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色原本並無固定之色相,空空也並非絕對的虛無空洞。安靜與喧鬧、言語與沉默,本質上本就相同,宛如夢境之中何必再去費力解說夢境呢。所謂有用之處恰恰蘊含著無用之理,看似無功之舉實則可能正在暗中施功。恰似果實成熟後自然而然會變紅一般,無需追問該如何去精心栽種培育。


    且說那唐僧師徒眾人施展法力,成功地阻攔住了布金寺的僧人。那些僧人眼睜睜看著黑風席卷而過之後,便不見了唐僧師徒的身影,隻當是有活佛降臨凡間,於是紛紛跪地磕頭,然後返迴寺廟不再多言。他們師徒繼續一路向西行進,此時正值春夏之交之際:


    天空晴朗,氣候清爽宜人,池塘中的菱角和荷花開始生長繁茂。梅子在雨後漸漸熟透,麥子則隨著微風輕輕搖曳著逐漸成熟。草叢散發著陣陣芳香,花瓣飄落滿地,黃鶯已略顯衰老但仍輕盈地棲息在柳枝之上。江邊的燕子正帶著幼雛學習飛翔技巧,山中的野雞也忙著哺育自己的子女,不時發出清脆的鳴叫之聲。太陽高懸於正南方向,白晝漫長,世間萬物都沐浴在明亮的陽光之下,顯得生機勃勃。


    一路上,他們經曆了數不清的清晨用餐和夜晚投宿,時而沿著山澗前行,時而攀越山坡尋找道路。就在這平平穩穩的路途上,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半個月之久。忽然,前方又出現一座城垣,看起來距離他們已經很近了。唐三藏見狀,開口詢問道:“徒兒們啊,你們可知道此處又是何地界呀?”孫悟空撓撓頭迴答道:“師父,俺老孫也不曉得呢!”


    八戒咧開嘴笑著說道:“這條路明明就是你曾經走過的呀,怎麽能裝作不知道呢?這裏麵肯定有一些古怪之處。我看你啊,分明就是故意推脫說不認識,存心想要戲弄我們一番哩。”行者聽後,眼睛一瞪,沒好氣地迴應道:“你這個呆子真是一點兒道理都不懂!雖說這條路我確實走過好幾遍,但每次都是在九霄雲端之上,駕馭著祥雲來來去去的,哪裏像今天這樣腳踏實地地落在這地麵上行走啊?既然這些事情與我無關緊要,我幹嘛要費心思去仔細探查呢?哪來那麽多稀奇古怪的,更談不上故意捉弄你啦!”


    就在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爭論不休的時候,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道路的邊緣地帶。唐三藏從馬上下來,緩緩走過那晃晃悠悠的吊橋,然後徑直走進了門裏麵。放眼望去,長長的街道兩旁店鋪林立,人來人往好不熱鬧。突然,他瞧見廊下正坐著兩位老者在那兒悠閑地談天說地。於是,三藏趕忙迴頭叮囑道:“徒兒們,你們暫且先在那街心站好,都給我把頭低下去,千萬不可肆意妄為、惹出麻煩來,且待為師到那廊下去詢問一下此處究竟是什麽地方。”行者等人聽到師父吩咐,果然乖乖地依照所言站立不動。


    此時,那位長老快步走到跟前,雙手合十,恭恭敬敬地向那兩位老者施了一禮,開口說道:“二位老施主,貧僧有禮了。”而那兩位老人原本正在興致勃勃地閑聊著,一會兒談論世間萬物的興衰成敗,一會兒評點古今聖賢人物的是非功過,時而感慨當年那些英雄豪傑所創下的豐功偉績如今都已煙消雲散,實在令人不禁為之深深歎息。冷不丁聽到有人前來打招唿問候,兩人急忙停止交談,起身還禮應道:“長老您此番前來,可是有什麽要緊之事需要相詢嗎?”


    三藏雙手合十,微微躬身向那位老者說道:“貧僧自遙遠的地方而來,專程前來拜見佛祖。方才抵達這片寶地,卻尚不清楚此地究竟叫什麽名字。煩請老人家指點一二,不知附近可有一心向善之人的居所,以便貧僧前去化緣一頓齋飯?”


    隻見那老者微笑著迴答道:“原來大師您來自遠方啊,這裏便是銅台府。而在這府城之後還有一處縣城,名叫作地靈縣。如果長老想要享用齋飯,根本無需四處去募集化緣。隻要穿過這座牌坊,沿著南北街道一直往前走,待到看見坐西朝東方向有一座猶如猛虎盤踞般的門樓建築時,那就是寇員外的府邸所在之處啦。而且他們家門前還立著一塊‘萬僧不阻’的牌子呢。像您這樣遠道而來的僧人,盡可以放心地去他家盡情享用齋飯。快去吧,快去吧,可別再耽誤我們聊天說話啦!”


    三藏趕忙道謝不已,然後轉過身來對著行者輕聲言道:“悟空啊,此處原來是銅台府的地靈縣呢。剛才那兩位老施主告訴咱們說:‘走過這座牌坊以後,順著南北街道前行,看到朝東方向、有著虎坐門樓造型的宅邸,便是寇員外的家宅,並且他家門前豎立著一塊寫有‘萬僧不阻’字樣的牌匾。’讓咱們前往他家去用齋呢。”


    一旁的沙僧聽聞此言,不禁點頭應和道:“想來這西方不愧是佛教聖地呀,果真存在願意施舍齋飯給僧侶們的善舉呢。既然眼下身處府縣之地,想必也用不著查驗通關文書之類的東西了吧。不如咱們趕緊過去化些齋飯填飽肚子,也好繼續趕路前行呐。”


    長老與三人緩緩地行走在長長的街道之上,他們的身影引起了市口眾人的注意。人們紛紛露出驚恐慌張和猜疑好奇的神情,簇擁著爭相觀看這四人的相貌。長老見狀,趕忙低聲吩咐眾人閉嘴,並連聲告誡道:“莫要放肆!千萬莫要放肆啊!”聽到長老的話語,那三人果然乖乖地低下頭去,連抬頭仰望一下周圍人群都不敢。


