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個碗,幾分鍾時間裏,陸騁找了三個話題。


    先問藥苦不苦,又問狗喂沒喂,最後說同學會那天晚上紀思思幫了大忙,得抽空謝謝人家。


    所謂欲蓋彌彰,說的就是這種。


    薑寧雖然好奇,但也不會逾距去問,任何關係的相處都需要注意分寸,她和陸騁遠沒到可以去探究對方隱私的地步。


    不過他最後一句話說的沒錯,是得好好謝謝紀思思。


    薑寧迴房給紀思思打電話,莽仔搖著小尾巴跟在後麵,小小的一隻,關門時險些夾著它。


    撈起狗窩進蛋殼椅裏,電話接通,薑寧簡單寒暄後說請她吃飯,紀思思爽快答應,結果一直定不下來時間。


    電話那頭的紀思思端著水杯站在茶水間的窗戶前,從微敞的窗口唿吸新鮮空氣。


    耷拉著腦袋,黑眼圈明顯,“我最近天天加班,連覺都睡不夠,不好意思啊。”


    她們部門最近在磕世紀城廣場明年的續簽合同,有別的公司在大力競爭,世紀城那邊有點動搖,上頭下了死命令,讓他們必須留住這個優質客戶,否則全部門年終績效減半。


    其實該做的都做了,剩下就是聽天由命,但公司領導不這麽想,他得看到手底下的人為著目標奮不顧身的衝鋒。


    於是整個部門開啟忽悠模式,一遍又一遍的改策劃,越改越垃圾;也不管在公司做什麽,總之班得加,而且越加越晚。


    薑寧同情並且理解。


    打工的牛馬,不戴鞍就得戴枷,都是身不由己。


    “沒事兒,那就等你忙空再約,反正都在江城,有的是機會。”


    薑寧在裏麵打電話的同時,陸騁也在外麵接電話。


    他站在陽台,手上夾著煙,脊背挺得筆直。


    蒼老渾厚的聲音傳來,“周揚都跟你說了吧?明天你再不迴來,我就親自去江城接你。”


    陸正勳說的輕描淡寫,絲毫聽不出怒氣,但是陸騁知道,老爺子能說出這句話,就說明已經動氣了。


    也是,站在老爺子的角度,他拋下公司一攤子事不管,跟女明星的花邊新聞滿天飛,打著考察項目的名義去江城參加楚恆的婚禮,去了就不迴。


    是個人心裏都會犯嘀咕,猜他是不是像其他人說的那樣,沒能力解決譚海的事,當縮頭烏龜了。


    陸騁不疾不徐,“他沒跟您說嗎?我是打聽到酒師傅在江城,想找他幫您修複那個嵌銀雕花九龍漆盤,所以才留在這兒的。”


    嵌銀雕花九龍漆盤是老爺子最喜歡的一件古董漆器,花大價錢拍來的,隔三差五就要從架子上拿下來摸一摸看一看,結果前不久不小心掉地上,盤口和盤底都磕出了印子,氣得好幾天沒吃飯。


    他找了好幾個圈內有名的大師傅修複漆盤,都沒人敢接這活兒,怕給修壞了。


    他們不約而同的推薦了一個後起新秀,那就是連續兩屆天工匠心大賽冠軍得主——酒師傅,說是隻有酒師傅巧奪天工的手藝,才可能把這個漆盤修複如初。


    天工匠心大賽是國內漆藝圈裏最具權威性的賽事,隔年一辦,一年前和三年前的冠軍都是酒師傅。


    偏偏這個酒師傅是個奇葩,近幾年各種比賽參加得不少,幾乎每次都能成功攬得桂冠,卻從來沒露過麵,一切事宜都由經理人代勞,神龍見首不見尾,沒人知道他到底是誰。


    陸騁這邊聯係了好幾次經理人,對方都找各種理由婉拒了,他隻能派人去找正主,打算當麵談,奈何始終沒有進展。


    要不是老爺子說要親自來江城接他,他也不會搬出這個理由。


    要是老爺子真來了江城,他做的一切努力可就前功盡棄了。


    陸正勳問:“那你找到沒有?”


    老爺子是人精,想糊弄他可不容易,陸騁打起十二萬分精神謹慎迴話,“已經有消息了,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


    話音剛落,手機進來一條微信新消息:譚立找到了。


    來得剛剛好!


    不等陸正勳接話,他趕緊接著說:“公司的事兒我都已經安排好了,文化館事故最多三天就能解決,一周內工地就能解封。”


    說到底,人在哪裏不重要,把事兒辦漂亮才是關鍵。


    陸正勳語氣緩和下來,“最好是這樣,免得你爸又跑我這兒叨叨。”


    陸騁問他最近身體怎麽樣,天氣漸涼注意保暖,爺孫倆聊了幾句家常,老爺子要去下棋了,臨掛電話前讓他務必找到酒師傅,請他修好那個嵌銀雕花九龍漆盤。


    掛了電話,陸騁煩躁撓頭。


    得,牛已經吹出去了,隻能讓手底下的人再抓點兒緊。


    接下來的半天,陸騁一直在忙這個事兒,發動了所有的渠道人脈去找這個傳說中的酒師傅。


    傍晚時分,薑寧睡醒一覺從屋裏出來,他還在陽台打電話。


    薑寧窩在沙發上,盯著黑漆漆的電視,可能因為身體還虛著,睡覺盜汗,一身黏黏糊糊不利爽,偏偏肚子又餓了。


    餓著肚子就沒力氣,她迅速在外賣平台下了單,挨到餐點送達,吃飽喝足才去洗澡。


    站在淋浴下,溫熱偏燙的水從頭頂淋下來,雪白肌膚迅速泛紅。


    剛喝了粥,胃裏有食,精神和體力都明顯見好。


    水滴連成珠子從發梢往下落,薑寧心裏琢磨著簡書顏的事兒,許久沒有動一下。


    直覺告訴她,周競和那個白雪關係不一般。


    可惜直覺不能作為證據。


    頭頂青草原這種事情她有經驗,個中苦楚隻有自己知道,她一萬個不希望簡書顏也體驗一迴。


    奈何人心易變難捉摸,不管是婚姻還是感情,能走多遠都不是一個人說了算。


    陸騁打完電話進來,看到桌上空掉的食盒旁還有一盒包裝完好的粥和一碟煎餃,心底的煩躁奇跡般的被撫平。


    哢噠一聲,薑寧裹著浴袍,拿毛巾擦著頭發走出來。


    在熱氣裏待久了,她臉有些紅,陸騁怕她又發燒,直接上手來摸。


    薑寧不閃不避,徑自擦著濕漉漉的頭發,冰涼觸感落在臉上的一刹那,眼角餘光看到陸騁手指指節處有青紫淤傷。


    上一次,杜成宏出言不遜,他把人打到骨裂。


    這一次,他直接把人打得斷子絕孫。


    薑寧擦頭的動作逐漸變慢,水光瀲灩的眸子看向他,四目相對時,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曖昧氛圍在周圍蔓延開來。


    陸騁收迴手,喉結滾動,半晌後挪開視線,“我去拿溫度計,你量個體溫。”


    他剛要邁步,薑寧先一步撲過來,臉埋在他胸口,一雙手緊緊環住他的腰。


    呢噥軟語,惑人心魄。


    “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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