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王保紅哪兒也沒去,每天就在家裏靜靜等著消息。


    她把廠子籌備以來的所有資料又仔仔細細重新整理了一遍,逐字逐句、反複核對每一個細節,大到與供銷社洽談的記錄,小到每一筆鄉親們集資的賬目,都梳理得清清楚楚,確保萬無一失。


    大姐和二姐照常去上班,可一下班就心急火燎地直奔家裏,陪王保紅一起等著通知,哪怕隻是默默相對,也想給予她一些力量。


    父母也收斂起往日的嘮叨,盡量在言語上輕聲寬慰她,家裏的氛圍雖然壓抑沉悶得如同暴風雨前的寧靜,但親情的溫暖卻愈發濃厚,絲絲縷縷地包裹著王保紅,讓她在焦慮中仍能尋得一絲慰藉。


    終於,商業局的通知來了,讓王保紅再去一趟。


    這一次,她懷揣著忐忑不安的心走進那間熟悉的辦公室,每一步都似有千斤重。


    待她進門,負責問詢的同誌神色比之前緩和了許多,待她坐下後,緩緩開口:“王保紅同誌,經過我們這段時間嚴謹細致的核實,你籌備的手工藝織布廠一切流程基本合規,沒有發現明顯違規行為。” 王保紅剛要鬆一口氣,對方卻話鋒一轉,“不過,鑒於這次舉報事件造成的影響,你目前還是處於停職調查的階段,這也是程序所需,希望你能理解。你近期就先在家安心待著,配合後續調查,有什麽新情況我們會及時通知你。”


    剛鬆了口氣,後麵的那句話卻讓她的心猛地一沉,盡管廠子暫時安全讓她稍感欣慰,可這停職調查的決定還是如同一記悶棍打在她頭上。


    她強忍著內心的失落,站起身來,聲音略帶顫抖卻依然堅定:“同誌,我明白,我一定全力配合組織調查。”


    “感謝你們公正地核查廠子的事,給了我們一個機會。”


    走出商業局,寒風依舊凜冽,王保紅卻覺得自己像迷失在迷霧中的孤舟,一時沒了方向。


    迴到家,家人看到她的神情,便知曉事情並未完全順利。大姐輕輕拉過她的手,低聲安慰:“紅紅,別灰心,至少你沒出啥事,咱也是強要人民的日子好過一些,沒有幹啥虧心事,慢慢來......”


    王保紅微微點頭,擠出一絲笑容。


    因著王保紅如今賦閑在家,大姐家的兩個小家夥也沒再送去李利民家,讓他媳婦幫忙照看。


    兩個孩子整天在屋裏屋外跑來跑去,嬉笑玩鬧,倒為這沉悶的家增添了幾分生機。


    王保紅看著他們純真無邪的笑臉,心情也漸漸平複了些。


    自從上班了以後,王保紅好久沒有時間再加那麽休息了,雖然說這件事也還在調查中,但是她也難得把自己肩膀上的擔子卸了下來。


    一周後,張奇上門來了。


    “保紅啊!人事科的黃主任讓我來告訴你,明天迴去上班了。”


    王保紅猛地抬起頭,眼中滿是驚喜與疑惑:“真的?張奇,這事兒可不能開玩笑。” 說著,她站起身來,幾步走到張奇麵前。


    張奇笑著點頭:“當然是真的,我剛從人事科那邊過來,黃主任親口交代的。說是調查結果出來了,你沒啥問題,讓你趕緊迴去主持咱們采購科的大局呢......”


    王保紅眼眶一下子紅了,連日來的的委屈和焦慮在這一瞬間湧上心頭,她聲音略帶哽咽的道:“太好了,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張奇,我這顆心總算是落了地。”


    “自從出事以來的這段時間可把我急壞了,我就怕要幫巴結公社建廠子出事兒,連累到大家。”


    張奇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沒事兒了,保紅。”


    “你為咱們供銷社付出了那麽多,大家都看在眼裏。”


    “這次也算是虛驚一場,往後咱們肯定會越來越好的。”


    王保紅深吸一口氣,平複了心情,連忙說道:“對對對,肯定會越來越好。”


    “張奇,你來得正好,我這幾天在家也沒閑著,畫了些新的織布圖樣,你幫我看看。” 說著,她拉著張奇走到桌子旁,將一疊圖紙攤開。


    張奇頓了頓,猶豫著開口道:“保紅啊!我看這件事就算了吧!”


    王保紅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手停在半空中,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張奇,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神情:“你說什麽?張奇,怎麽能算了?咱們為這個廠子付出了多少心血,你都忘了?”她的聲音不自覺地拔高,帶著一絲顫抖,眼眶也微微泛紅。


    張奇麵露難色,避開她的目光,輕歎一聲:“我知道,保紅,我都記得。可你看看現在這形勢,政策風向變了,上頭審核那麽嚴,咱就算再折騰,這廠子要辦起來太難了。”


    “再說,你剛熬過停職調查,好不容易能迴供銷社安穩上班,別再冒險了。”


    王保紅緩緩放下手中的圖紙,像是放下了千斤重擔,卻又像是失去了最珍貴的寶物,她的肩膀垮了下來,眼神中透著深深的失落與不甘:“張奇,我理解你擔心我,可我要是就這麽放棄了,怎麽對得起鄉親們?”


    “當初是我信誓旦旦地拉著大家一起幹,他們把辛苦攢的錢拿出來,眼巴巴盼著能靠手藝過上好日子,我現在撂挑子,往後還怎麽在村裏立足?還怎麽去哪兒采購農副產品?”


    張奇皺著眉頭,欲言又止,過了會兒才低聲說:“保紅,你別太倔了。”


    “你想過沒有,就算咱們把廠子辦起來,萬一後麵又出什麽岔子,大家的辛苦不都白費了?咱們不能隻憑一股熱血,也得考慮現實啊。”


    “你閑在家好好休息吧,我就先迴去了,你嫂子和孩子還在家等我,記得明天迴去上班啊......”


    張奇皺著眉頭,欲言又止,過了會兒才低聲說:“保紅,你別太倔了。”


    “你想過沒有,就算咱們把廠子辦起來,萬一後麵又出什麽岔子,大家的辛苦不都白費了?咱們不能隻憑一股熱血,也得考慮現實啊。”


    “你先在家好好休息吧,我就先迴去了,你嫂子和孩子還在家等我,記得明天迴去上班啊......”


    王保紅望著張奇離去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她理解張奇的顧慮,畢竟現實的重重困難就像一道道難以逾越的溝壑橫在麵前,可她心底那團為鄉親謀福祉的火焰卻怎麽也熄滅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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