺得十分適合。


    “我覺得這顏色和你就挺搭的,你看你整日穿的衣服,不是白色就是墨色。年輕人,就該穿一些鮮豔的顏色。”


    歲桃與遲暮在一旁也十分讚同白無常的話,他們也覺得清灼這一身十分好看。


    離府之前,白無常從身上掏出三個紅色的物品,形狀酷似一個信件,遞給三人。


    時清灼接過後,疑惑道問道:“這是什麽?”


    歲桃就十分開心的接過:“謝謝太傅!”


    遲暮皺眉:“我也有?”


    “當然,雖然你也已經二十二了,但是在我眼裏你一直都是個孩子。”


    時清灼將這個酷似信件的東西打開,裏麵裝著六片金葉子。


    “太傅,為何給我們這個啊?”


    白無常解釋道:“這個東西叫壓歲錢,是長輩在新年第一天給小輩的。寓意著辟邪驅鬼,平安喜樂,保佑平安。”


    時清灼感覺自己腦中的知識又增加了,大晟的新年竟然有那麽多與淮南不同的規矩。他心裏想著,以後當上了淮南王,自己也要讓淮南和大晟一樣,甚至更好。


    “謝謝太傅,我會好好收著的!”


    “也不用好好收著,該用就用,明白嗎?明年這個時候還有呢。”


    走在鳴神大街上,可以感受到京城的年味十分濃重。鳴神大街上人流接踵而至,周邊店肆紅燈籠揚揚掛起。跟京城比起來,淮南的新年簡直可謂是荒涼淒冷了。


    看著人流車馬不停歇的往來著,時清灼腦中突然有一疑惑。太傅進宮似乎都沒坐過馬車!雖然太傅府離皇宮也算是十分近,但是也有許多達官顯貴都會坐馬車的。


    “太傅,為何您不坐馬車進宮啊?”


    白無常以為他是覺得徒步太累,便教訓道:“年輕人就該多走走,哪能一天天的都依靠馬車呢?何況這兒離午門那麽近,坐什麽馬車!”


    時清灼對於白無常誤會了自己感到十分委屈,他就不該好奇的。


    到了宮中,時清灼被白無常帶著故意繞了遠路,見了許多大臣之後,二人才進入乾清殿。


    “哥——哥——哥——!”


    白無常一進殿白樂就將眾人屏退,宮中照常就留下了他們三人。


    白樂現在正在死皮賴臉的扒著白無常。


    時清灼在一旁壓根不敢大喘氣。經過昨夜的年夜飯,時清灼算是明白了陛下與太傅之間的關係了。在外人麵前,他們是君臣;可在沒人看見的地方,他們就是單純的兄弟。


    “別這樣黏著我,怎麽可能沒有你的,逗你玩呢!”


    白無常從袖中掏出“壓歲錢”,拿給了白樂。


    “嘿嘿,我就知道,哥你怎麽可能忘了我!”


    白無常無奈的拍了拍身上被白樂蹬過的地方,又道:


    “你都是陛下了,怎麽還能求著我給你壓歲錢?”


    白樂寶貴的收起壓歲錢,道:“我就算是陛下,我也是你弟弟,你不能不認我!”


    白樂說的是實話,白無常也隻能笑笑。


    “世子今日這身衣服挺適合他的。哥,定是你給他做的吧?”


    “是啊,的確合身。昨晚我見他似乎長高了,還特意的現場量了量,幸好沒問題……”


    時清灼撓撓頭,在一旁默默地聽著他們談論自己。


    “那個禦史怎麽樣了?”