    就這樣,他們小心翼翼地繞過街角,眼前豁然出現了一條寬闊筆直的南北大街。正在行進之時,忽然看到一座氣勢恢宏的虎坐門樓聳立在前方。隻見那門裏邊的影壁牆上高高懸掛著一麵巨大的牌匾,上麵龍飛鳳舞地書寫著“萬僧不阻”四個大字。三藏凝視著這四個字,不禁感慨萬千,開口說道:“此地乃西方佛國淨土,無論是賢能之士還是愚鈍之人,皆無絲毫欺詐虛偽之舉。先前那兩位老者所言,我當時尚心存疑慮,如今親眼所見,果真如他們所說一般啊。”


    一旁的八戒本就生性粗俗豪放,此刻見到如此氣派的門樓,哪裏還按捺得住性子,抬腿便要邁步往裏闖去。行者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喝道:“呆子,且慢些!先等有人從裏麵出來,問清楚情況之後,再作打算進入也不遲。”沙僧在旁附和道:“大師兄所言極是。咱們初來乍到,若是冒然闖入,隻怕一時難以分辨裏外,反倒會給此間的施主增添不少煩惱呢。”於是,四人便將馬匹和行李暫且停歇在了門口。


    沒過多久,隻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仆從門內匆匆走了出來。他手中提著一把秤杆,另一隻手拎著一隻竹籃,原本正低頭趕路,冷不防抬眼瞧見門外站著的四位僧人,頓時嚇得臉色煞白,手中的秤和籃子也失手掉落在地上,然後轉身撒腿就往門裏跑去,邊跑邊驚慌失措地大聲喊道:“主公啊!不好啦!外麵來了四個模樣怪異的僧家呀!”


    那員外手拄拐杖,正悠然地在天井之中緩緩踱步,口中還念念有詞,不停地誦念著經文。突然聽到有人前來稟報,他便急忙丟下手中的拐杖,快步迎出門來。隻見他見到這四位來客,絲毫沒有被他們的外貌所嚇到,反而熱情地招唿道:“快請進來,快請進來!”三藏則表現得十分謙遜有禮,與眾人一道走進院子。


    一行人跟隨著員外轉過一條狹窄的巷子後,來到了一座房屋前。員外邊走邊介紹說:“這邊上麵的房間,乃是專門用來招待各位老爺們的佛堂、經堂和齋堂;而下麵那些,則是我的弟子以及家眷老少居住之所。”三藏聽後不禁連連點頭稱讚。


    隨後,三藏從行囊中取出那件珍貴的袈裟穿上,然後虔誠地向著佛像拜了三拜。接著,他邁步登上大堂仔細觀瞧起來,但見屋內香煙嫋嫋,如雲似霧般彌漫在空中,燭光搖曳生輝,將整個廳堂照得亮堂堂的。


    放眼望去,隻見滿堂之中繁花似錦,簇擁成團,四周更是金碧輝煌,色彩絢爛奪目。朱紅色的架子高高懸掛著紫金大鍾,彩色油漆的燈台相對而立,擺放著精致的花腔鼓。還有好幾對繡工精美的幡旗,上麵繡製著八寶圖案,栩栩如生;上千尊佛像皆用純金鑲嵌而成,金光閃閃,令人目不暇接。此外,還有古樸典雅的銅質香爐、銅質花瓶,以及雕刻精美的漆木桌子和漆木盒子等等,各種物件琳琅滿目,美不勝收。在那古樸典雅的古銅爐之中,源源不斷地升騰起沉香和檀香的嫋嫋青煙,仿佛將整個空間都浸染得馥鬱芬芳。而在古銅瓶裏,時常會有絢麗多彩的蓮花悄然綻放,它們猶如仙子下凡一般,散發著迷人的光彩。


    那張精心雕琢而成的漆桌上,五彩祥雲般的鮮果鮮豔欲滴,散發出陣陣誘人的香氣。而在旁邊的雕漆盒子裏,則堆積著層層疊疊、芳香四溢的花瓣,宛如一座小小的花丘。


    透明如水晶的玻璃盞中,盛裝著純淨清澈的水,宛如一麵鏡子,倒映出周圍的一切。而那琉璃製成的油燈,裏麵盛滿了香油,燈火通明,照亮了房間的每個角落。


    隻聽得一聲清脆悅耳的金磬之聲響起,餘音嫋嫋,韻味悠長,在這寧靜祥和的氛圍中顯得格外空靈悠遠。這裏簡直就是一個與世隔絕的仙境樓閣,塵世的喧囂絲毫無法侵擾此地,即便是那些供奉著眾多佛像的上等寺廟,恐怕也難以與之相比。


    長老洗淨雙手後,輕輕拈起一炷香,恭恭敬敬地叩頭禮拜完畢。然後他轉身準備向員外施禮,隻見員外用手扶著他說道:“暫且停下,請先到經堂中相見吧。”


    走進經堂,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排排整齊擺放的方台豎櫃,以及一個個裝飾精美的玉匣和金函。這些方台豎櫃上堆滿了數不清的經文典籍,仿佛是一座知識的寶庫;而那些玉匣金函則收藏著大量珍貴的簡劄文書,蘊含著無盡的智慧和奧秘。


    在一張彩色漆製的桌子上,擺放著紙墨筆硯等各種文具用品,每一件都製作得精巧細致,堪稱文房四寶中的精品。而在一旁的椒粉屏風前麵,則陳列著書畫琴棋等雅物,無一不是精妙絕倫、玄妙深邃,充滿了藝術的魅力和情趣。


    在經堂的一角,放置著一口輕盈如玉、浮光躍金的仙磬,每當微風拂過,它便會發出清脆動聽的聲音,讓人不禁心曠神怡。此外,還有一柄披風披月般的龍髯寶劍懸掛在牆上,劍鞘上鑲嵌著寶石美玉,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身處這樣清幽雅致的環境中,一股清新之氣撲麵而來,使人感到神清氣爽,心情愉悅。就連原本躁動不安的心,此刻也漸漸平靜下來,沉浸在這片寧靜與祥和之中。長老來到此處,剛要再次行禮,那員外趕忙上前扶住他,並關切地說道:“請您放鬆一下身上的佛衣吧。”


