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歎啊,身處這段迴憶之中,盡管我意識清醒,思維活躍,卻好似被無形的枷鎖死死禁錮。每一塊肌肉、每一處關節,都像是與他切斷了聯係,全然不聽使喚。”


    蘇語使盡渾身解數,也無法對自己的身體施加哪怕一丁點兒的掌控。


    此刻的他,恰似被命運無情擺弄的木偶,絲線操控之下,隻能眼睜睜瞧著曾經的自己,機械般地、一遍又一遍重複著相同的行為。


    蘇語當下的心境,仿若置身於時光長河的遙遠彼岸。


    明明能以第一視角,真切地感受前世的喜怒哀樂,可又如同被一層無形且透明的屏障所隔絕。近在咫尺的過往,清晰可見,卻觸手難及,連一根手指都無法伸出觸碰。


    更別提做出什麽改變,隻能任由命運的車輪,在往昔的歲月裏無情碾壓。


    恰在此時,一陣震耳欲聾、鑼鼓喧天的奏樂聲,仿若洶湧潮水,從寨子的四麵八方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


    密集的鼓點間,一位男聲穿透其中,用當地特有的方言,高亢激昂地放聲歌唱。那歌聲悠揚婉轉,質樸無華,每一個音符都飽含著濃濃的祈願與祝福,在寨子的上空悠悠飄蕩。


    這獨特的儀式,是地龍寨延續了多年的固有習俗。


    每逢試金會前夕,寨中當家們都會精心籌備,特意請來寨子外那些擅長唱山歌的好手。


    他們的歌聲,宛如擁有魔力一般,承載著全寨人的期望,為地龍寨內即將接受命運考驗的孩子們虔誠祈福。


    大家滿心期盼著,今年能有幾個天資卓越、靈根稀有的孩子脫穎而出,為寨子帶來新的榮耀與希望之光,照亮這片古老的土地。


    蘇語前世的這名小男孩,此刻內心被興奮與期待填得滿滿當當,恰似一座即將噴發的小火山,熾熱的岩漿在心底翻湧。


    他猛地從床上一躍而起,動作敏捷得如同一隻歡快靈動的小鹿,渾身洋溢著蓬勃的朝氣。


    緊接著,他麻溜地迅速穿上衣服,還特意走到那麵破舊的銅鏡前,仔仔細細地打理了一下自己略顯淩亂的頭發。


    隨後,他昂首挺胸,邁著自信的步伐,大搖大擺地邁出房門,仿佛已然看到了自己未來成為修士後的無上輝煌模樣,光芒萬丈,令人矚目。


    小男孩一邊走,一邊在心底暗自念叨:“等了這麽漫長的時光,今年終於輪到我大展身手了!哼,黃家的那些家夥,你們都給我等著!要是今天我能測出個土靈根,定要讓你們好好見識見識我的厲害,把這憋在心裏許久的惡氣,一股腦兒都發泄出來,讓你們嚐嚐我的厲害!”


    在地龍寨這片土地上,黃家可是個地位顯赫、權勢滔天的家族,猶如一座巍峨大山,壓得眾人喘不過氣。


    家族的掌舵人黃柱,憑借自身得天獨厚的真靈根,在漫長的修行歲月裏,一路披荊斬棘,過關斬將。


    如今,已然修行至煉氣期七轉的高深境界,實力超凡,令人敬畏。


    這份非凡的修為,讓他在地龍寨中擁有著舉足輕重的話語權,成為眾人敬仰與畏懼的對象。但凡寨中大小事務,隻要黃柱開口,便如同金科玉律,無人敢違抗。


    蘇語前世所生活的時代,乃是萬靈時代。


    那時,天地間靈氣充沛濃鬱,仿若一片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浩瀚海洋,靈氣如靈動的魚兒,在世間肆意穿梭。


    這與如今靈氣匱乏的末法時代,形成了天壤之別。


    然而,盡管處於靈氣充裕的時期,地龍寨卻僅僅是一個偏居一隅的小山寨,地理位置偏遠,資源獲取渠道有限。


    所能獲取和提供給修士的修行資源,依舊十分匱乏。


    在這樣的環境下,對於山寨中的眾人而言,隻要能修行到煉氣期五轉,便足以在山寨的管理層中謀得一席之地,手握屬於自己的一份權力與地位,從此衣食無憂,受人尊敬。


    也正因如此,黃柱憑借著黃家的強大權勢,開始肆無忌憚地從地龍寨中的底層家族搜刮財富。


    他巧立名目,橫征暴斂,在他的巧取豪奪之下,眾多底層家族的生活愈發艱難困苦。


    蘇語前世所在的家族,更是遭遇了滅頂之災,被黃家剝削得幾乎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家裏窮得連鍋都快揭不開了,日子過得淒慘無比。


