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蘅從來不覺得人需要滿足於當下的東西,尤其是她知道自己還能往上爬得更高,她隻覺自己應當站到更高的位置上,踩在那些曾經看不起自己的人頭上,這樣的人生才算的盡興。


    她的野心司遙光原先便察覺幾分,但如今親耳從人口中聽到這些,他還是覺得震撼。


    “看來你這是鐵了心要在帝都站住腳,把世家的利益奪過一些到自己手裏了。”


    她輕笑一聲,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麽不對:“原來隻是覺得,自己的階級不該被所謂的規矩製定,那樣的規則是錯的。”


    “但現在,我覺得那是他們欠我的。”


    如果沒有先前那麽一遭,她也不會對世家有這麽大的敵意,也不會覺得一定要把三界的領頭世家都拔掉,自己才能有一席之地。


    可,沒有這樣的如果,一切都是既定事實。


    無論那些人怎麽想,又怎樣防著她,而今她確實是從戰場上得到了東西,擁有朝政界轉戰的資格,更有君主在背後撐腰。


    她早就不是那個一無所有的月落蘅,更無需畏懼誰。


    “我倒是不想再往上爬了,爬不到什麽地方去的,”司遙光的笑容中有諸多無奈,“如若說我還能往上走走,我倒是半分都不介意。但是落蘅,你的例子在前,今日的事在後,我都知道自己往上爬不了了。”


    他並非消極,隻是有些話他還沒同落蘅說起。


    至於為什麽他也參與了這次的決定,是因為上頭有人命令他如此做。


    而剛巧不巧,那人是個三級軍官。


    更何況今天的事一發生,他很難再有晉升的機會。


    他與落蘅不同,他沒有別人可以仰仗,所以必須要更小心點才行。


    這些年能在四級軍官上的位置穩住,還算他運氣不錯,沒有被人陷害過,也沒有遭到世家直接針對。


    但從他意識到自己入了君主的局起,他就明白,自己隻有被操控的餘地。


    月落蘅看了他一眼,理解卻又無奈:“如果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我什麽都不會說。”


    可偏巧她是了解他的,他們原先也聊過這些的。


    他們有著相似的理想,他又如何甘心會在一個上下都不好得罪的位置上待著呢?


    明明,他們都是從基層爬上來的。


    在戰場這個死人堆積的地方,他們撿到了一條命。


    言下之意是什麽,司遙光一清二楚。


    隻是讓他像從前那樣肆無忌憚地同落蘅說自己的想法,他卻是覺得很難再做到了。


    “盡管這不完全是我的選擇,但也無可更改。”


    “不試試的話,怎麽知道呢?”


    她再次說出這與之前沒什麽差別的話,她總覺得未做之前就定下最終結果是喪氣之舉,是不可取的。


    可她身邊大多人好像都不這麽認為,走一步看十步,是他們常說的話。


    她拍了拍司遙光的肩,什麽也沒再說,默默迴到了自己的營帳中。


    直到再度躺下時,她才想起自己忘了什麽事。


    有關這支小隊的來源,她還沒有問過小隊隊長。


    他說過,若是他能安然迴來,一定會告訴她。


    她下意識看了眼時間,隻覺此刻去打擾旁人實在不好,便準備等到天亮之後再去叨擾。


    可她躺在床上,望著墨綠色的遮擋物,能想的東西有太多,根本無法安然入睡。


    她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瘋了,否則怎麽可能會一直覺得他和小隊的其他成員都很眼熟。


    如若真的見過,她應該有印象才對,而不是眼下這副什麽都想不起來的樣子。


    “又不是失憶過,怎麽能記不得呢?”她自嘲著。


    她嚐試等著天明,盤算著什麽時候去見他才算合適。


    直到她快要入睡,天才緩緩亮起。


    她撐著自己下了床,卻險些栽在地上,那樣大量消耗信息素的反噬終於在此刻呈現。


    她笑了聲,整理著自己的衣著,並沒有把這點反應放在心上。


    待確認過對方也已修整好後,她才走進對方的營帳中,而在場的還有其他小隊成員,大家默不作聲,也不知是在想什麽。


    環視一圈後,她坐在他們不遠處的椅子上,與他們對視上的那一刻,滿是無奈。


    “這次的事我昨天已經知道原因了,是我來前沒有跟其他四級軍官說清楚,連累你們……”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離她最近的隊員開口打斷了她的話:“我們都知道原因,這次不怪月長官。”


    “是啊,要真怪的話,就怪我們一直沒什麽實力,要是多上幾次戰場,也不至於被這麽質疑。”


    “不過就是一個序列號,他們那麽在意有什麽用。咱們這群人什麽水平,大夥兒心裏是最清楚的。”


    他們嘰嘰喳喳的,紛紛幫著月落蘅解釋,似乎不希望這件事會成為她的心結。


    月落蘅的笑容中盡是無奈,她不是自責,而是確實覺得這件事怪自己過於自信。


    倘若她來前能與那些人說個清楚,也不至於出現這檔子事。


    “好了,咱們不想這些了,”她笑著迴應他們的寬慰,“這次我會盡力幫大家申請軍功,爭取每個人都往上升一升。”


    “至於咱們死在戰場上的兄弟們……”


    她唿吸一滯,還是給出了自己的答案:“既然他們以身殉國,我自然也會讓他們的家人受到聖落的幫助。”


    哪怕對聖落的等級製度一直有所不滿,但月落蘅從未對一些律法提出抗議。


    也不知這一條得益於先君的存在,還是受現任君主的恩惠,總之在律法中,死於戰場者的家屬,皆可受聖落恩惠至三代以內。


    小隊隊長看著她此刻欲言又止的樣子,知道她這是在想什麽,主動提起自己之前的話:


    “之前我跟月長官說過,如果我有迴來的可能,無論生死,我都會把我們這支隊伍是如何組成的告訴月長官。現在,也算到我兌現承諾的時候了。”


    她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等著他的答案。


    他們在戰場上的戰鬥力根本不像一般隊伍的水平,就算沒有向上行賄,但也不至於被排得那麽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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