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被魔力侵染是方方麵麵的。


    從人到物。


    被魔力侵蝕、異化,最終變成擁有一定意識、攻擊力和破壞力的物品,是為魔物。


    魔物的分布十分廣泛,從荒涼凋敝的小村落,到繁華富庶的大都市,都可能有魔物的存在。幾十年下來,人類幾乎已經接受了與魔物的共存,人們也知道,一旦魔物表現出危害性,就會有收容師前來將它們無害化處理——即收容。


    被收容的魔物,有一些甚至還會變成收容師的武器和同伴,變成魔物界的“帶路黨”。


    但是人不一樣。


    人類被魔力侵染後的情況比魔物複雜,甚至因性別的不同還會表現出巨大的差異。


    被魔力侵染的人類,女的被稱為魔女,男的被稱為癡人。


    與魔物不同,人類無法被收容!


    樂易一邊奔跑,一邊迴憶著在書本、在學院中學到的知識。


    他已經看到了好幾處殘垣斷壁,看到了福利院的主樓那個從三樓一直延伸到一樓的大洞……


    一棵有了幾十年樹齡的大樹被連根拔起,狼狽地歪倒在院牆上。


    這就是魔女的力量嗎?


    這是陶然做的嗎?


    上午見麵的時候還好端端的,怎麽才幾個小時就變樣了?


    怎麽就變魔女了呢?


    他心中其實已經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測,隻是一時間沒法說服自己!


    來到陶然住的那棟四層小樓前。小樓裏的人都已經撤離了。


    整個小樓每隔一會就發出巨大的聲響,像巨雷落下,又像挖掘機從樓頂開始往下挖。聲音來源的就是頂樓的404房間。


    每次巨響發出,大量的碎屑就從牆麵、牆縫中激射出來,附近的地麵也一震一顫的。


    就算此間事了,恐怕這棟樓也成了危房、沒法再住人了。


    樂易頂著一腦門汗,爬上了四樓。這裏的震感比樓下明顯多了,他連站穩都要使出全身力氣。


    走到404房間的門前,看著緊閉的大門,樂易清醒了過來,他意識到,自己正在做著一件極度危險、非常不理智且毫無勝算的事情。


    作為一個剛拿證的新手收容師,他最近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收容魔物,還是一年前的學院實習中,與一位學姐合作,一起收容了一隻e級的魔物。說是合作,其實大多數時候他隻是給學姐打下手,給學姐撐著結界罷了。


    嚴格說來,他親自收容魔物的經驗等於零!


    更何況,魔女是無法收容的!


    魔女隻能淨化!


    大概是聽到警察說已經申請支援、經驗豐富的收容師已經在路上,他慌了,心情激蕩間,就把一件超出自己能力的事情大包大攬了下來。


    內心深處,他真的不希望陶然被其他收容師淨化。


    如果隻有淨化這個選項,他也希望由自己來……他甚至沒有考慮到以自己f級的水準能否勝任。


    因為他想再見陶然一麵。


    哪怕是最後一麵。


    深吸一口氣,樂易把手按在門把手上,推了進去。


    房間還是那個熟悉的房間。這幾年,他不知道多少次踏足這裏,裏麵很多家具和物品都是他購置的,很多時候也是他幫忙打掃的。


    但是,眼下這些家具、地板,都已經是一片狼藉的模樣。


    仿佛車禍現場。


    地上滿是碎塊、紙屑和玻璃渣子。陶然正坐在唯一還完好的沙發上。


    蓬頭垢麵、滿身血汙,身上穿的衣服已經沒有一塊布料是完整的了。


    她看著樂易,臉上的表情讓樂易感到有些陌生。


    幾個小時不見,陶然仿佛換了一個人。


    終於親眼證實了陶然成了魔女、而且已經失控的事實。


    他一開口,淚水就從眼窩中滑了下來:“陶然!……我是樂易!”


    出乎他的意料,陶然竟然迴應了,她點了點頭,甩了甩臉上的劉海,露出髒兮兮的笑容:“我知道是你。”


    “易哥。”


    一聲易哥,讓樂易的道心徹底破碎,他快步走到陶然跟前,伸出手去,想要握住她的手,卻被一股無形的巨大力量撞了迴來,直接把他撞向身後的牆!


    嘭!


    他結結實實地撞了上去,那一瞬間,他似乎聽到了骨頭斷裂的聲音!


    背後、肋下都傳來劇痛,他覺得自己的命瞬間丟了半條,沒有當場暈過去,已經是意誌力在強撐著了。


    他已經站不起來了,挨著牆坐著,背著的小包也散落在邊上,從考核儀式上帶迴來的空白繪本滾了出來。


    “陶然,我是你易哥……”他一說話,發現滿嘴腥氣,剛才的撞擊很可能讓他內出血了,“你還記得我嗎?”