    隻見那三藏法師輕輕脫下身上所披的袈裟,這才與麵前的長老相互見禮。緊接著,他又趕忙邀請行者、八戒和沙僧三人上前,與長老相見。而後,三藏法師又吩咐手下將馬匹好好喂養,並將行李穩妥地安置於廊下。諸事安排妥當之後,三藏法師方才開口詢問起長老的日常起居等情況來。


    三藏法師雙手合十,微微躬身施禮,緩聲說道:“貧僧乃是來自東土大唐的欽差使者,此次西行專程前往西方寶地拜謁靈山聖地,覲見佛祖以求得真經真傳。途中聽聞貴府對僧侶極為敬重,素有布施齋飯之舉,故而特地前來拜見,隻求能討得一頓齋飯果腹即可繼續趕路前行。”


    那員外聽後,臉上頓時浮現出欣喜之色,滿臉堆笑,樂嗬嗬地迴應道:“哎呀呀!大師客氣啦!小老兒賤名寇洪,表字大寬,如今年歲已然虛度六十四載嘍!自我四十歲那年起,便許下宏願要齋僧萬人,至今方才快要達成圓滿。如今算算時日,已然齋僧整整二十四個年頭啦!我這裏還有一本詳細記錄齋僧賬目的簿子呢。近日裏閑來無事,便把過往齋過的僧侶之名逐一核算了一番,不想已經齋過九千九百九十六位高僧大德啦!眼下就隻差四位便能湊滿一萬之數,得以功德圓滿。沒想到啊,今日竟是這般湊巧,上蒼竟降下老師您一行四人至此,剛好補足了這缺漏之數。還望老師留下法號尊稱,無論如何也要在此多盤桓些時日,好歹再寬住個一月有餘。待到功德圓滿之時,小老兒定會備好轎馬親自護送老師們登上靈山。此處距離那靈山不過區區八百裏路程而已,著實算不上遙遠呐!”


    三藏法師聞聽此言,心中自是歡喜異常,當下也就不再推辭,暫且滿口答應下來。


    就在此時,他家那幾個身強力壯、手腳勤快的小家僮們正忙忙碌碌地往宅子裏搬運著柴火和清水,又馬不停蹄地前去取用米麵蔬菜等各類食材,熱火朝天地整治著齋供之物。突然間,一個在外頭忙活的媽媽驚訝地動員起來,滿臉疑惑地大聲問道:“這些僧人究竟是從哪裏來的呀?怎麽如此匆忙緊張呢?”其中一名僮仆趕忙迴應道:“剛剛來了四位德高望重的高僧呢!爹爹上前詢問他們的日常起居情況,他們自稱是來自遙遠東方的大唐帝國皇帝特意派遣而來的使者,此行的目的乃是前往西方靈山朝拜佛祖爺爺。至於抵達咱們這兒之前,他們已經走過了多少漫長艱辛的路途,那就無從知曉啦。不過爹爹聽聞之後,直說這幾位高僧必定是從天而降的祥瑞之人,隨即就吩咐我們動作麻利些,趕緊準備豐盛的齋飯,好生供奉招待他們一番呢。”那位老嫗聽完僮仆所言,心中亦是歡喜不已,連忙唿喚身旁的丫鬟道:“快快把我的衣裳取過來讓我穿上,我也要親自過去瞧一瞧。”僮仆見狀,急忙勸阻說:“奶奶啊,您隻能見見其中一位高僧,另外那三位可萬萬見不得喲,他們的模樣長得實在是醜陋不堪呐!”然而老嫗卻不以為然地搖搖頭說道:“你們這些孩子懂得什麽呀!雖說他們外表看起來形容醜陋,但說不定正是因為其相貌古怪清奇,才有可能是天上神仙下凡來到人間曆練的呢。趕快先跑去稟報給你爹爹知道這件事要緊。”


    於是乎,那名僮仆撒開腳丫子一路狂奔至經堂,氣喘籲籲地對著員外稟報道:“不好啦,奶奶她老人家馬上就要過來了,說是想要拜見一下來自東土大唐的老爺們哩。”正在經堂內打坐誦經的唐僧三藏聽到這個消息後,不敢怠慢,立即站起身來走下座位。


    且說那話尚未說完,隻見老嫗已然來到了堂前。她抬眼望去,但見唐僧生得相貌軒昂,氣質出眾,風姿偉岸,令人不禁為之側目。再轉眼看向行者等三人,隻覺他們模樣亦是不同凡響,心中雖已知曉此四人乃是天上仙人下凡而來,卻仍不免生出幾分悚懼之意,忙不迭地朝著上方恭敬跪拜下去。


    三藏見狀,趕忙匆匆還禮,並說道:“不敢當,不敢當啊,有勞菩薩如此錯敬於貧僧。”那老嫗聽聞此言,稍作遲疑後轉頭詢問身旁的員外道:“這四位師父為何不一同落座呢?”此時,一旁的八戒忽地撅起嘴巴說道:“嘿嘿,俺們三個可都是徒弟哩。”豈料,就他這麽一句話出口,竟猶如深山之中猛虎長嘯一般,震耳欲聾。那老嫗原本就有些心驚膽戰,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嚇得更是魂飛魄散,渾身顫抖不止。


    正當眾人說話間,忽然又瞧見一名家僮急匆匆跑來稟報:“兩位叔叔到啦!”三藏聞言急忙轉過身去瞧看,隻見原來是兩名年輕的秀才正快步走來。那兩名秀才徑直登上經堂,對著長老便是俯身叩拜而下,這一番舉動直把三藏驚得手忙腳亂,連忙慌張地還禮不迭。


    這時,員外趕緊跨步上前伸手拉住二人,笑著向三藏介紹道:“這位長老莫要驚慌,此乃我家中的兩個小兒,大兒名叫寇梁,二兒名為寇棟。他倆方才一直在書房裏埋頭苦讀,這會兒剛剛迴來準備享用午餐。得知有高僧駕臨寒舍,故而特意前來拜見。”三藏聽後滿心歡喜地點頭讚道:“善哉,善哉!正所謂‘欲高門第須為善,要好兒孫在讀書’,令郎如此勤奮好學,將來必成大器啊!”


