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半雪在眾人驚疑的目光中嫋嫋婷婷的走出來。


    明明是四十多歲的人了,可依舊是那般弱柳扶風,光彩奪目。


    她嫌棄的瞥了左賢王一眼,道:“別誤會,本宮跟這個莽夫可不是一路的。”


    唿延老丞相舒了口氣,“太妃娘娘來晚了,請上座。”


    蘇半雪輕嗤一聲,“誰稀罕你們的太妃之位,本宮來隻是告知你們一聲,這接神台上的新任王上跟你們死去的先王是肮髒的不倫關係。”


    她素手指向高台,“他,攣鞮稽粥,以色侍君,私德敗壞,根本沒資格做王上。”


    看台下眾人就跟死一般寂靜。


    台上攣鞮稽粥絕望地閉上眼,這一刻,他不敢去看朱雀的眼睛。


    趙凜湊近霍青悄聲問道:“你安排的?”


    霍青搖搖頭,“無論立場如何,他是朱雀喜歡的人,我不會刻意傷害朱雀。”


    趙凜點頭,他也覺得這不是霍青的手段,太髒。


    但霍青卻盯著場上的蘇半雪凝眸深思,不知為何,總覺得蘇半雪這個名字聽起來有些耳熟。


    台上的微微顫抖的攣鞮稽粥感覺手上傳來一片暖意。


    他小心翼翼的睜開眼,正看到朱雀溫暖的眸子,他摘了自己的武器,與他十指相扣。


    “別怕,我在。”


    攣鞮稽粥眼圈微微泛紅,他快速眨了眨眼睛,將些微的濕潤眨掉,恢複了一貫不正經的笑意,“小雀兒若是真心疼我,就讓哥哥好好上一次。”


    但朱雀看穿了他刻意掩藏的脆弱,用力將他的手握得更緊,來傳遞他維護他到底的決心。


    攣鞮稽粥似乎真的恢複了活力,他從朱雀身後站出來,一腳踩在接神台的邊緣上,右手撐在膝蓋上,托著下巴,向下彎身道:“母妃,您不會得失心瘋了吧,這種鬼話也扯得出來?父王有多器重孤,眾所周知,可不是您隨便一兩句就能編排的了的。”


    蘇半雪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原先,這件事可是他的死穴,是連提都不提的逆鱗,怎麽這次倒轉了性子?


    她不由看向攣鞮稽粥身側的男人,想著應該就是他壞了好事。


    “你也不必急著否決,若不是本宮有證據,也不會堂而皇之的講出來。”


    她拍了拍手,身後跟隨的侍女將一直托著的木箱呈了上來。


    “本宮的好兒子,這裏麵全都是你父王的墨寶,你猜他在裏麵都畫了些什麽?”


    攣鞮稽粥似是累了,重新站直了身子。


    但隻有朱雀看得出來,他在害怕。


    蘇半雪勾起一個誌在必得的笑意,素手輕抬,將木盒打開,抬手便抓出一幅畫卷。


    從外觀看裝裱的極為精美,盡頭處用金絲紅繩係得緊緊的。


    霍青心知不好,他已經大約猜出裏麵是什麽東西,一旦當眾打開雖然對大盛有利,但對攣鞮稽粥恐怕是毀滅性的打擊。


    切實的利益麵前,霍青其實有些猶豫。


    當趙凜卻來不及想那麽多,他擔心道:“霍青,我總感覺裏麵是很不好的東西,現在當真沒辦法阻止了嗎?”


    霍青垂眸看他,“皇上,攣鞮稽粥若身負汙名,對您和大盛百利而無一害。”


    趙凜抿起唇角,“霍青,也許你會說我天真,但在此刻,攣鞮稽粥是我認識的人,甚至可以勉強稱為朋友,在他人生這般重大的時刻,我不希望他迴想起來時是一輩子洗刷不清的汙點。”


    趙凜抓住霍青的衣袖,“霍青,幫幫他好不好?”


