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修行者在高空飛行,或落在峽穀周圍的山脊上,往北麵眺望,便可看到峽穀前方數裏方圓,有密密麻麻的東西沿著峽穀快速前進。


    這些東西不隻存在於峽穀平地,光滑的峭壁上也爬滿了大大小小的這種東西。


    它們行動的時候動靜不大,不像奔馬群先聲奪人,但幾萬個窸窸窣窣的聲音加起來,就令人生出莫名的恐懼感。


    令人恐懼的不隻聲音,還有形象。


    ——那是一種長了八條腿全身毛茸茸的怪物。


    個頭小的,差不多豹子大小,個頭大的,和體型最壯的野牛也相差不遠。


    如果仔細觀察,這些怪物的頭上還長著四隻到八隻不等的眼睛。


    就是放大了幾十倍的蛛蛛。


    “獸潮,布陣。”


    雍振高聲喊了一嗓子,雙手連續掐出七八個術訣,天地間氣息波動,數十道罡風唿嘯而去。


    衝在最前方的數十頭大蜘蛛立馬四分五裂,漿液橫飛,一些青綠色汁液濺落在周圍的蜘蛛身上,冒出縷縷青煙,嗤嗤聲不絕於耳,燒灼出一個個焦黑小洞。


    其他昆侖弟子也行動起來,有的祭出飛劍,有的展開術法,有的直接祭出法寶,霎時間,峽穀中劍氣寶光衝天,峽穀之上一線天空染成了五顏六色。


    每個昆侖弟子在築基期都經曆過兩到十年不等的經塵曆練,臨機應變不差,至少站在最前方的幾位結丹後期沒看出絲毫慌亂。


    雍振平靜的嗓音迴蕩在峽穀中。


    “所有人分成四路,我負責斷後,左路林啟洪,右路許南欣,攀上山頂,左右掩護,後路顧前,沿峽穀撤離……”


    這位擅長風係功法的昆侖領隊頭腦極為清楚,並未被突如其來的襲擊打亂心境。


    其他人也沒有跟他爭論,各自按照安排有序撤離。


    丁白望著密集得令人頭皮發麻的巨大蛛蛛,皺眉不語。


    顧前拉了他一把,“走吧!”


    丁白搖了搖頭,“不覺得奇怪嗎?”


    “什麽奇怪?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顧前慌倒沒慌,隻是不理解丁白想什麽。


    不管想什麽,都不該在此時此地。


    大蜘蛛單個攻擊力或者不強,大部分隻相當於煉氣期修士,但如此眾多的數量下,即便結丹期修士,想一次殺光這些大蜘蛛也不容易。


    何況這些蜘蛛中還有不少蘊含劇毒。


    丁白沒動,舉目四望,像在找尋著什麽。


    “丁白,該走了。”


    顧前加重了語氣。


    倒不是跟丁白生氣,這種情形下,他需要照顧同門情緒。


    他們原地逗留越久,負責斷後的雍振小隊消耗就會更大。


    丁白似乎領會了他的意思,沒說什麽,拔腿便走。


    走出去很遠,丁白指了指旁邊的石頭山。


    “上山。”


    “為什麽?”


    同隊叫邱迎春的女修極其不滿。


    不滿情緒來自顧前對待丁白的態度。


    作為隊長,又是昆吾峰峰主嫡傳,當之無愧的同輩大師兄,對一個昆侖名聲不顯的年輕師弟態度謙卑本就讓這些師弟師妹有所不滿。


    剛才撤離時磨磨蹭蹭的舉止,更讓同組的人對他生出了情緒。


    顧前覺得腦殼痛。


    他本來就不是那種能把方方麵麵照顧周全的性格,偏偏又頂著昆吾峰大師兄名頭,關鍵丁白傳承人身份無法給師兄弟透露。


    總不能在這種情況下搬出宗主密令以勢壓人。


    丁白理解,笑了笑。


    “你們按原計劃走,我上山。”


    “不行。”顧前板著臉,“要走一起走。”


    丁白拍了拍他的肩。


    兩人用傳音術交流了幾句,顧前沒再說什麽。


    丁白看也不看同隊其他人,如一頭鷹隼般衝向山坡。


    變作了一個黑點,在山脊上幾個兔起鶻落,轉眼不見了人影。


    邱迎春依然一臉不滿,說道:“這個丁白究竟什麽背景?難不成是閬風台傳人?”


    閬風台是當今宗主慕然洞府所在,宗主親傳十一人,分布在昆侖各個山頭獨自修行,很少人了解他們。


    顧前不好解釋,反問了一句:“你覺得呢?”


    邱迎春撇了撇嘴角:“就算他是宗主親傳又怎樣,擅自脫離小隊,就是他的不對,這次任務順利還好,要是不順利,我肯定第一個跟韓城主報告。”


    顧前雙手攏在衣袖裏麵,似笑非笑:“沒看見韓城主在外麵維護他?”