    二秀才恭恭敬敬地向父親拱手作揖後問道:“爹啊,這位老爺究竟是從哪兒來的呀?”隻見那員外麵帶微笑迴答道:“他的來曆可不簡單呐!乃是來自遙遠之地。他可是南贍部洲東土大唐皇帝親自派遣至靈山去拜見佛祖爺爺、求取真經的高僧呢。”秀才聽後不禁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說道:“兒曾在那《事林廣記》之上看到過相關記載,據說普天之下僅有四大部洲。咱們這兒被喚作西牛賀洲。除此之外,尚有一個東勝神洲。如此算來,那南贍部洲到此地之距離可謂遙不可及,真不知道需要曆經多少歲月方能抵達啊!”


    這時,一旁的三藏法師微微一笑,緩聲說道:“貧僧一路走來,耽誤在路上的時日頗多,真正趕路前行的日子反倒較少。途中常常遭遇各種狠毒妖魔與兇狠精怪,曆經萬般苦難和千般艱辛。幸而有我那三個徒兒一路護持周全。自出發至今,總計度過了一十四個寒暑交替,方才得以成功取得這珍貴無比的真經啊。”


    秀才聞聽此言,滿臉欽佩之色,對三藏法師連連稱讚不已,口中不住地道:“哎呀呀,大師您當真是位神通廣大的神僧啊,實在令人敬仰萬分!”話還未曾說完,忽然又見一名小廝急匆匆跑來稟報:“老爺,齋筵已然準備妥當,請您移步前去用齋。”


    話說那員外讓自家的媽媽帶著兒子去別處宅子轉轉,而自己則留下來陪著唐僧師徒四人走進齋堂享用齋飯。一進入齋堂,但見裏麵的布置極為整齊有序。


    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那些金光閃閃的漆製桌案和烏黑發亮的交椅,它們擺放得錯落有致。再往前看去,隻見第一排陳列著各種五顏六色的高級果品,這些果品都是能工巧匠精心製作而成,每一樣都呈現出時下最流行的樣式,令人賞心悅目。緊接著第二排擺著五盤精致的小菜,色香味俱佳;第三排則放置著五碟新鮮的水果,散發著誘人的香氣;最後一排更是有五大盤各式各樣的休閑小食,琳琅滿目,讓人垂涎欲滴。


    這些食物樣樣都顯得那麽甜美可口,散發出陣陣馨香。不僅如此,還有那熱氣騰騰的素湯、香噴噴的白米飯以及鬆軟的蒸卷饅頭。那辣味十足的菜肴更是刺激著人的味蕾,使人食欲大增。總之,這裏的美食應有盡有,完全能夠滿足人們的口腹之欲,真可謂是豐盛至極啊!


    此時,隻見七八個伶俐乖巧的僮仆在席間穿梭忙碌,他們或是端茶倒水,或是上菜遞碗,動作嫻熟而迅速。而四五個手藝精湛的庖丁也在廚房裏忙個不停,一刻不停地準備著美味佳肴。


    你瞧,這邊負責上湯的仆人正小心翼翼地將滾燙的熱湯倒入碗中,那邊負責添飯的僮子也是手腳麻利地為客人們添加著香噴噴的米飯。他們來來往往,猶如流星趕月一般快捷高效。尤其是那貪吃的豬八戒,更是狼吞虎咽,一口就能吞下一碗飯,速度之快簡直如同狂風席卷殘雲一般。師徒四人盡情享受著這頓豐盛的齋飯,吃得十分滿足。


    待大家酒足飯飽之後,長老緩緩站起身來,對著員外合十行禮,表示感謝齋飯款待之情,並表示想要繼續趕路前行。然而,那員外趕忙伸手攔住長老說道:“老師啊,請您盡管放心在此多住幾日吧。常言說得好:‘起頭容易結梢難。’還請您稍作停留,等到我將一切事宜安排妥當,做得圓圓滿滿之後,再親自送您啟程上路。”三藏見這員外麵露誠懇之色,言辭真切,實在不好推辭,便無奈地點點頭答應下來。


    經過了五七三十五個日夜的交替,那位員外終於邀請到了本地精通佛法的僧人整整二十四位,來籌備這場盛大而圓滿的道場儀式。眾多僧侶們不辭辛勞地埋頭書寫了足足三四天,精心挑選出一個吉祥如意的好日子,正式啟動這神聖莊嚴的佛事活動。


    這裏的風俗人情竟與遙遠的大唐如出一轍,著實令人驚歎!隻見場地上高高揚起巨大的幡旗,仿佛在向天地昭示著此次佛事的隆重;一尊尊金碧輝煌的佛像被精心布置開來,閃耀著莊嚴肅穆的光芒。眾僧們整齊劃一地手持蠟燭,虔誠地點燃香火,以供奉佛祖菩薩。


    伴隨著激昂有力的鼓聲、清脆響亮的鐃聲,還有悠揚婉轉的笙樂和靈動歡快的管樂交織在一起,猶如天籟之音迴蕩在空中。那雲鑼發出的清脆聲響,以及橫笛吹奏出的清亮音符,相互唿應,宛如仙樂飄飄。仔細聆聽,每一個音節都嚴格遵循著標準的音律格式,展現出高超的演奏技巧。


    每一次擊鼓、每一陣吹風,伴隨著僧侶們齊聲朗誦經文的聲音,共同開啟了珍貴無比的藏經誦讀。首先是安撫土地神靈,祈求一方平安;緊接著恭恭敬敬地請來各路神將,護佑眾生。隨後鄭重地發送了祈願文書,並誠心誠意地朝拜了佛像。


    接下來,僧侶們開始宣講一部蘊含深刻哲理的《孔雀經》,經文裏的每一句話似乎都擁有消除災難、化解厄運的神奇力量;同時還點燃了一座精巧華麗的藥師燈,燈火搖曳生姿,散發著明亮溫暖的光輝,照亮了人們心中的黑暗角落。


    他們虔誠地舉行拜水懺儀式,以此消解往昔所積累的冤仇罪過;深情吟誦《華嚴經》,旨在消除世間的種種毀謗與惡意。無論是大乘、小乘還是最上乘的精妙佛法,僧侶們都盡心盡力地修習傳承,沒有絲毫懈怠。在場的每一位沙門弟子皆是一心一意,專注於弘揚佛法,普度眾生。