    “我當然記得。我們一個孤兒院長大的……”雖然此時陶然的聲音有些嘶啞,但在樂易聽來卻如此悅耳。


    他已經很久沒聽到陶然如此正常地說話了。


    “樂易,我真的想起來哦。”


    仿佛迴到了她還沒有變成智障、剛剛中考完的那個暑假。


    語氣如出一轍。


    他心中一顫,問道:“你想起什麽了?”


    陶然眼睛骨碌碌一轉,露出促狹的笑容:“都想起來了!……算上今天這次,這是你第二次在我麵前哭了。”


    真想起了?


    陶然現在的樣子,雖然埋汰了些,但是眼神中的靈動、自信,這哪是一個傻子會有的?


    不是說,失控的魔女理智盡失、完全無法交流的嗎?


    還是說陶然已經正常了?


    難道陶然因禍得福,變成魔女後,智力恢複了?樂易還抱著僥幸心思,可她接下來的話瞬間讓他的心沉入冰窟。


    “我記得,你第一次在我麵前哭,是因為我上次生病,我變傻了……其實不是哦。我那次不是生病,我是成魔女了。”


    從陶然的嘴中平平淡淡說出的一句話,證實了樂易來之前想到的可怕猜測:


    其實很早以前,陶然就已經變成魔女了!


    從那次奇怪的高燒就開始了!


    人類向魔女的轉化,是一個魔力侵染、堆積然後釋放的過程,而且是不可逆的。


    女人在變成魔女的初期,與正常人無異,所以在發現時,往往都錯過了最佳的處置時間。堆積階段或者說潛伏期,短則三五天,長則數年,像陶然這樣長達七年的,非常少見!


    當魔女無法維持體內的魔力、徹底失去理智,就進入失控階段。通常認為,當魔女失控,也是其生命即將走到終點的時候,即使不被收容師淨化,很快也會因魔力枯竭而死。


    原來,陶然在七年前已經是成為魔女了!出現的智商退化、語言係統紊亂現象,大概是她難以抑製魔力湧入又無法排解後,身體的自我保護機製起了作用。


    現在,在長達七年的智障後,她“醒”了過來。


    樂易艱難地開口道:“陶然,那你還能……好起來嗎?”


    陶然用戲謔的目光打量著他:“我現在不是很好嗎?什麽都想起來了。我記得……”她頓了一下,臉上浮起紅暈,然後有點咬牙切齒道:“你教我穿衣服的時候摸過我的胸。”


    樂易大窘,他囁囁嚅嚅地:“沒、沒有吧,你是不是記錯了?”


    陶然:“我還記得,你喂我吃飯的時候親我的嘴。”


    樂易:“……”


    陶然幽幽道:“樂易,這七年,真是辛苦你了……我就不計較你占我便宜的事了。”她走到樂易跟前,蹲了下來,直勾勾地看著他:“樂易,你是不是考上收容師了?”


    樂易下意識地迴答:“是的。今天剛拿到證。”


    陶然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她一屁股坐下來,整個人躺倒在地,平靜道:“樂易,我忍得很苦,這七年……現在是終結這一切的時候了。”


    “給我個體麵。”


    “我不想被其他收容師淨化。”


    樂易心如刀絞。


    淚水和汗水匯聚在他的眼窩中,讓他感到既酸澀又刺痛。他使出全身力氣,撿起了手邊的空白繪本,然後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居高臨下,他看到陶然的口鼻已經流出了黑色的血液。


    她已經快堅持不住了!


    像她說的,她想要一個體麵,自己必須成全她!


    樂易把心一橫,瘋狂地迴憶在學院時所學的淨化的操作,他翻開空白繪本,找到一頁空白,用手指蘸著自己口鼻上的血液,在紙上畫出啟界符:


    這是一個不標準的圓,圓的中心是一個小的菱形。


    像一枚鑄歪了的銅錢。


    每個收容師的啟界符都是依照個人喜好設定的,有些浮誇的收容師會設置成很複雜的圖案,經驗豐富或者圖省事的收容師一般會往簡單設置,越簡單越好。


    按照淨化的操作規範,他必須先開啟結界,並保證在淨化過程中,結界是撐起的狀態,確保在淨化完成瞬間可能形成的魔力衝擊,不對外界造成損害。


    結界開啟了。


    如果陶然此時神智還清醒,她會發現周圍的環境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們不再身處於滿地狼藉的室內,而是置身於一片廣袤而潔淨的海灘上!


    這是樂易的結界:


    “假日海灘”。


    雖名為假日海灘,實際上隻有他和陶然兩人,海浪輕柔著拍打著岸邊,發出宛如搖籃曲般的聲音。灰白的灘塗上遍布著波光粼粼的水痕,以及稀稀疏疏的腳印。


    時間仿佛在這裏停滯了。


    陶然坐了起來,她打量了一下周圍環境,再次露出笑容:“這就是結界嗎?……樂易,你果然做到了。”


    “來吧,淨化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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