    “放心吧哥,看在他為了大晟也做了那麽久的官,放他到正元後再處理他。”


    “也行,畢竟這大過年的,也不想有人不高興吧。”


    拜訪了陛下之後,時清灼還要去秦府拜訪秦懷諾。


    到了秦府後,白無常其實並不想進去,準備在府外等他。可礙不住時清灼的軟磨硬泡,最終還是隻有跟著一起進去。


    進去之後,白無常沒有想到,秦府竟然還有客人。


    “學生見過老師,見過師公,見過薛大人……”


    時清灼一番折騰後,終於被叫了起來。起身竟發現白無常不在,便看向門外。隻見白無常正站在門口,望著院中的那株梅花。


    歲桃向他說過,白無常其實和他一樣,十分懼冷。外麵雖未下雪,但冷風吹過,還是十分寒冷。


    “老師,太傅也跟我一起來了,可否讓他進屋?”


    秦懷諾哪知道白無常也來了,聽時清灼一說,立刻將人請了進來。


    “諸位大人,打擾了!”


    “太傅此言差矣,你能來到寒舍,真是蓬蓽生輝。”


    秦禮轍道:“太傅可是帶世子去了宮裏?”


    “正是,清灼也是第一次在京城過年,怕他失了禮節,索性就一齊陪同。”


    “太傅作為世子的老師可算是盡心盡力啊!”


    三人皆是知道白無常的不易,所以對白無常都有很大改觀。但白無常並不知曉他們知道自己的事,所以他總覺得他們十分不對勁。


    幾人又閑聊一會後,三人又開始了剛才的話題。


    秦禮轍道:“仲勇,剛才咱們聊到哪了?先繼續吧。”


    “瞧我這記性,一下就被帶偏了。還請秦老幫幫我,作此詞者,學問覺得不低於爾等!”


    秦懷諾也覺得十分可惜:“是啊爹,此人雖隻作了一句,但這一句足矣讓世人傳唱啊。”


    “哎呀,可是京城之大,如何尋他呢?而且這都過了那麽久了,此人在不在京城還是個問題呢。”


    時清灼聽的雲裏霧裏的,便問道:“老師,你們在說什麽啊?”


    秦懷諾解釋道:“清灼啊,薛大人受陛下之命置辦此次的春闈,現在正為了尋一名主考官而苦惱呢。”


    “考官,這考官有什麽要求嗎?”


    “這個考官責任重大,此次春闈監督糊名抄錄,還要監督春闈秩序。”


    “可是我聽老師說過,春闈等事不應該由禮部負責嗎?那考官也應該由禮部的人來擔任呐。薛大人既然作為此次想置辦者,那由薛大人作為主考官不行嗎?”


    薛仲勇道:“世子說的不錯,春闈等事務的確應由我們禮部負責,但是今年出了個奇人。他作的一句詞在京城廣為流傳。所以大家都覺得,若此人在朝廷為官,就讓此人來任考官,陛下也是同意了的。”


    時清灼不免震驚道:“竟有此人讓這次春闈考官換人,誰啊?那麽厲害!”


    三人也是搖搖頭,都不知道。


    “此人我們也正在尋找,可是找了那麽久,也是無果啊!”


    秦懷諾又道:“清灼,你也可以學學他的詞,真是十分的好!”


    白無常在一旁心道:“當然好了,蘇先生可是被譽為詩神,怎麽是你們能比的。”


    他端起一杯茶,慢慢飲著。


    時清灼不免好奇:“老師,可以給我看看嗎?”


    薛仲勇從懷中小心的掏出一封奏折,遞給了時清灼。


    時清灼接過後,便翻看起來。


    “此詞陛下都為之驚歎,忍不住親自抄錄了一遍,你拿的便是陛下親筆!”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時清灼雙眼一亮,“太傅,這不是你寫的嗎?”


    正在飲茶的白無常差點一口氣噴了出來,他竟忘了當時時清灼也在一旁。


    三人直愣愣的看著白無常,似乎看見了什麽寶貝。


    “清灼,這話可不能亂說啊,這關乎今年春闈!”


    “老師,我沒亂說,這是去年中秋太傅帶我逛京城時,在賞月台飲酒作詩那裏寫的,我當時就在一旁啊。”


    薛仲勇簡直如獲珍寶:“太傅,這真是你所作?”


