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上。


    樂易和杜純熙坐在後排座位,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話。


    “所以說,你是怕麻煩才跑的?”杜純熙肩膀挨著他,聲音細細的,臉上帶著玩味的笑意。


    她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就讓樂易想到了一個人:沈安妮。


    都是一樣的古靈精怪、讓人摸不著頭腦,話題切換也是快得跟老司機一樣。


    好巧不巧的,兩人都是留著這年頭很少看到女孩子留的短發,頗有古早日漫裏那種假小子女主角的感覺。


    兩人的顏還是同一掛的,皮膚白皙,五官精致,偏乖乖女的那種,看著就很減齡,所以至今為止樂易都看不出沈安妮到底多大年紀。


    他忍不住胡思亂想:


    她倆該不會是親戚吧?有血緣關係的那種?


    不同的是,沈安妮看著要更神經質一點,也更加善變,相比之下,杜純熙反倒顯得情緒穩定不少。


    看到樂易怔怔出神,杜純熙哪裏還不知道這家夥竟然走神了,她裝作生氣道:


    “你這人怎麽這樣啊?別以為救了我,就可以在跟我說話的時候走神……”


    樂易幹笑一聲,收迴思緒,正麵迴答了她剛才的問題:“是啊,怕麻煩。咱也不知道,剛才那個癡人有沒有弄出人命來……反正我已經做了我能做的事情,後續就不該我管了。”


    杜純熙難得沉默了下來,她想了想,又開口問道:“你有點同情他?”


    樂易遲疑了一下,點頭道:“有點吧。你當時也在場的吧?……他變成癡人,也不是他的錯……”他感覺這個話題如果要展開,估計會掰扯不清,於是打住了。


    杜純熙喃喃道:“對呀,又不是他的錯……”她突然扭頭來看著樂易,眼睛亮晶晶的,臉上的笑意如春花綻放,溫暖而真摯。


    這一刻,樂易才發覺,這妹子之前的笑容多少有點程式化、有點皮笑肉不笑的客套,直到這一刻,這個笑容,才算是她的真情流露。


    像是把麵紗摘了下來。


    自己是什麽話說到她心坎上了嗎?


    是那句“也不是他的錯”?


    正當樂易為氣氛突然變得有點曖昧而開始坐立不安時,好奇心顯然過重的出租車司機也正悄悄地通過後視鏡觀察著他們。


    這一男一女是在地鐵站附近上車的,上車後,女孩子報了地名,說是要去紅山區,路程可不近,有夠自己開的。


    女孩子從一身打扮來看,就知道家世不錯,像有錢人家的孩子。


    但司機之所以會注意到他們,主要還是他倆實在很登對。


    雖然他做的是迎來送往的買賣,每天載客送客接觸到的人不知有多少,但也很少遇到這樣令人賞心悅目的一對璧人。


    男的又高又帥,帥可能有一丟丟勉強,但勝在氣質陽光,和很多年輕帥小夥因久曆花叢、早早被酒色掏空身子而顯得陰鬱、邪氣不同,這小哥看著就正派,給人一種很自律的感覺,莫不是運動員或者當兵的?


    女的也很好看,聽談吐就知道家教很好,看著也聰明伶俐,如果是學生,那學習成績應該也不差……


    從五官看,他倆絕無可能是兄妹,那想必一定是情侶了,男的看著就是那種脾氣好的人,能夠包容小女友時不時的小性子小情緒,能疼人寵人,女的對男的說話很客氣,但也走心,沒有架子,沒有恃寵而驕……


    司機還在無端聯想、各種腦補時,就聽到後座女孩叫道:“師傅,前麵過了紅綠燈停車。”


    他才收迴思緒。


    送到地方了。


    下車的時候是女孩掃碼付的款,她關上車門離開前,突然笑吟吟地來了一句:“大叔,你要不要這麽明顯啊,偷看別人……”口氣倒沒多少怪罪的意思。


    司機有點尷尬,他幹笑道:“沒辦法,你倆太般配了,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說完他火速駕車離開,留下有點石化的樂易和笑得捧腹的杜純熙。


    再次登門前,在杜純熙的勸說無果下,樂易還是堅持先買了一些東西如水果果籃啥的,他大包小包提著,感覺沒那麽唐突了。


    用他自己的話說,上次兩手空空地上門,杜宇先生的解答又給了他很大的幫助,迴去後感到非常失禮和愧疚,所以這次無論如何都得帶點東西上門。


    杜純熙撇撇嘴、一副“被你打敗了”的樣子:“行吧行吧,既然你堅持,我就替老杜收下了。”


    經過地鐵站和這一路上的接觸,樂易對杜純熙有了一個大致的判斷:


    這妹子很聰明,不好忽悠,有主見,還有點叛逆,本質上大概是那種討厭繁文縟節、卻又不得不裝模作樣的人。


    挺有意思的。


    她突然發問:“上次你跟我爸聊了後,後來有收容到魔物嗎?”


    樂易想了想,告訴她:“有的,收容了一個。”


    她倒是有些意外:“還真有?!”頓了一下,她又好奇問道:“那我爸說的那些,對你有幫助嗎?”