    這段不堪迴首的過往,如同深深紮根的毒刺,在蘇語前世的心中種下了仇恨的種子。


    自那時起,他便在心底暗暗發誓,倘若自己有朝一日擁有靈根,踏上修行之路,定要讓黃家為他們的所作所為付出沉重的代價。


    此仇不報非君子,他要給黃家一個永生難忘的深刻教訓,讓他們為曾經的惡行,在悔恨中度過餘生。


    與此同時,蘇語前世的小男孩,內心被無盡的忐忑與期待填滿,恰似狂風暴雨中的一葉孤舟,在洶湧澎湃的波濤中劇烈搖晃,隨時都有被吞沒的危險。


    他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默默祈禱著:“老天爺啊,求求您大發慈悲,千萬不要讓我是下等資質……”


    在這看似平凡的地龍寨,實則暗藏著一條殘酷且不成文的規定 —— 絕不養閑人。


    這一規定,猶如一把高懸的鋒利利劍,時刻懸在每個孩子的頭頂,散發著冰冷的寒意。


    若是一個小孩在試金會上,被無情地判定資質僅為下等,那便如同被宣判了命運的死刑。


    這不僅意味著他的未來將永無出頭之日;更預示著他即便長大成人,也沒有絲毫資格為山寨貢獻力量,哪怕是最基礎的靈植種植工作。


    要知道,靈植的種植絕非易事,需要精準的靈氣操控。


    唯有修士能夠熟練調動周身靈氣,以恰到好處的靈力滋養靈植,助力其茁壯成長。


    而下等資質往往連換骨期都很難抵達。


    別看在地龍寨中,達到煉氣期五轉便可躋身管理層,享受眾人的敬仰與尊崇。


    實際上,在這小小的山寨裏,每一個人都有著修士的身份,哪怕是那些整日在田間勞作,負責種植靈植的人,也都曆經了換骨期的洗禮,擁有著基礎的靈力,才能勝任這份工作。


    而那些被判定為下等資質的小孩,等待他們的隻有一條路 —— 被地龍寨無情地放逐。


    他們將被迫離開熟悉的家園,離開疼愛自己的親人,獨自麵對外麵世界的殘酷與未知。


    從此,他們將在這茫茫世間自生自滅。


    蘇語前世的記憶裏,他正沿著一條泥濘不堪的小路匆匆前行。


    小路崎嶇難行,腳下的泥土不時濺起,弄髒了他那本就破舊不堪的衣衫。


    突然,前方出現了三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孩童。


    這三人的出現,就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瞬間讓蘇語前世的內心湧起一陣強烈的厭惡,眉頭不自覺地緊緊緊鎖,臉上寫滿了不悅之色。


    站在中間的那個小孩,身形圓滾滾的,胖得如同一隻充了氣的皮球。


    盡管年紀尚小,卻周身散發著一股蠻橫霸道的氣場,一看便知是這三人中的頭兒。


    他故意將身子一橫,穩穩地堵住了蘇語前世的去路,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奸笑,陰陽怪氣地開口道:“喲嗬,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那個小混蛋居然還能自己下地走路?我還以為早就餓趴在地上起不來了呢!”


    話剛落音,兩旁的小孩也跟著附和起來,你一言我一語地譏諷著,如同尖銳的毒箭,射向蘇語前世。“看來他家那點家底還沒被榨幹,還有餘糧撐著。迴去我得跟咱爹好好說道說道,之前收的麥子還是太少啦!得多收點,讓他們知道厲害!”


    蘇語前世聽到這些刺耳的話語,隻覺得一股熱血直衝腦門,憤怒瞬間湧上心頭,猶如熊熊燃燒的烈火,在胸腔中肆虐。


    他的雙拳緊緊地攥起,指節因為用力過度而泛白,青筋暴起,牙關咬得咯咯作響。


    然而,在權衡了自身的處境後,看著眼前這三個仗勢欺人的家夥,再想想家中貧困的現狀,他最終還是強忍著怒火,將那即將脫口而出的憤怒話語,硬生生地咽迴了肚子裏,沒有說出一個字。


    此刻,作為這段記憶的旁觀者,蘇語心無波動,默默閉上了雙眼。


    這三個人的模樣,他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他們正是黃家臭名昭著的三兄弟。


    為首的大哥叫黃長風,雖說有幸擁有土靈根,可資質卻極為普通,僅僅是下等水平。


    若不是在試金會的前一晚,黃柱施展特殊手段,暗中提升了他的資質,他恐怕早就和那些下等資質的孩子一樣,被無情地放逐出寨,在外麵的世界自生自滅了。


    而站在兩邊的二哥黃鷹和三弟黃仁,他們都具備中等資質,麵對即將到來的試金會,無需擔憂會被淘汰出局。


    平日裏,這三兄弟仗著家族的權勢,在寨子裏肆意妄為,整日遊手好閑,不務正業。


    他們專挑窮人家的孩子欺負,以踐踏他人的尊嚴為樂,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那些窮苦人家,因畏懼黃家的勢力,敢怒而不敢言,隻能默默忍受著他們的欺淩。