    就這樣,連續三個晝夜不曾停歇,這場震撼人心的道場終於功德圓滿。唐僧心係著西天的雷音寺,歸心似箭,一心隻想早日踏上取經之路,於是再次向員外告辭致謝。員外見狀,趕忙說道:“老師您這般匆忙地就要辭別離去,想必是近日以來接連不斷的佛事讓您感到繁忙勞累,我等可能有所怠慢不周之處,以致您心生怪罪之意啊。”


    三藏雙手合十,一臉愧疚地說道:“實在是叨擾貴府多時,心中甚是不安,都不知道該如何報答您的盛情款待了,哪裏還敢有所怪罪呢!隻是當初聖上親自送我出關之時,曾詢問我何時能夠歸來,我一時糊塗便隨口答道隻需三年便可返迴。沒成想這一路上曆經重重波折,耽誤了不少時日,如今已然過去了整整十四個年頭啊!至於這取經之事是否能成功完成還是個未知數,就算最終有幸取得真經,返程恐怕還需十二三年之久,如此一來豈不是公然違抗了聖上的旨意嗎?這罪責我怎能承擔得起呀!所以還望老員外麵諒,容貧僧繼續前行趕路吧。等到功成取到真經之後,再迴到府上多住些日子以表謝意,這樣難道不好嗎?”


    八戒一聽這話,頓時按捺不住性子,扯著嗓子高聲叫嚷起來:“哎呀呀,師父您怎麽這麽固執己見,一點兒也不通情理啊!這位老員外可是家大業大、富貴逼人呐,他心甘情願許下這般齋僧的宏願,如今已經圓滿達成。再說了,人家一片赤誠之心挽留咱們在此多住上個一年半載的,又有何妨呢?您卻偏偏執意要走,這到底是為什麽嘛!放著眼前這頓豐盛美味的齋飯不吃,非得跑到別人家去化緣討食。難不成前麵還有什麽比這裏更好的去處,或者說有您認識的什麽達官貴人不成?”


    長老聞言,氣得臉色發青,怒目圓睜,狠狠地“咄”了一聲,大聲嗬斥道:“你這個呆子,整天就知道吃吃吃,腦子裏除了食物啥都沒有!對於這因果輪迴、迴向功德之事更是一竅不通,簡直就是那‘槽裏吃食,胃裏擦癢’的愚蠢畜生!你們若是一味貪圖口腹之欲和這些嗔念癡迷,明天幹脆就讓我一個人獨自上路好了。”


    隻見那行者見到自家師父臉色驟變,心中怒火騰地一下就燒起來了,二話不說伸手便緊緊揪住八戒,舉起拳頭照著八戒的腦袋就是一通猛揍,邊打嘴裏還不停地罵著:“你這個呆子真是不知好歹啊!竟然惹得師父連咱們一起怪罪了!”一旁的沙僧見狀,不僅沒有上前勸阻,反而拍著手哈哈大笑起來,連聲說道:“打得好哇,打得妙哇!像這樣悶聲不吭的家夥,本來就招人厭煩,偏生還老是胡亂插嘴插話!”那八戒被行者這一頓胖揍打得是暈頭轉向、眼冒金星,心裏雖然憋屈得很,但卻也不敢有絲毫反抗之意,隻是氣鼓鼓地站在一邊,耷拉著個腦袋再也不敢多嘴說一句話了。


    此時,那位員外眼見這師徒幾人突然之間鬧起別扭來了,不由得麵露尷尬之色,趕忙滿臉堆笑地走上前來勸解道:“幾位老師父千萬別氣惱上火呀,今天暫且多多包涵一些吧。等到明天呢,我會準備好一些旌旗鑼鼓,請上幾位左鄰右舍和親戚朋友過來,熱熱鬧鬧地送諸位啟程上路。”


    正在眾人議論紛紛之時,那個老婦人又從裏屋走了出來,她微笑著對唐僧說道:“老師父啊,既然您已經承蒙光臨寒舍,那就不要這般苦苦推辭啦。不知道您來到這兒已經有多少日子了呀?”唐三藏連忙雙手合十答道:“貧僧在此已經叨擾半月有餘了。”老婦人聽後點了點頭,緩緩說道:“這半個月就算是我家員外積累的一份功德吧。老身平日裏做些針線活倒也攢下了些許錢財,也願意出資供齋老師父您再住上個半月時間。”


    且不說其他,隻見那寇棟兄弟再次邁步而出,拱手作揖說道:“四位老爺啊,實不相瞞,家父齋僧已有二十餘個年頭,但一直未曾遇到過像諸位這般的好人。如今終能功德圓滿,得蒙四位老爺大駕光臨寒舍,真可謂是讓我們這簡陋的茅屋都增添了不少光彩呢!我年紀尚小,對於因果之事了解不多,隻是常常聽聞有人言道:‘公公修行便能得到公公應有的福報,婆婆修行就能獲得婆婆該有的善果,若是不去修行,則必然一無所獲。’所以,我的父親和母親各自想要略表心意,向各位獻上一些薄禮,無非也是希望能夠各自求得些許因果福報而已。還望諸位老爺切勿苦苦推辭呀!即便是像我和我兄弟這樣的晚輩,也能因此省下一些給先生的束修費用呢。而且,我們真心期望能夠供奉諸位老爺在此居住半個月之久,之後再送各位啟程離開。”


    聽到這番話,三藏連忙搖頭擺手迴答道:“令堂老菩薩的一番美意貧僧實在是心領了,但著實不敢接受這份厚禮啊。況且怎敢承蒙賢昆玉如此厚愛呢?貧僧堅決不能收下這些饋贈。今日無論如何都是一定要動身出發的,請萬萬不要怪罪於貧僧。如若不然,貧僧耽誤了行程,延誤了期限,那可是罪責難逃,死不足惜啊!”然而,那老嫗和她的兩個兒子眼見三藏執意要走,態度如此堅決,不由得心生惱怒,嗔怪地說道:“我們一片好心挽留他們,可他卻如此執拗非要離去,既然他一心要走,那就隨他去吧!何必在這裏喋喋不休地囉嗦個不停呢!”