    霍青抬手輕撫趙凜的發頂,“這不是我們的地盤,我隻能承諾皇上盡力一試。”


    趙凜點頭,看向他的目光極為信任。


    他不再猶豫,抬手拍了下身前唿延丞相的肩膀。


    “唿延大人,若您再不出手,任憑她毀了二王子,您多年心血可就白費了。”


    蘇半雪的手正在不緊不慢的拉動紅繩。


    唿延轉頭看過來,霍青繼續道:“唿延大人,難道您覺得大王子會比二王子更好控製嗎?就算您兩個都不要,扶持一個宗族子弟上位,隻要這兩位王子還活著,他就永遠名不正言不順。”


    紅繩已經被拉開了一半。


    蘇半雪故意放慢了打開的速度,她好像極其享受自己兒子恐懼到極點的模樣。


    紅繩已經被徹底拉開,卷軸正在一點點下滑。


    霍青:“屆時,隻要沾親帶故,誰都有資格來爭一爭這江山,狼奴國必將大亂。”


    畫像已經可以看到模糊的風景。


    霍青:“唿延大人,馬上就要來不及了。”


    唿延當即開口,“來人,太妃已瘋,速速將其拖下去。”


    一隊護衛上前,將手無縛雞之力的蘇半雪牢牢控製住,但她手上的那幅畫卷卻落到了地上。


    護衛們還沒來得及撿,便被一直等在身後的左賢王率先拿到手裏。


    他毫不客氣的握住卷軸,輕輕一抖,一幅線條流暢,著色飽滿的人物畫呈現在眾人眼前。


    但在眾人看清畫上內容後,全都不敢置信的輕唿起來。


    因為那細致的筆觸描摹出來的正是赤身裸體的二王子攣鞮稽粥。


    他在畫中不過十幾歲的少年模樣,卻在開滿花朵的樹下擺出一個極其淫蕩的姿態。


    頃刻間,攣鞮稽粥臉色煞白,他腳步虛浮著倒退,似是承受不住這錐心之痛微微彎下腰去。


    為什麽?


    為什麽,他藏了這麽多年,幾乎快要刻意忘掉的記憶,非要在這裏,在這時候,在朱雀麵前,血淋淋的給他撕開。


    母親,你就當真這麽恨我嗎?


    朱雀張開手將顫抖的攣鞮稽粥納入懷中,向來冷靜的他,此刻也不顧場合的垂首胡亂的淺吻愛人的額頭和臉頰。


    “阿粥,不怕,不怕,我在,我一直在......”


    攣鞮稽粥的手死死抓住朱雀的衣襟,似是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


    左賢王似是不敢置信,他不顧一切的搶過盛滿畫卷的箱子,然後快速的將所有的畫,打開看過,扔在地麵上。


    看到最後他甚至狀若癲狂的直接將畫撕開。


    那一頁一頁躺在地麵上的畫,每一張都是攣鞮稽粥,每一幅都那麽令人難堪。


    場中看客們再無一人敢出聲,直麵這樣的王室秘辛,他們恨不得今天從來沒出現在這裏。


    可瘋過的左賢王卻抑製不住的狂笑出聲,指著台上的攣鞮稽粥道:“看呀,這個賤貨,到現在還藏在男人的懷裏,就這麽喜歡男人呀,那來我軍營裏,老子的將士們正缺瀉火的呢,哈哈哈哈!”


    後麵的將士配合他發出一陣又一陣的哄笑聲,個個下流無恥,言辭難以入耳。


    朱雀憤怒到隻想大開殺戒,屠了這群狼奴狗泄憤!


    攣鞮阿提拉覺得今天真的是痛快極了,隻是不知道為什麽,笑著笑著,眼裏卻落下淚來。


    那些過往的偏愛,清晰的委屈,無奈的不甘,全都像走馬燈一樣在他眼前一一拂過。


    呸!父王,原來您是個這麽惡心的,連親兒子都不肯放過的狗東西。


    從現在開始,本王再也不需要你的偏愛,再也不稀罕你的關注,本王想要的江山要自己去爭!


    “攣鞮稽粥,這可是父王的親筆,上麵還落著父王的寶印,你這樣的肮髒東西,哪裏有資格穿上這王服,坐上這接神台,來人!”


    “慢著。”


    左賢王不滿的看向發聲處,“霍青?我們狼奴國的事還輪不到你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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