    也正因如此,這三兄弟愈發囂張跋扈,行事愈發肆無忌憚,在寨子裏橫行霸道,無人敢管。


    眼見蘇語前世對他們的挑釁毫無反應,黃長風以為對方軟弱可欺,臉上立刻浮現出一抹兇狠猙獰的笑容,仿若一頭饑餓的惡狼,看到了無助的羔羊。


    他二話不說,猛地向前跨出一大步,抬起腳,用盡全身力氣朝著蘇語前世的肚子踹去。


    彼時,蘇語前世已經多日食不果腹,身體虛弱得如同風中殘燭,毫無抵抗之力。


    在黃長風這猛烈的一腳之下,他整個人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不受控製地倒飛出去,重重地摔落在一旁的稻田裏,濺起一片泥水,瞬間變得滿身泥濘,狼狽不堪。


    黃家三兄弟見狀,頓時爆發出一陣肆意張狂的哈哈大笑,笑聲尖銳刺耳,如同夜梟啼鳴,劃破清晨的寧靜。


    緊接著,他們開啟了新一輪的高聲嘲諷,言語中滿是惡毒與輕蔑,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鹽,撒在蘇語前世的傷口上。


    “哈哈哈,瞧瞧你這副德行,是豬轉世嗎?怎麽就這麽愛往泥巴裏頭鑽,打滾撒歡呐!” 黃長風扯著嗓子,笑得前俯後仰,臉上的肥肉跟著抖動,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那副醜惡的嘴臉令人作嘔。


    旁邊的黃鷹也不甘示弱,陰陽怪氣地附和道:“你怕是好些日子都沒洗澡了吧?嘖,也難怪,家裏窮得連鍋都快揭不開了,哪還有閑錢去買煤燒水啊。我看呐,這泥漿就權當是你的洗澡水得了,還挺奢侈呢!你就好好享受吧!”


    黃仁也跟著添油加醋,捂著鼻子,滿臉嫌棄地叫嚷:“臭死啦!就你這副髒兮兮、臭烘烘的模樣,還想去試金會?別去丟人現眼啦,別把試金會的地方都給熏臭咯!到時候大家都得被你熏跑!”


    在這鋪天蓋地的羞辱聲中,蘇語前世強忍著內心的屈辱與憤怒,顫抖著雙臂,用盡全身力氣,顫顫巍巍地從滿是泥漿的稻田裏掙紮著往上爬。


    他的兩條胳膊瘦得如同深秋裏幹枯的稻草,仿佛一陣微風就能將其吹折。透過那層薄薄的、近乎透明的皮膚,可以清晰地看到皮下突兀的骨骼,嶙峋的模樣,讓人看了不寒而栗,心生憐憫。


    即便遭受這般欺辱,蘇語前世的眼神中依然閃爍著不屈的光芒。


    他沒有絲毫服軟的跡象,心中的怒火越燒越旺。


    黃長風見此情景,原本嬉笑的麵容瞬間陰沉下來,仿若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烏雲密布。他惡狠狠地板起了臉,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哼,不知死活的小臭蟲。”


    話音剛落,他像一頭發怒的蠻牛,徑直踏入稻田,全然不顧腳下嫩綠的稻苗。


    他每一步都重重落下,將那些茁壯成長的稻苗踩得東倒西歪,一片狼藉。原本生機勃勃的稻田,在他的踐踏下,變得滿目瘡痍。


    緊接著,他迅速抬起右腿,如同一根粗壯的木樁,對準蘇語前世的腦袋,用盡全身力氣猛地一頂。


    蘇語前世根本來不及躲避,這突如其來的重擊,讓他瞬間眼前一黑,腦袋裏嗡嗡作響,仿佛有無數隻蜜蜂在耳邊亂飛。


    他忍不住發出一聲痛苦的吼叫,那聲音淒厲而絕望,身體如被狂風席卷的落葉,不受控製地再次倒在了泥濘的泥漿裏,濺起大片水花。


    看到蘇語前世這副淒慘模樣,黃長風這才覺得心中那股惡氣出了個痛快,臉上露出了心滿意足的表情,仿佛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他不屑地啐了一口,轉身朝著兩個小弟一揮手,趾高氣昂地說道:“走,咱們走,別在這兒浪費時間了。這種小角色,不值得咱們多費功夫。”


    說罷,三人便大搖大擺地離開了,隻留下蘇語前世一人,在那片滿是泥漿的稻田裏,孤獨地承受著身心的雙重傷痛,淚水與泥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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