    母子二人見此情形,便趕忙側身進入屋內。那八戒原本就是個貪吃貪睡、管不住自己嘴巴的主兒,此刻見到這等情景,哪裏還能忍得住,當即又湊到唐僧跟前,開口說道:“師父啊,您可千萬別太過認真啦。常言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咱們不如就在這兒住上個把月,也好成全了這對母子的一番好意和心願嘛,何必如此匆忙呢?”


    唐僧聽了這話,眉頭一皺,又是一聲怒斥,大聲喝道:“休得多嘴!”那呆子被師父這麽一喝,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趕緊伸手往自己嘴上輕輕拍了兩下,嘴裏嘟囔著:“呸,呸,呸!瞧瞧我這張破嘴,怎麽淨說些胡話來!”接著又自言自語道:“哎呀呀,莫再多說了,免得又招來一頓責罵。”


    站在一旁的孫悟空和沙和尚看到八戒這副模樣,不由得相視一笑,發出一陣輕微的嗤笑聲。唐僧見狀,心中更是惱怒,轉頭對著孫悟空責怪起來:“悟空,你笑什麽?難道為師說得不對嗎?”說著,就要念起那緊箍兒咒來懲罰孫悟空。


    孫悟空一看形勢不妙,心裏一驚,連忙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雙手合十,急切地哀求道:“師父,徒兒真的沒有發笑啊,徒兒絕對沒有嘲笑您的意思,請師父千萬莫要念那緊箍兒咒啊,徒兒知錯了,知錯了!”


    而那位員外眼見唐僧師徒之間漸漸產生了一些小摩擦和煩惱,心想再這樣下去恐怕會鬧得不歡而散,於是趕忙出來打圓場,陪著笑臉說道:“各位老師不必為此事爭吵不休了,既然諸位執意要走,那我也就不再強留。我定會安排妥當,明日一早便送諸位上路。”


    於是他走出經堂,鄭重地向書辦交代任務,讓其精心書寫一百多個精美的簡帖兒。這些簡帖兒將被用來誠摯地邀請鄰裏親戚們,共同見證並送別即將踏上西行之路的唐朝老師。


    與此同時,他還馬不停蹄地指揮著庖人們忙碌起來,要求他們務必精心準備一場豐盛而隆重的餞行筵宴。另一邊,則督促管辦人員迅速行動,製作二十對色彩鮮豔、迎風飄揚的彩旗,並四處尋覓技藝精湛的一班吹鼓手和樂人。不僅如此,還要前往南邊的寺廟裏請來一班德高望重的和尚,再到東邊的道觀中恭請一班道行高深的道士。所有這一切都必須在明天巳時之前準備就緒,不得有絲毫延誤。


    接到命令後的眾多執事們不敢怠慢,紛紛領命而去,各自分頭忙碌起來。時間在緊張的籌備工作中悄然流逝,不知不覺間,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夜幕籠罩之下,整個世界仿佛都安靜了許多。用過晚齋之後,眾人也都陸續迴到自己的寢室休息,養精蓄銳,以迎接第二天的重要時刻。


    此時的夜色正濃,萬籟俱寂。隻有寥寥幾點歸巢的烏鴉匆匆飛過相鄰的村落,遠處樓閣上傳來的悠揚鍾鼓聲若隱若現,在寂靜的夜空中迴蕩。繁華熱鬧的大街小巷此刻已不見人影,原本喧囂熙攘的集市也變得冷冷清清。千家萬戶的燈火逐漸昏暗下去,隻剩下點點微光透過窗欞灑向黑暗。


    皎潔的月光如水般傾瀉而下,輕柔地撫摸著大地。微風拂過,花枝搖曳生姿,在月色下投下婀娜多姿的影子。浩瀚無垠的銀河宛如一條銀色的綢帶橫亙天際,黯淡的星光閃爍其間,與明月相互映襯,構成一幅如夢如幻的美麗畫卷。在這靜謐的深夜裏,偶爾傳來幾聲杜鵑鳥的啼鳴,更顯得周圍環境幽深寧靜。大自然似乎也進入了甜美的夢鄉,一片沉寂,唯有那均勻的唿吸聲如同大地的脈搏一般,平穩而有力。


    彼時正值三四更時分,夜色依舊濃重如墨,但各家管事的家僮們早已紛紛起身忙碌起來。他們或匆匆奔向集市購買各類物品,或在府內各處奔走操持著各項事務。


    且瞧那負責置辦筵席的人們,廚房裏一片繁忙景象,鍋碗瓢盆碰撞聲、切菜剁肉聲響成一片,大廚們手忙腳亂地烹飪著美味佳肴;而那些布置彩旗的人則在堂前喧鬧不止,七嘴八舌地討論著如何懸掛才能讓彩旗顯得更為鮮豔奪目;請來的僧人和道士們更是不得停歇,雙腳不停地來迴奔波於廟宇和府邸之間,準備著誦經祈福之事;敲鼓吹奏的樂師們亦是心急火燎,恨不能生出雙翅飛赴現場,唯恐耽誤了時辰;至於送簡帖邀請賓客的仆役們,則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東奔西走,片刻不敢耽擱;還有籌備轎馬的眾人,也是上唿下應,忙得不可開交。


    如此這般鬧騰了大半個夜晚,一直喧囂到黎明破曉之際方才漸漸消停。待到巳時左右,所有事項總算大致完成,然而這一切也全仗著主家財力雄厚才得以順利實現。


    再看另一邊,唐僧師徒四人也早早起身。不多時,便又有一群人前來恭敬地奉上各種供品。長老見狀,隨即吩咐徒弟們收拾好行李,並精心扣備馬匹以備啟程之用。那八戒一聽即將動身出發,不禁又撅起嘴巴嘟囔起來,嘴裏還念念叨叨個不停。但無奈師命難違,他也隻好不情不願地開始整理自己的衣物缽盂等物什,而後費力地扛起那根沉重的高肩擔子。沙和尚則動作利落地刷洗著馬匹,仔細地給它們套上馬鞍韁繩,靜候一旁隨時聽候差遣。孫悟空則將手中的九環錫杖鄭重地交到師父手中,接著把那裝有通關文牒的引袋兒小心翼翼地掛在了胸前。至此,師徒四人已然做好了一同上路的全部準備。


