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日,所有九品以上的官員都要去參加早朝。


    白無常三人今日起的很早。朔望朝參是卯時開始,現在已經是寅時四刻了,白無常身著朝服,十分威嚴。


    歲桃擔憂的說道:“太傅,若有情況,我們會立刻進來的。”


    白無常隻是笑笑,並沒有多說。


    他本來就俊朗冷酷,一身紫色朝服傍身,讓人感到更加高不可攀,氣勢淩人。


    “若是清灼來了殿前,你倆把他看好,別讓他做傻事。”


    二人:“明白了!”


    外麵天色未亮,可鳴神大街上已經有了許多進宮的馬車。


    “時間也不早了,我們也該走了。”


    三人剛出院子,天空中緩緩下起了雪。


    白無常看著漫天的飛雪,不禁感歎道:“今年京城的第一場雪竟來的這般不是時候。”


    歲桃見到雪也沒有之前那般開心,心中對白無常的憂心已經讓他無法再注意其他的事物。


    “雪越下越大,太傅,要不我去把馬車叫來吧?”


    “不必,去太早了還要等著時辰。去給我拿把傘吧!”


    鳴神大街,三人執傘行在路上。漫天的飛雪越下越大,地麵很快便鋪上了一層白。周圍空無一人,隻聽見雪落的簌簌聲與趿雪聲。


    “今日的雪真大呐,今年的初雪下的挺早的……”


    “是啊,糧價最近上漲的嚴重,這雪又下的那麽早,這不是難為我們嗎……”


    “秦大人,您也來了啊,快快進來……”


    “真是好大的雪啊,待到天明,恐怕京城又是一場雪景……”


    臨近卯時,大臣們都陸陸續續的到達了熙政殿外。時辰還未到,所以群臣都是十分隨意。


    在眾人以為這是一場十分平凡的早朝時,一名身著紫衣,手持紙傘的人闖入了他們視野。


    “那是誰,為何那位大人不坐馬車?”


    “身邊還有兩人,但也沒穿朝服啊?”


    “……”


    白無常三人已穿過午門,進入了皇宮。前方便是熙政殿,歲桃與遲暮知曉自己已經不能再跟進去,便停留此地。


    白無常傘壓的特別低,幾乎擋住了自己的臉,他開口道:“這兒太冷了,去別處地方等我吧。”


    遲暮依舊一言不發,歲桃笑道:“沒事的太傅,這兒闖進殿內要快一些。”


    “就那麽不相信我?”


    “太傅是最厲害的!”


    “油嘴滑舌。”


    白無常知道二人的性子,便抬腳繼續向前。在眾多大臣疑惑的目光中緩緩上了台階。


    直到白無常來到眾人身前時,他將傘微微一抬,麵無表情的望向眾人。


    “諸位,早好。”


    群臣皆被嚇了一跳,有些官員已經被嚇得雙腿顫抖。


    秦懷諾因孟城事件對白無常大有改觀,現又是時清灼的先生,便上前詢問。


    “太傅今日既然要上早朝,可是有什麽大事?”


    “秦大人,大事算不上,心血來潮,算不算?”


    白無常微微一笑,並未解釋。


    白無常自然知道,知者自會明矣。畢竟等一會,所有人都會明白。


    剛剛交頭接耳的眾人在白無常到來之後便十分沉默。白無常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他能感受到背後有許多眼睛盯著他,如芒在背。