    白無常見此事敗露,現在唯一想法就是趕緊推辭掉考官這一職位。


    “不是我,是一位蘇先生所作。”


    “蘇先生,哪位蘇先生,這位蘇先生可在朝為官,你可否將他帶來京城?”


    麵對這一連串的問題,白無常顯然招架不住。


    “薛大人,這位蘇先生我也不知去哪尋他。所以還請薛大人另做人選。”


    薛仲勇長長歎了口氣,感到十分可惜。


    白無常也是鬆了口氣,覺得此事應該不會提到他了。


    “可是太傅的文采也很厲害啊。既然太傅認識那個蘇先生,那麽太傅的文采決然不低啊,太傅是否可以做這個考官?”


    白無常簡直想將時清灼的嘴給堵住。


    秦禮轍覺得妥當,道:“是啊,白太傅文采應該也是極佳的,那位蘇先生定是太傅的故友,否則太傅將他所作的詞拿來引用,他定會生氣。”


    經秦禮轍這一點,薛仲勇也覺得可行。


    “是啊太傅,蘇先生文采極佳,作為他的故友你的文采肯定也極好。由太傅作為考官一定十分合適。”


    白無常簡直要碎了,他怎麽可能是蘇軾蘇先生的故友啊!


    “薛大人,萬萬不可啊!我的名聲家喻戶曉,若由我作為考官,世人會如何想?”


    時清灼一臉無害道:“太傅的名聲雖然極差,但是卻有一個鐵麵無私在外,這不更好說明這次春闈更加公平公正嗎?”


    白無常決定等會迴去就把他埋了。


    秦懷諾也附和道:“是啊太傅,這樣此次的春闈定會安穩度過!


    薛仲勇也道:“我明日就進宮麵聖,求陛下下旨。”


    白無常無言能辯,此事已成定局。


    迴去路上,白無常一人生著悶氣。


    “太傅,太傅,太傅你理理我……”


    時清灼一直在一旁哄著白無常,時不時拉拉衣擺,時不時跑到前麵做個鬼臉,但是白無常依舊不睬他。


    “太傅,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你也知道我會生氣,那你當時為何還將我揭穿?明明看見我在一旁默不作聲。”


    時清灼委屈道:“我這還不是想讓太傅借此春闈將自己的名聲扭轉一點。”


    白無常知曉時清灼是為了他好,可自己就是想生氣,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白無常突然停下,蹲在他身前。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是否真的適合這個考官?”


    時清灼根本沒想過那麽多,他隻想讓白無常的好讓眾人知道。


    “春闈不是小事,他關乎著天下萬千學子的命運。我在京城也有差不多十年了,春闈我幾乎沒關注過。如今,你們告訴我要由我作為考官,意味著這屆學子都要稱我一句座師,我心中惶恐啊!”


    “若是安穩渡過,那還好說。可是若在考試時出了事,我一人如何能對的起萬千學子日日夜夜的努力?”


    時清灼並未考慮過那麽多,他一心想的都是白無常,他覺得這次春闈會讓白無常讓世人重新了解。可他未曾想到,若是在春闈出事,白無常的名聲恐怕又要遭殃。


    “那、那我馬上迴去和薛大人解釋,不要選太傅了,讓他們另選人選!”


    看著他慌亂的模樣,白無常又覺得十分可愛,隻是笑了笑。


    “此事已經塵埃落定了,去也沒用了,薛大人已經選定我了,明日陛下也會召我入宮的。”


    “可是太傅,你不能成為萬千學子發泄的目標!”


    “你就那麽覺得這場春闈會被搞砸?”


    時清灼不是這個意思,他隻是不想看到最壞的結局。他緊張的搖搖頭,白無常卻已經明白。


    “罷了,薛大人年紀也大了,為了此事奔忙了那麽久,就別再讓他那麽辛苦了吧。我就勉為其難做一次春闈的考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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