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肆!你這是在指責我們?”老夫人臉色難看得厲害。


    沈棠寧的話無疑精準戳中了她的死穴。


    人要臉樹要皮,越是名門望族門庭顯赫,越注重顏麵,老夫人和侯夫人一樣,也怕設想成真,被人戳脊梁骨。


    池景玉想的則更多,他的仕途正處於上升期,朝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如果真在這時候把池宴攆出了家門,恐怕於他而言並非好事。


    這種出了事就馬不停蹄劃清界限的行為,說得好聽是大義滅親,說得難聽就是落井下石!


    與人交往最忌諱兩麵三刀,往後那些朝臣想要與他結交,恐怕也會掂量一下他日後會不會翻臉無情?


    寧遠侯也想到了這點,沉著臉沒有吱聲,這話老夫人可以說,他卻不好隨意表態。


    沈熹微訝然睜眼,狀若勸解:“長姐,知道你救人心切,但作為晚輩,你也不能公然頂撞老夫人呀!”


    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沈棠寧似笑非笑瞥她一眼:“二妹妹倒是心寬,且不說我這如何叫頂撞,若當日你我並未錯嫁,如今你恐怕比我更著急呢。”


    “我……”沈熹微臉色一變。


    應付老夫人她還要委婉措辭,對付沈熹微一個跳梁小醜,她可沒那麽多顧忌:“二妹妹如今懷有身子,孕期最忌諱思慮過多,你還是好好歇著吧。”


    換而言之,少多管閑事。


    “……”


    被沈棠寧毫不客氣嘲諷一通,周遭也無人替她說話,沈熹微心不甘情不願咽了咽聲。


    沈棠寧收斂起鋒芒,恭敬福了福身,又是溫和無害的模樣,語氣仿佛推心置腹:“祖母這話可真真是誤解了孫媳,棠寧分明是顧全大局,為了咱們整個池府長遠發展考慮。”


    分家不是不可以,但絕不能是現在,池宴也絕不能是被攆出的池家。


    真要此時此刻斷絕關係,豈不是明擺著告訴外界池宴已經被池家視作棄子,可以任人隨意拿捏?


    老夫人驀地咬牙:“你!”


    權衡再三,池景玉站了出來,微皺著眉:“祖母,父親母親,二弟的事情尚未蓋棺定論,咱們不妨等等京兆尹那邊怎麽說?”


    沈熹微有些驚訝地望過去,沒料到池景玉竟會幫著沈棠寧說話,她驟然攥緊指尖,心裏生出一股危機感,翻江倒海的醋意。


    世子為何會向著沈棠寧?


    難不成他對沈棠寧死灰複燃……


    池景玉的話明顯管用許多,寧遠侯覷了眼自家兒子,也緩了語氣:“母親,子珩說的不無道理,宴哥兒那孩子雖然離經叛道,但應該不至於做出這種事。”


    他看了眼池二老爺,話音透著幾分告誡,“二弟,知道你們溺愛孩子,不過平日裏還是要多注重對孩子的教育才是啊!你若不管,總會有人替你管!”


    寧遠侯心裏也有諸多不滿。


    說到底還是這夫妻倆疏於管教闖出來的簍子,怎麽他家子珩就沒有過這些汙糟事?


    從前他也不是沒提醒過,但他這二弟隻是滿口答應,沒見他有過什麽實際行動!


    說什麽不願拘著孩子性子,可任由他任性妄為難不成又是什麽好事?


    這不,眼瞧著釀成大禍,禍及己身不說,還連累了他們!


    池二老爺抹了把臉,艱難點點頭:“大哥說的是,此事全都怪我。”


    ……


    “棠寧,池宴那孩子怎麽樣?他怎麽就,怎麽就著了道呢!”


    池二夫人急的跺了跺腳,眼眶通紅,別過臉去擦了擦。


    沈棠寧一怔,有些意外地抬起頭來:“爹娘相信夫君是清白的?”


    池二老爺神色憔悴,深深歎息:“自己的兒子什麽德行,我們為人父母的能不清楚嗎?”


    池二夫人拭了拭淚,忍著哽咽:“阿宴這孩子,你說他不上進說他沒出息,這些我承認!可我生的孩子我還能不了解嗎?他是絕對不會幹出輕薄人姑娘這種事的!更遑論殺人呢?”


    他們對池宴也不是全然放任不管,他對吃喝玩樂是有興趣,可嫖賭這些他是絕對不沾的!


    他雖然行事不羈,心中卻有杆秤,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他心裏比誰都清楚。


    沈棠寧聽罷眼神複雜,她還琢磨著該怎麽開導他們,沒想到二老竟是無條件信任自己的兒子。


    說不上來,她忽然有些微妙地羨慕池宴。


    人人都道他一無所有,可他有一對非常愛他,永遠站在他身後的父母,這已經比很多人都強了。


    斂了情緒,沈棠寧勾了勾唇:“我也相信他。”


    二老一愣,池二夫人頗為動容地執起她的手,眼底淚光閃爍,嘴唇動了動半晌才道:“棠寧,能娶了你是他的福氣,往後這家裏便全由你當家作主,你說什麽便是什麽!”


    她出身小門小戶,雖年長那麽些歲數,自認無論是手腕還是眼界,都比不上這位出身名門的兒媳。


    更難得的是,她對自家兒子,是一片真心。


    縱然那不是愛,卻比愛更彌足珍貴。


    池二老爺隻顧著點頭,局促不安地搓了搓手:“棠寧,你看我們能不能做些什麽?官府查案我們是插不上手,能不能想法子讓他在裏麵好受些?”


    他將唇抿得很緊,手指攥得發白,“我聽說官府辦案,審訊手段都比較……”


    沈棠寧神色了然:“爹是擔心他們屈打成招?”


    被戳破心思,池二老爺尷尬地點點頭:“池宴那小子自小沒吃過什麽苦,我擔心他被用了刑,萬一一股腦認了罪那可怎麽辦?”


    他不想承認,可他兒子好像骨頭是不怎麽硬……


    往日隻要他娘提起雞毛撣子,他認錯比誰都快。


    沈棠寧若有所思:“京兆尹劉大人並非酷吏,刑訊手段應當不會過於嚴苛。”


    不過此人為官多年,深諳官場生存之道,慣會見風使舵,明哲保身,難保不會迫於外界壓力匆匆結案。


    她眉心幾不可察斂了斂,腦海裏忽然閃過一個人名,眸光微動。


    有了。


    “爹娘放心,這件事交給我,保管夫君在獄中不會遭到嚴刑逼供。”


    夫婦二人麵麵相覷,池二夫人憂心忡忡:“你該不會是打算找皇後娘娘求情吧?這可不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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