    此人一出現,今日早朝必將掀起一場巨浪。


    眾人還未來得及思考,隨著一聲古鍾的響徹,殿門打開。眾人隻好排好隊,分為兩列,陸續進入殿內。


    白無常十分淡定,他跨過門檻,一步一步的走入殿內。


    殿內龍椅上白樂已經正襟危坐,他的目光一直看著白無常,眉頭微皺。白無常似乎感受到了這股目光,他抬起頭,還以一個放心的笑。


    百官紛紛進入殿後,開始叩拜行禮。


    行禮結束後,眾人的目光紛紛看向了白無常。可這次早朝如往常一般,鴻臚寺與禦史台先行發言,然後諸位大臣開始各抒己見。


    白無常並沒有任何動作,隻是靜靜站著。陛下也沒有任何的不同,如往常一般聽著各位大臣的意見,偶爾開口詢問。一切如常,讓眾人認為白無常真是心血來潮參加朝會。


    時間如此漫長,慢慢的,眾人便放鬆警惕,因為過了那麽久,白無常依舊一言不發,若不是他還站著,眾人還以為他睡著了。


    可此時此刻的白無常,的確是閉上雙眼的。


    “陛下,臣已無話可說……”


    時間過得十分快,這應是最後一人的發言了。冬季的天總是亮的很晚,外麵依舊一片烏黑。


    “諸位愛卿,可還有什麽可說的?”


    殿內眾人麵麵相覷,似乎並沒有人繼續發言。就在眾人認為這場早朝將匆匆結束時,白無常卻突然出列。


    尋常大臣出列出言都是雙膝跪地,可是白無常卻是站著的。


    白無常語氣冰冷,出聲道:“陛下,彈劾您還聽嗎?”


    熙政殿內,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響起。有人是驚歎白無常竟然當麵直問陛下,而有人卻是聽見彈劾一詞。


    白樂臉上掛笑:“既是太傅所彈劾的,朕必須聽聽。”


    白無常從袖中掏出一本厚厚的奏折,朗聲道:“臣,白無常,彈劾戶部尚書錢任禾與其五十六位黨羽犯下的共一百零一項大罪。”


    此話一出,滿朝震驚!


    群臣之中沒有人知道今日白無常在最後時候會如此做派。百官各懷鬼胎,有些人已經雙腿顫抖,有些人則站直身體,洗耳恭聽。


    錢任禾聽聞此話神色並沒有太大變化,他望向白無常,二人目光隔空而望。白無常眼中的殺氣四溢,讓其餘看向白無常的人遍體生寒。


    一場孟城之難如何能查出如此之多的官員?白無常最開始也一臉不解。可昨夜,他親自去審問了那些匪徒才知道,他們都是通過書信往來得知的。


    白無常將他們所描繪的字跡一一寫出來,發現字跡幾乎一模一樣。他們為錢任禾做事,可錢任禾卻賣了他們。


    錢任禾早已做好了準備,等的就是白無常把自己找出來。


    白無常收迴目光,語氣冰冷的開始宣讀奏折上的所有內容。


    白無常每念及一項,每一項都有理有據。滿朝文武,自己耳聞,目睹,經曆過的,許多都能對上。聽之令人發指!


    奏折足足宣讀了近乎半個時辰,伴隨著白無常說完一句“叩請聖斷”時,一直站立著的白無常終於跪下身軀,叩首在地。


    這時,大殿上,被提及的官員幾乎都伏在地上瑟瑟發抖。


    錢任禾依舊直直站立,未曾移動。


    白樂聽完,語氣低沉壓抑:“錢任禾,你可有話說?”


    錢任禾突然出列,下跪喊道:“陛下,臣冤枉啊!”


    白無常不屑一笑,看向錢任禾道:“錢大人,有何冤枉的,不妨就此機會說說吧。”


    白無常的聲音冰冷徹骨,讓殿內眾人不寒而栗。


    “敢問太傅,我何時貪汙糧草?”


    “孟城一事,糧草本應該早早送達孟城,可是到達孟城後,糧草卻被人調換。而因為,第一批糧便是你私吞的。”


    眾人都知道孟城一事非同小可,第一批糧食被人調換一事出現後,刑部與大理寺早已開始勘察,可是最終沒有任何線索能查到。


    秦懷諾聽聞此話十分震驚,顫抖的出列質問道:“錢大人,竟是你調換的糧食?你可知這是孟城百姓的救命糧啊!”


    錢任禾當然不認,一臉陰毒的看向白無常:“你胡說,我乃當朝戶部尚書,我為何要貪墨那些救命糧?就算退一萬步講,刑部和大理寺都沒查到,你白無常又是如何知道是我貪了這些糧?”