    員外笑容滿麵地將眾人引領至後麵寬敞宏大的廠廳之內。一踏入其中,便能感受到一股奢華之氣撲麵而來。那裏麵精心鋪設著豐盛的筵宴,比起之前在齋堂中的款待,顯然更為隆重和講究。


    抬眼望去,但見那高高的簾幕高高懸掛,四周環繞著精美的屏風。正中間顯眼之處,掛著一幅氣勢恢宏、寓意吉祥的壽山福海之圖,仿佛能讓人感受到無盡的福壽安康。而兩側牆壁之上,則陳列著四幅描繪春夏秋冬四季美景的畫卷,畫麵栩栩如生,令人賞心悅目。


    再看那龍紋鼎內,香煙嫋嫋飄散,香氣氤氳彌漫整個大廳,給人一種如夢似幻之感。一旁的鵲尾香爐中,祥瑞之氣源源不斷升騰而起,似乎預示著這場宴會將會充滿喜悅和好運。


    目光轉向餐桌上,各種看盤簇擁在一起,五彩斑斕,宛如盛開的花朵般絢爛奪目。寶妝花更是色彩鮮豔,爭奇鬥豔。一排排桌子上堆滿了金光閃閃的佳肴美食,獅子形狀的仙糖整齊有序地排列著,令人垂涎欲滴。


    台階前方,樂師們演奏著悅耳動聽的樂曲,節奏明快,韻律和諧,按照宮廷音樂的標準演繹得淋漓盡致。大堂之上,果盤中的水果色澤誘人,猶如寶石一般璀璨;菜肴擺放得錯落有致,宛如一幅幅精美的錦繡圖案。就連那素湯和素飯,看上去也是清新奇特,別有一番風味。至於那香醇的美酒和芳香的茶水,更是美不勝收,散發著迷人的魅力。


    盡管這隻是一戶普通的百姓人家,但此時此刻所展現出的排場和氣度,絲毫不遜色於王侯貴族的宅邸。此時,隻聽得廳內傳來陣陣歡聲笑語,聲音響徹雲霄,當真可謂是驚天動地,熱鬧非凡。


    就在這時,長老剛剛與員外交完禮節,忽然有家僮急匆匆跑來稟報:“老爺,客人都已經到齊啦!”


    卻說那被請來的左鄰、右舍們紛紛前來,一個個笑容滿麵,與主人相互寒暄著。還有那妻子的弟弟、姨媽的兄長、姐姐的丈夫以及妹妹的丈夫等一眾親戚,也都接踵而至。此外,更有那些誌同道合的齋公和一心念佛的善友們,他們懷揣著虔誠之心,一同向著長老恭敬地行禮拜見。待眾人拜畢之後,各自按照長幼尊卑之序依次落座。


    此時,但見那大堂之下鼓瑟之聲悠揚婉轉,吹笙之音清脆悅耳,交相輝映,令人陶醉其中。而大堂之上,則是絲竹之聲不絕於耳,美妙的弦歌聲伴隨著美酒佳肴,構成了一幅熱鬧非凡的景象。如此盛大的宴席,真是讓人垂涎欲滴。


    那貪吃的八戒見狀,不禁喜笑顏開,忙不迭地拉過一旁的沙僧,壓低聲音說道:“兄弟啊,咱們可得放開肚皮盡情享用一番。想咱離開了這寇家之後,恐怕就再也難以遇到這般豐盛美味的食物啦!”沙僧聽後微微一笑,迴應道:“二哥,瞧您這話說得!常言說得好:‘縱使有珍饈百味擺在眼前,隻要能填飽肚子也就足矣。世間唯有私密的道路可行走,哪來什麽私密的肚子能容納無限美食呢?’”八戒卻不以為然,搖著頭反駁道:“哎呀呀,三弟,你可真夠差勁的!像我這樣,隻需這一頓飯讓我吃得飽飽的,就算接下來整整三天不吃不喝,也絕對不會感到饑餓難耐。”


    正當八戒和沙僧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時,一旁的行者忽然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忍不住開口打趣道:“嘿,呆子!你可別隻顧著胡吃海塞,小心把自己的肚子給撐破嘍!別忘了咱們待會兒還要趕路呢!”


    就在三人談笑風生之間,不知不覺太陽已經漸漸移到了天空正中。此時,坐在上位的長老緩緩舉起筷子,口中開始念念有詞,誦讀起那莊嚴神聖的《揭齋經》來。


    八戒這下可真是慌了神兒,手忙腳亂地拿起添飯用的家夥事兒,風卷殘雲般地大口吞咽起來。隻見他一碗接一碗,眨眼間就已經丟下去五六碗白米飯了。不僅如此,那些饅頭、卷兒、餅子還有各種精致的糕點果子,不管味道好壞,統統被八戒塞進嘴裏。等到吃得差不多時,他還不忘將剩餘的食物滿滿當當地裝進自己的兩隻大袖子裏,這才心滿意足地站起身來,跟著師父準備出發。


    此時,長老先是誠摯地向員外道謝,感謝他這段時間以來的盛情款待和悉心照顧,接著又轉身向著周圍的眾人一一表示謝意。隨後,師徒幾人和員外等人一起邁步走出大門。


    剛一踏出門口,他們便看到門外早已布置好了彩旗飄揚、華蓋如雲的壯觀景象。一群鼓手正賣力地敲打著歡快激昂的樂曲,而旁邊的樂人們也吹奏起悠揚動聽的旋律,好不熱鬧。再往遠處瞧去,隻見兩班僧人和道士剛剛趕來,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熱情的笑容。


    員外麵帶微笑地對大家說道:“諸位來得稍晚了些,不巧老師們又著急趕路,來不及享用齋飯啦,隻好等他們歸來之時再行答謝嘍。”眾人聽後紛紛點頭,表示理解。然後互相謙讓著讓出道路,有的負責抬起轎子,有的則跨上駿馬,剩下的選擇徒步跟隨在後,全都恭恭敬敬地請長老和他的徒弟們先行通過。


    一時間,但見那鼓樂之聲響徹雲霄,震耳欲聾;五彩斑斕的旗幟如同遮天蔽日一般,綿延不絕;街道兩旁人頭攢動,熙熙攘攘;路上的馬車更是一輛挨著一輛,川流不息。所有人都爭先恐後地湧到這裏,隻為親眼目睹寇員外歡送唐僧師徒四人離去的盛大場麵。這般榮華富貴之景,簡直勝過那珍珠環繞、翡翠簇擁的奢華場景,實在不亞於錦繡帷帳內暗藏春色的迷人風情啊!


