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愣了會,趙老三趕忙搬出凳子,用袖子擦了擦並不明顯的灰:“趙廠長過來了?快請坐。婆娘,你快去拿些吃的。”“不用忙,我吃過晚飯才過來的。老三,你坐下吧。”


    趙老三停下忙碌的動作,略顯拘謹地在趙常躍對麵坐下。低眉順眼的趙三媳婦端來三杯茶,放下後就退至一邊,安靜納著鞋底。


    趙老三掏出煙想緩解一下自己的緊張,想到有客人在,又把煙放迴口袋。


    他不知該如何跟對麵這位相處:能幹又大氣的人,他一直都是欣賞的。但母親和兄弟對趙家做的事情,他都知道。勸過也阻攔過,都沒有用。


    再後來,三兄弟偷竊趙家財產、炸趙家祖宅,先後被抓判刑,他更是沒法對趙家表示什麽。打壓肯定不行,但也做不到示好。場麵一時竟陷入了沉默。


    趙常躍主動開口:“老三,有沒興趣來萌寶上班?廠裏最近要增加保安:每天工作12小時,一個月休4天,廠裏包食宿,一個月能拿到260元以上。”


    趙老三驚喜地瞪大眼睛:自己這是被餡餅砸中了?退伍以來,他一直沒個正經工作。每天就在地裏幹活,累死累活不說,還掙不來幾個錢。


    以前家家戶戶都種地,他沒覺得有什麽不平衡。後來村裏陸續有人去了萌寶上班,一年掙的錢比種地十年的收入還要多,他這心裏就很不是滋味。


    如今突然聽到這個仿若天籟般美好的消息,他的嘴唇因激動而顫抖:“我也可以去萌寶上班?”


    趙常躍肯定道:“當然可以。你沒做什麽過分的事,那些事都是你兄弟做的,與你無關。要是你願意去我廠裏上班,我會讓人力給你辦入職手續。你看哪一天去報到?”


    趙老三忙不迭地應下:“願意!願意!我明天就能報到。”


    趙常躍點頭:“寶林如果也想去,我可以給他留個位置。”


    “我要問問他的意見。你稍等一下,我去去就迴。”


    趙常躍端起麵前的杯子喝茶,又跟坐在角落裏的趙三媳婦聊了幾句閑話。沒幾分鍾,趙老三就迴來了,緊隨其後的是滿臉激動的趙寶林。


    “趙廠長,聽說我也可以去萌寶上班?是不是真的?明天就能去嗎?”


    “對。”


    “太好啦!謝謝趙廠長!村裏不少人去萌寶上班,我一直都很羨慕。沒想到我也有這個機會。”


    趙常躍讚許地笑了:“要謝就謝你自己,是你的積德行善給了你機會。”


    趙寶林咧著嘴一個勁憨笑:“嗯。是我媳婦好,她一直叮囑,讓我不要跟其他兄弟攪和在一起。”


    “那你們準備一下,我迴去通知人力。”


    “好,您慢走啊。”兩人起身將趙常躍送出門,一直目送他迴到趙家院子,雖然兩家相距也就幾米遠。


    轉身迴到屋內,趙老三臉上滿是興奮:“婆娘,我要去萌寶上班了,以後我們家也能過上小康生活,每餐四菜一湯。”


    趙老三媳婦心裏甜滋滋的:自己男人有出息,做妻子的自然臉上有光。繼而想到婆婆和妯娌,不免憂心:“你去萌寶上班,婆婆那邊怎麽交待?其他幾兄弟那邊怎麽交待?”


    趙老三隻沉吟了一會,就做了決定:“我們兄弟幾個結婚後,就各自分家另過了,各人隻能顧自己的小家。


    之前他們欺負趙家時,我也勸阻過,但他們從來都不聽。現在我要去萌寶上班,他們要是阻攔,我也不會聽他們的話。”


    趙寶林點頭附和道:“對,他們要是阻攔,我肯定不答應!已經連累到我沒有花粉分紅,好不容易有份好工作,哪裏讓他們繼續連累?”


    趙老三和趙寶林商定了應對的法子,各自迴屋休息。


    趙常躍迴家後找向蓮華說了這事:“我找過趙老三了,問他和趙寶林要不要去萌寶做保安,他們答應了。明天去我們廠報到,你安排人給他們辦入職手續。”


    向蓮華正在看電視,聞言詫異地看向他:“你咋想到讓他們倆來廠裏?”


    趙常躍洗了把臉,解釋道:“孫婆子的五個兒子,老大、老二和老六都對趙家下過手,且被判了刑。如今老二和老六已經刑滿出獄,老二又再次對趙家出手。


    趙老六從牢裏出來後變得佛係很多,再聽到孫婆子罵人,還會勸她:‘別說了,多積點德’,‘算了,多大點事。’我們可以把老六看成是中立的。


    就趙老三和趙寶林好一點,沒對我們家下過手。村裏其他人有花粉分紅,日子已經好過很多,就孫婆子一家沒有分紅。


    現在大家都喜歡進萌寶廠上班,我們給老三和老四工作機會,是拉攏他倆向我們靠近,把他們五兄弟分成兩個陣營。


    這樣的話,對我們有惡意的就隻剩老二一個,危險小很多。”


    得知自己兩個弟弟要去萌寶上班的消息,趙常喜肺都快氣炸了。他氣勢洶洶地跑過來,站在路口攔住倆人不讓走:


    “我和老大、老六,因為什麽坐牢的,你倆不記得了!現在你們去他家公司上班,就是沒把我們當兄弟!”


    趙老三毫不客氣地反駁:“你們坐牢,是因為做了錯事,被國家處罰,不是趙家害你們。之前我一直勸:不要做那種事,誰聽我勸了?現在我要去上班,你憑什麽阻攔?我不上班,你養我全家?”


    趙寶林也在質問:“二哥,我們早就分家了。我家從來沒參與過你們的事。我去哪裏上班,是我家的事,你為啥要指手畫腳?”


    兩人說完,一左一右地推開擋在麵前的胳膊。


    趙常喜被倆弟弟懟得說不出話:出獄幾個月,他也有出門找活幹,可人家一聽說,他在監獄裏待過,就都不談了。


    一個人攔不住兩個健壯的男人,趙常喜隻得頹然地讓開路。老六不頂事,老三老四一直不幫他,現在居然還投奔了趙家!他成了孤家寡人,沒幫手了!


    趙常喜垂頭喪氣地往自己的破舊房子走去。心想,這麽久找不到生計,看來隻能重操舊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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