    樂易一聽這問題,也是來勁了,他很誠懇地說:“有啊,幫助很大……我感覺,你爸比我們學校很多老師都厲害、都會教。”


    這是他的心裏話,不是為了博取好感在女孩麵前拍她家人的馬屁。


    杜純熙聽了也很受用,但是她臉上的笑意很快收斂了,代之以一小段的沉默。


    他感覺到她在那一瞬間有了一個很大的情緒起落。


    像是從自豪、驕傲,快進到無法言說的悲傷。


    到地方了,杜純熙打開門,邀請樂易進去,她招唿著:“爸,樂易來了。我在路上碰到他,正好跟他一起迴來。”


    杜宇跟上次見到的一樣,還是坐在之前的那個位置,戴著墨鏡,像一尊雕像。


    聽到杜純熙的話後,他臉上露出一點意外,語氣倒是很高興:“樂易嗎?快請坐。”


    杜純熙前前後後收拾了一下後,她也跟上次一樣,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雖然背對他們、做著自己的事情,時不時地迴頭瞅瞅,像一個湊數的聽眾。


    和之前一樣,杜宇很健談,雖然看不見,但他明顯是主導話題、掌控聊天節奏的那個人。


    “樂易,現在你還覺得真視差是你收容的困擾嗎?”杜宇拋出了一個問題。


    樂易想了想,坦然道:“還是有點,不過沒以前那麽讓我煩惱了……我記得您上次跟我說的,要反客為主。現在,不敢說已經摸到訣竅了,至少是有感覺了。”


    杜宇臉上露出笑意,他的臉大部分被墨鏡遮住,顯得法令紋更深了:“看來你是真的聽進去,還學以致用了……”他猶豫了一會,但還是發問了:“我能感覺你身上沾惹的氣息很雜亂……”


    “你最近的工作很忙?”


    樂易先是一怔,很快也反應過來:


    杜宇他應該是能感知到自己身上的氣息,他近來打交道的,有魔物、魔女,還有癡人,這能不雜亂嗎?


    他問自己工作是不是很忙,大概以為自己一個收容師,竟然短短時間內沾惹到這麽多東西,沒準是整天東奔西跑地到處加班攬活吧?


    沒等樂易迴答,杜宇又問:“對了,忘了問你,你現在在哪上班?”


    樂易如實告訴他:“銀安。剛剛去的,沒幾天。”


    “銀安啊……”杜宇說著陷入了一陣沉默。樂易能感覺到,他在聽到“銀安”之後情緒明顯有點低落了。


    收拾了會心情,杜宇很誠懇地說道:“樂易,坦白說,我不喜歡銀安,因為我不認可他們做事的方式和理念。”


    “不過這不會影響我們的關係。他們是他們,你是你。我這麽說,你理解嗎?”


    “理解的,杜先生。”樂易連忙表示。同時他心中浮起了疑問:


    杜宇先生,看來是和銀安有過結?而且還不小?


    之後他們的談話並沒有受到影響,杜宇先生也很快恢複了談興,他認真迴答了樂易提出的每一個問題,不厭其煩,態度不可謂不好。


    杜宇明顯感覺到,這個故人介紹來的晚輩相比第一次時,稱得上進步神速,讓他直唿不可思議!


    上一次來,樂易幾乎就是個完全被動的聽眾,隻有杜宇一個人在說,純純地連提出問題、提什麽問題都沒有頭緒的新人。


    這一次來,他已經能做到有的放矢地提出問題,對問題本身也有了自己的思考和認知,甚至有些見解,對從業多年的杜宇來說,都能有所啟發!


    這是一個什麽樣的年輕人?!


    這是何等天才的一個年輕人?!


    他近來到底經曆了什麽?


    雖然樂易沒有說明自上次談話後、自己經曆的那些戰鬥,沒有說明細節,但杜宇非常肯定,這個聲音聽起來有些靦腆、不夠自信的年輕人,近期應該是經曆了不少磨難,高強度的戰鬥估計也沒落下。


    “果然還是社會能鍛煉人……果然是被那個人看中的……”杜宇心中默念,心情遠非他麵上表現的平靜。


    到了下午四點多的時候,自覺收獲良多、叨擾已久的樂易告辭離開。


    送走樂易後,杜純熙迴到客廳剛坐下來,就聽到杜宇有些關心地發問:“純熙,你身上的癡人氣息是怎麽迴事……?”


    盡管已經習慣了自己老爸的神通廣大,她還是有些咋舌:“爸,幾個小時了,你還能感知到……?”


    杜宇傲然道:“幾個小時算什麽……你剛迴到家的時候我就感知到了,不過當時樂易在,不方便問而已。”


    杜純熙笑吟吟道:“其實你問也沒什麽的,那癡人是我跟他在路上一起遇到的。”


    她把地鐵站遇癡人一事告知,略過了她“不甚光彩”的裝死環節,重點說了樂易的表現。


    杜宇沉吟一番,不知道是認真還是開玩笑地開口道:


    “純熙,去追他,把他拿下,好不好?”


    “爸!……你在說什麽啊?!”


    “我是認真的。瞎子我向來一口唾沫一口釘的,從無虛言。”


    “為什麽啊?”


    “假以時日,他很可能是這世上除了你老爸我,唯一能保護你的人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魔女收容,從智障青梅開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道心隱僧衣瘦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道心隱僧衣瘦並收藏魔女收容,從智障青梅開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