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四年秋 嶢關古道


    鉛雲如墨,沉甸甸地壓在嶢關古道之上,暴雨像是天河決堤,毫無節製地傾盆而下。


    雨水順著山勢,匯聚成湍急的溪流,在古道上橫衝直撞,濺起層層水花。


    曹操的玄色大氅早已被雨水浸透,緊緊貼在他那略顯疲憊的身軀上,他伏在馬背上,麵色蒼白,卻仍透著一股堅毅。


    耳邊,曹丕那撕心裂肺的喊聲在風雨中顯得格外淒厲:“父親!後方煙塵——”


    曹操猛地迴頭,五十步外,西涼騎兵的狼頭旗像是從地獄中探出的獠牙,在雨幕中若隱若現,刺破了這混沌的世界。


    當先一將,銀甲白馬,宛如魔神降臨。他手中的虎頭湛金槍在雨中閃爍著森冷的寒光,雨滴落在槍尖,瞬間被彈飛。


    曹操的瞳孔驟然縮成針尖大小,幾年前宛城那個血色之夜,仿佛電影般在他腦海中迅速放映。淒厲的慘叫、飛濺的鮮血、愛將典韋,曹昂的戰死,一切都那麽清晰,就好像發生在昨天。


    “張!文!繡!” 程昱的驚唿被無情的雨聲瞬間淹沒,可曹操卻聽得真切,那三個字像是三把利刃,直直刺進他的心髒。


    “取曹賊首級者,賞萬金!” 張繡的聲音裹挾著風雨,如洪鍾般響徹四周。他手中長槍用力一揮,宛如指揮著一場死亡的盛宴。


    八百西涼鐵騎,如同黑色的洪流,向著曹操等人洶湧奔湧而下。馬蹄踏碎水窪的聲音,沉悶而有力,每一聲都像是踏在曹操眾人的心上,竟比那滾滾雷聲更令人膽寒。


    許昌城頭的血色仿佛還在眼前晃動,曹操隻覺一陣眩暈。他緊了緊手中的青岡劍,那熟悉的劍柄觸感卻無法給他帶來絲毫慰藉。


    忽然,他想起昨日收到的密報:張羽部將在武關斬殺樂進,西涼軍已截斷秦嶺所有隘口。這消息就像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他本就搖搖欲墜的希望之上。


    “主公先走!” 曹洪那如洪鍾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隻見他掄起镔鐵大刀,虎目圓睜,迎著張繡就衝了上去。


    兩馬交錯的瞬間,空氣仿佛都被撕裂,張繡的槍尖像是靈動的毒蛇,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鑽過戟影,在曹洪的肩甲上擦出一道刺目的火星,那火星在雨幕中一閃而過,卻讓人心驚膽戰。


    曹操咬了咬牙,狠抽馬鞭,試圖突出重圍。可剛奔出幾步,卻見前方山道拐角處轉出一隊輕騎。


    為首的成廉,方天畫戟橫在當路,攔住了曹操的去路。


    這位呂布舊部,眼中燃燒著刻骨的仇恨,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更添幾分猙獰:“曹孟德,可還記得下邳白門樓萬千百姓?”


    那話語中飽含的怨憤,仿佛要將曹操生吞活剝。


    丹水河畔


    張羽勒馬高崗,俯瞰著山下的亂局。狂風唿嘯,吹得他的披風獵獵作響,雨水打在他的鐵麵上,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


    魏延站在一旁,手中長刀緊握,看著山下廝殺的場景,熱血沸騰,正要揮軍衝鋒,卻被張羽抬手止住。


    “讓張繡和曹操先耗著。” 張羽取下鐵麵,雨水順著他堅毅的下巴不斷滴落。漢帝暴斃帶來的衝擊正在迅速發酵,整個天下都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混亂之中。


    兩個時辰前,汝南傳來急報:司馬懿打著 “討逆” 旗號收編了樂進殘部。這消息讓張羽的眉頭緊緊皺起,他深知,司馬懿絕非等閑之輩,此人此舉,必定有著深遠的謀劃。


    親衛突然匆匆趕來,雙手捧著一個精致的木匣:“主公,江東信使送來的。”


    張羽打開錦帛,上麵是孫權蒼勁的筆跡,提議共分淮南。


    張羽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不屑,隨手將信箋扔進雨中。他望向東南方,天際隱隱有火光閃爍,想來周瑜已經對廬江動手了。


    孫權這隻江東病虎,果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擴張的機會。


    河灘上突然爆出一聲驚天怒吼,將張羽的思緒拉了迴來。隻見曹操的坐騎被長槍貫穿,轟然倒地,曹操狼狽地從馬上滾落。然而,他手中的青岡劍卻如一道閃電,削斷了張繡半幅披風。


    兩道身影在泥濘中翻滾,濺起大片泥水,虎頭槍與青釭劍碰撞出連串火星,每一次碰撞都仿佛是命運的交鋒。


    “是時候了。” 張羽低聲自語,隨後戴上鐵麵。隨著令旗用力揮動,三千具裝騎兵開始沿山坡俯衝而下。


    沉重的馬蹄聲震得大地都在顫抖,岸邊的蘆葦簌簌發抖,仿佛在為這場即將到來的最終對決而瑟瑟發抖。


    建安十四年冬 許昌南宮


    許昌南宮,莊嚴肅穆,卻又透著一股壓抑的氣氛。巨大的青銅燈樹矗立在殿中,燈火搖曳,卻無法驅散這滿殿的寒意。


    “報!馬超部已過潼關!” 傳令兵的聲音在殿中迴蕩,帶著一絲緊張與急促。


    “報!孫權水軍出現在巢湖!” 又一聲急報傳來,讓殿中的氣氛愈發凝重。


    “報!司馬懿在南中立劉琮為帝!” 這消息如同一顆重磅炸彈,在眾人心中激起千層浪。


    張羽坐在主位上,手指輕輕摩挲著玉璽缺角,那是投石車留下的傷痕,也是這個亂世的見證。


    階下,李儒正捧著《遷都疏》侃侃而談:“長安乃高祖龍興之地,兼有關中之險......” 他的聲音在殿中迴響,條理清晰,分析得頭頭是道。


    青銅燈樹突然爆出一朵燈花,“啪” 的一聲輕響,打破了短暫的寧靜。年輕的霸主望向殿外紛揚的初雪,思緒不由自主地飄遠。


    恍惚間,他又看到那個暴雨如注的黃昏。當他在丹水河灘找到曹操時,那具殘缺的屍體右手仍緊握著半截青岡劍,左手卻死死攥著沾血的《龜雖壽》竹簡。


    那一幕,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腦海中,成為了他心中永遠無法抹去的記憶。


    “準奏。” 許久,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殿中響起,平靜而又堅定。這簡單的兩個字,卻仿佛宣告著一個新時代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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