    錢任禾這句話十分愚蠢,他不僅不能為自己開脫,甚至還得罪了刑部和大理寺。


    白無常當然不能說是那些淮南匪徒供出來的,他現在愈發覺得自己昨日的猜測是正確的。


    那些淮南人或許就是他的底牌,他想逼自己親口說出來。


    “諸位都知道,我白無常身邊的人你們應該都清楚,我們在查其他人時突然把你查了出來。”


    秦懷諾十分無措,他現在隻想明白這筆糧食到底是誰偷換了的。白無常的話讓他十分不解,便開口問道:“太傅不妨說清楚些,讓眾人都知曉。”


    “溫湯監李馮,從九品官職。我的人在查他的時候發現一本賬冊,賬冊上的錢財十分不對勁,就算用他的十年俸祿可能都抵不過。而他,是錢大人您的人。”


    群臣震驚!十年的俸祿都抵不上,這該有多少啊?


    “先不論結黨營私這一罪名。一個小小溫湯監為何會有如此之多的錢財?所以,我去查了您,錢大人。眾人都不知道吧,錢大人在京城有一座酒樓,想必大家都去過,望仙樓。”


    殿內交頭接耳的聲音猶如蚊蠅,望仙樓就在鳴神大街旁,生意十分興旺。


    “我去查了您的賬。可是我發現,這些賬冊十分不對勁。您隻有每年冬至才迴去望仙樓查看賬本,所以,賬冊可能被溫湯監給偷走了,然後他做了個假賬給您。或者說,您是故意將賬冊透露給溫湯監的。”


    錢任禾麵露難色,他一直在逼迫白無常說出孟城路上的那些匪徒,可白無常似乎並不上當。


    “溫湯監的那本賬冊上,消失的第一批糧食,對上當時上漲的糧價,結果一模一樣。”


    白無常說了如此之多,神色依舊十分冰冷。外麵的雪越下越大,歲桃與遲暮站在殿外,一動不動的觀望著裏麵。


    白無常的話如雷貫耳,震的秦懷諾措手不及。


    “錢大人,我記得當時我離京之時,我讓您幫我看照過一日糧食。我如此相信您,您既然……”


    吏部尚書秦禮轍看著自己兒子被歹人陷害,也十分生氣:“錢任禾,你真是一個自私自利的小人呐,那些可是救命糧!”


    禮部尚書薛仲勇也十分激怒:“錢任禾,我沒想到你是這樣一個小人,我還以為你是一個十分正氣的好官……”


    “……”


    一時之間,朝堂之上,許多大臣都開始指責錢任禾。


    “陛下,此等奸臣禍國殃民,請您下令嚴懲此賊,絕不姑息!”


    “陛下,請您下令!”


    許多大臣紛紛下跪,懇請嚴懲錢任禾。


    白樂神色陰鷙:“錢任禾,現在你還敢說你有何冤屈?”


    錢任禾神色慌張起來,他沒想到,白無常竟然不跟著他的計劃走,他一時十分慌亂。


    “白無常,你好生厲害,這些都能查到。”


    他突然跪在地上,哀聲道:“陛下,臣一時糊塗,還請陛下饒命!”


    “錢任禾,你、你……”


    秦懷諾此刻滿臉鮮紅,站在他身後,氣的說不出話。


    錢任禾依舊跪倒在地,頭也不抬,大喝道:“可是陛下,臣也有一諫,是他白無常的罪行!”


    重臣不明所以,隻覺得這是錢任禾最後的掙紮罷了。


    白樂道:“錢任禾,人贓並獲,你還想抵賴?這個借口未免太過無力!”


    錢任禾聲音顫抖:“陛下,這不是借口,罪臣所言句句屬實。”


    他突然抬頭,猶如惡鬼一般盯著白無常:“他白無常,勾結淮南,企圖禍害我大晟!”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禦風起,等風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悅明神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悅明神並收藏禦風起,等風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