    “那又怎樣。”


    邱迎春突然發覺了新大陸一般,揚起下巴,瞪大眼睛望向顧前。


    ……


    有一雙眼睛始終在暗處盯著你的滋味並不好受。


    丁白在蜘蛛獸潮發生的時候就感覺到了。


    他仔細閱讀過慕然留給他的前人筆記,對妖山禁地的了解並不比顧前他們差。


    看過那些筆記,不少屬於昆侖隱秘。


    即便諸峰之主也未必有資格借閱。


    巨型蜘蛛也是蜘蛛,喜陰不喜陽,雖集中在萬蛛窟一帶,依然保持獨居習性。


    而且它們不是妖獸,而是妖獸血脈退化的異獸。


    沒有靈智,凝丹化妖可能性微乎其微。


    妖山禁地從未發生過巨型蜘蛛獸潮事件。


    唯一說得通的解釋,有人把蜘蛛趕出了洞穴,刻意製造獸潮假象。


    加上有人暗處窺探,猜出蜀山弟子在背後搞鬼不難。


    近百年蜀山與昆侖的關係,雖說不如以前緊密,也到不了生死相見的地步。


    搞這種手段對付誰,但凡動點腦筋都不難分析。


    ……


    禁地內雖不見太陽,也有白天黑夜之分。


    灰色天空很快出現了暮色。


    天邊一抹漆黑,仿佛帶著無邊的寒意隨時可能為頭頂天穹拉上幕布。


    丁白找了個山洞棲身。


    禁地植被稀少,沒法找到足夠的木柴生火。


    好在黑夜白天對修行者來說區別不大,遮擋的無非是肉眼視線,神識無礙。


    夜間的寒冷也無法侵徹修行者體魄。


    隻不過妖獸喜歡借夜色行動,他不想在背後有人窺視的情況下與妖獸作戰。


    夜色遮蓋了天穹。


    大地變得漆黑一片,一點光都沒有,就像濃墨塗抹的山水畫,天地間隻剩下黑色。


    外麵安靜得要命。


    妖山禁地是妖獸天下,按理說根本不會這麽安靜。


    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


    絕不是妖獸帶著肉墊的腳掌走在祼石地麵上的聲音,而是鞋底摩擦地麵發出的沙沙聲響。


    妖獸不會穿鞋,穿鞋的也未必是人,還有化形成人形的妖。


    不管怎麽說,外麵過來的,肯定用兩條腿走路。


    丁白望向黑暗。


    黑暗中走過來一個人,身材婀娜。


    “是你。”


    丁白見過她,也記得她的名字。


    她叫秦晴,同齡人中修為不低,且具有侵略性的女人。


    秦晴站在黑暗中,白色衣服有點醒目,腰後橫著一把劍,看上去很普通的烏鞘劍。


    黑暗中的人不止她一個。


    其他人離得很遠,潛伏在黑暗中,氣機收斂得很好。


    “認得我就好。”


    秦晴右手繞到腰後,按著劍柄。


    “你敢一個人離開隊伍,是一早猜到了我們會來?”


    丁白沒迴答她的提問。


    這種問題太白癡,也沒有意義。


    “交出無葬,我可以保證你安全離開。”


    秦晴鼻梁很挺很直,就像她說話一樣:“姚峰那邊我也會幫你阻止。”


    丁白唇角揚起笑容。


    “文卿沒來?”


    秦晴盯著他,目不轉睛,“你不夠格。”


    丁白氣笑了,笑得很大聲。


    然後他歪了歪脖子,略帶挑釁意味說道:“你夠?”


    秦晴臉色不太好看,按在劍柄上的右手五指握了起來。


    長劍在鞘中振鳴。


    “你若跟昆侖其他人一起,我們或許還會投鼠忌器,既然你一個人跑出來裝逼,那就滿足你的願望好了。”


    山崖間一片安靜,如同死寂,連風聲也聽不見。


    丁白左邊的洞壁忽然隆起,然後是一道劍光。


    極其明亮的劍光。


    光芒照亮了山洞,像無邊黑夜裏亮起的一盞明燈。


    劍光仿佛聚光燈打出來又被遮擋物壓薄的光柱。


    丁白好像嚇傻了,一動不動,甚至沒有下意識躲避。


    漆黑的洞壁卻響起一聲慘叫。


    石頭當然不會慘叫,會叫的隻有活物。


    一道人影從石壁裏麵衝了出來,衝向山洞外,身後拖著那道明亮的劍光。


    劍光中卻多了一抹血色。


    即便結丹初期的秦晴也沒看清究竟怎麽迴事。


    她當然認識衝出來這個人。


    慘叫著衝出山洞那位,正是她同門師兄,擅長陰影遁法的唐輝。


    他身後拖著的明亮劍影,正是他的本命飛劍“弦月”。


    唐輝沒衝出山洞幾步,便一頭栽倒,身下不斷有血流淌,很快形成一片血窪。


    “你做了什麽?”


    秦晴震驚不已,握劍的手也有些顫抖。


    她的神識一直在感知丁白的氣機,結果隻感應到唐輝的劍氣爆發,緊接著就慘叫著往山洞外跑,連別人怎麽出手也沒鬧明白。


    幾道劍光同時點亮黑暗。


    三道在前,兩道從山洞所在的崖壁上垂直墜落,來到山洞上方,拐了個急彎,飛向漆黑的山洞。


    劍光之下,丁白那張秀氣的臉清晰可見。


    他身體周圍長出了數不清的黑色藤蔓,像一張陰影大網。


    “生機術。”


    秦晴驚唿聲未落,五道明亮的劍光便刺入黑色藤蔓中。


    仿佛流星墜入無底沼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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