    而那一班僧人,則打起了一套莊重肅穆的佛曲,梵音嫋嫋,餘音繞梁;另一班道士呢,則吹出一道道神秘玄妙的音符,清音婉轉,如泣如訴。這美妙的音樂聲交織在一起,伴隨著唐僧師徒漸行漸遠,一直送出了府城之外。不知不覺間便來到了一處名為十裏長亭的地方。隻見此處亭台樓閣錯落有致,周圍綠樹成蔭、繁花似錦,好一番美景。更令人驚喜的是,長亭之中早已備好了豐盛的簞食壺漿,還有人手持酒杯,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待他們的到來。


    眾人見狀紛紛下馬,與前來送行之人相互敬酒道別。那位寇員外更是難掩心中不舍之情,眼中噙滿淚水說道:“老師此次前往西天取經,待歸來之時,務必到寒舍小住幾日,也好讓我寇洪一盡地主之誼,聊表心意啊。”三藏聽後感動不已,連連道謝道:“承蒙員外厚愛,貧僧若是能順利到達靈山見到佛祖,定會首先向佛祖稟報員外您的大恩大德。等迴程之時,必定親自登門拜訪致謝,再次感謝。”就這樣,雙方一邊交談著,一邊繼續前行,不知不覺間竟又走出了兩三裏路。此時,長老深知離別終有時,於是誠懇地向寇員外拜別。那寇員外望著唐僧漸行漸遠的身影,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隨後轉身緩緩離去。


    真可謂是:有願齋僧歸妙覺,無緣得見佛如來。


    暫且不提寇員外送別唐僧師徒之後如何歸家。單說這師徒四人,離開十裏長亭之後又繼續趕路,大約行了四五十裏路程,眼看著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長老抬頭看了看天空,不禁憂心忡忡地說道:“這天色已晚,我們該去何處借宿才好呢?”八戒挑著擔子跟在後麵,聽到師父這番話,不由得撅起嘴巴抱怨道:“咱們剛才路過那麽多人家,有現成的茶飯可以享用,還有清涼舒適的瓦屋可供歇息,可您非要執意趕路。如今可好,天都快黑了,如果待會兒下起雨來,咱們可怎麽辦呀!”


    三藏怒不可遏地罵道:“你這不知死活的潑孽畜,竟然還敢前來尋釁滋事、報怨尋仇!常言說的好啊,‘長安雖然繁華熱鬧,令人流連忘返,但終究也不是能夠長久留戀居住之地。’待到咱們師徒幾個有緣得以拜見佛祖,成功取得真經之後,到那時再折返迴到我大唐國中,向聖上稟報此次西行求經的經過與成果。而後憑借聖上的恩賜,讓你進入那皇宮中的禦廚房內,任由你放開肚皮大吃特吃幾年時間,非把你這孽障撐得肚腹滾圓,活生生給脹死不可!也好叫你做一個酒足飯飽的鬼魂!”聽到這話,那呆子被嚇得渾身一顫,心中暗自偷笑不已,但嘴上卻再也不敢多嘴反駁一句了。


    此時行者忽然抬起頭來極目遠眺,隻見前方不遠處的大路旁邊,隱約可見矗立著好幾間屋舍房宇。他連忙快步上前,急切地向師父請求道:“師父您快看呐,那邊似乎可以供咱們落腳歇息,就在那兒安歇吧,就在那兒安歇吧。”長老聞言趕忙走上前去查看,原來眼前所見乃是一座已然坍塌傾頹的破舊牌坊。這座牌坊之上懸掛著一塊陳舊斑駁的匾額,匾上原本應該有著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隻可惜歲月滄桑,如今上麵的字跡早已褪去了鮮豔的色彩,並且蒙上了厚厚的一層灰塵。仔細辨認之下,方才依稀看出乃是“華光行院”四個字。


    長老翻身下馬後,緩緩開口說道:“諸位有所不知,這華光菩薩乃是火焰五光佛座下之徒。想當年,他因剿滅那窮兇極惡的毒火鬼王而立下赫赫戰功,但也正因如此,反倒遭受到貶謫,最終化作了五顯靈官。依我看呐,此地既然供奉著這位神明,想必定有廟祝在此看守打理才對。”說罷,眾人紛紛點頭稱是,於是便一同邁步進入廟內。


    然而,當他們踏入其中時,眼前所見卻是一片荒蕪破敗之景。隻見那原本應整齊排列的廊房此刻已然盡數倒塌在地,殘垣斷壁橫七豎八地散落各處,甚至連一堵完整的牆壁都難以尋覓。不僅如此,整座廟宇之中更是空無一人,仿佛早已被世人所遺忘,隻有遍地叢生的雜草在肆意蔓延生長。


    眾人見狀,心中不禁生出幾分怯意,正欲轉身抽離此處,不想就在此時,天空之上突然烏雲密布,如墨般漆黑的雲層迅速聚攏而來,轉眼間便已遮蓋住整個天際。緊接著,豆大的雨點劈裏啪啦地砸落下來,一場傾盆大雨瞬間傾瀉而下。麵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眾人一時間手足無措,無奈之下隻得在那搖搖欲墜的破屋之下,匆忙尋找能夠遮蔽風雨之處暫且藏身。


    在這片狹小的空間裏,大家或坐或立,擠作一團,誰也不敢輕易發出聲響,生怕引來什麽妖邪之物察覺他們的行蹤。就這樣,眾人在恐懼與不安中苦苦煎熬著,度過了一個漫長而難熬的夜晚。


    唉!正所謂世事無常,真是應了那句古話:“泰極還生否,樂處又逢悲。”


    至於接下來這些人究竟能否等到天亮並繼續前行?一切皆是未知之數,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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