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攸寧循著腦海中逐漸浮出的記憶打車來到鑰匙對應的那套老房子的地方,她抬頭看著麵前的老式小區,裏麵來來往往有不少人,大多都是中年人,少有年輕人住在這裏。


    “喲,這是誰呀……專門擋著人曬太陽呢?”門口閉著眼正曬著太陽的老奶奶察覺到半晌沒有光照下來,終於忍不住睜開眼,她慢悠悠地從胸口拿起老花鏡戴上,眯著眼朝薑攸寧的方向看過去。


    老奶奶左看右看看了半天,隻覺得有些眼熟,卻想不起來到底見過薑攸寧沒有,咂了咂舌:“姑娘,你找誰啊?”


    “呃,我……迴家。”薑攸寧有些局促,她對於眼前這個家實在沒什麽很深刻的印象,更別提這些鄰居了,被老奶奶一問,反倒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迴家?”老奶奶狐疑地坐直了身體,顫巍巍地站起來又給薑攸寧從頭到腳一陣打量,看得薑攸寧渾身不得勁。


    她剛想找個借口溜走,但轉念一想,這種老式小區,鄰居都是十分熟稔的,特別是像這種年紀大的奶奶輩的人,平時沒事就愛在樓下曬曬太陽遛遛彎聊聊天,說不定她們對自己會有些印象。


    想到此處,薑攸寧大大方方地站在原地讓老奶奶打量,嘴裏還解釋:“我在外地上班呢,好多年沒迴來了,對這兒也不太熟。”


    “哦……”老奶奶慢吞吞地點點頭,又問了一句,“姑娘,我看你有點兒眼熟呢,你是不是住四樓的那家?”


    “對、對!我就是住四樓的,奶奶,您記性不錯呀。”薑攸寧大喜,她原本都沒太指望這位看上去得有七八十歲的老奶奶能想起來什麽,沒想到還真給她來了個意外之喜。


    老奶奶又慢悠悠地躺了迴去,皺巴巴的臉上透著些笑意:“老了……還是不行了,我就記著你好像是住在四樓的……別的、也想不起來什麽了。”


    薑攸寧也不急於一時,和老奶奶又嘮了兩句家常後,她背著背包順著樓道走上四樓。


    這棟居民樓看上去有些年頭了,沒有配備電梯,隻能走樓梯上樓。牆麵是很有年代感的灰牆,上麵貼著一些開鎖的小廣告,樓梯間的牆麵上還有一些小孩子留下來的塗鴉,扶手有些生鏽,樓梯也沒有鋪地磚,樓道裏堆著一些紙箱子雜物。


    薑攸寧避開這些雜物朝四樓爬上去,好在老式居民樓的樓層普遍不高,沒有電梯也不怎麽影響出行。


    一層樓四戶人家,一號和四號對門,二號三號並排,薑攸寧爬到四樓正對的就是402,鐵皮門牌有些生鏽,歪歪扭扭的釘在牆上,防盜門上貼著一張老舊褪色的福字,兩邊的對聯和頂上的橫批已經脫落了半個角,隨著樓梯間窗戶外刮來的風飄動著。和其他三戶人家對比,402的門前顯得格外冷清,沒有多餘的雜物箱子,隻有一張積壓著厚厚灰塵的方形地毯,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了。


    薑攸寧走過去,手裏緊緊捏著舊鑰匙串,她抬頭看著不鏽鋼的防盜門,記憶中的畫麵逐漸變得清晰明亮,她記得每逢學校月假,自己背著書包從樓梯間風一樣的跑上來,一手拎著香噴噴的炸雞架,一手捏著剛從冰櫃裏取出來還冒著涼氣的汽水,掛在脖子上的鑰匙串隨著飛奔動作在樓道裏發出叮叮當當的碰撞聲……


    “好多年沒迴來了啊……”薑攸寧歎了口氣,手心裏都攥出汗來,鑰匙沾了汗水變得滑溜溜的,她把鑰匙插進鎖孔裏,太久沒有使用,鎖孔也有些生鏽了,稍微花了點力氣才把鎖擰開。


    打開門,長久不曾住過人的屋子透著死氣,灰塵撲麵而來。桌椅沙發在內的大部分家具上都蓋了一層白布用來擋灰,窗戶緊閉著,窗簾也拉上了,哪怕是白天也顯得有些昏暗。薑攸寧踩在鋪著厚厚一層灰塵的地磚上,走到窗邊一把拉開窗簾,正正好的日光透過玻璃照射進來,暖黃的陽光灑在屋內,如同記憶當中一樣,帶來了絲絲暖意。


    每每等她放假到家,日頭開始偏西,下午的陽光從玻璃窗裏撒下來,不如正午的大,卻不太曬,照在沙發上曬得暖暖的,恰好還能趕在陽光的尾巴繼續曬衣服、被子。陽台上掛滿了晾曬的衣物,牆角立著洗好的拖把,偶爾還會有曬在簸箕裏的幹菜架在椅子上,或者是竹竿上垂下來的臘味。


    記憶中的家似乎沒有這麽冷清。


    薑攸寧來不及多感歎兩句,就被屋子裏亂飛的灰塵嗆住了,她揮揮手,又急忙去拉窗戶,噔噔噔地在屋子裏亂竄,把所有門窗都打開通風透氣。


    “得,收拾唄。”薑攸寧抓了把頭發,順著記憶走到衛生間,擰開水龍頭,龍頭噗噗了兩聲,沒有水冒出來。她一把拍在腦門上,這麽多年沒迴來,停水停電也正常,於是連忙掏出手機準備交水電費。


    趁水還沒來,薑攸寧掀開屋子家具上的擋灰布,抖了抖上麵的灰塵,又翻出一個雞毛撣子撣灰,好在當時走的時候沒偷懶,屋子打掃的還算幹淨,這麽多年沒迴來,除了灰比較多,也沒什麽其他的垃圾,收拾起來還算省心。


    薑攸寧熱火朝天地收拾了兩三個小時才勉強結束,至少屋裏能住人了,她閑下來看了眼手機,已經六點多了,這個時候正好是下班的時間,樓道裏開始傳來連續不斷的腳步聲、說話聲和物品碰撞的聲音。


    她看了眼正敞著的大門,當時為了方便通風沒有關,現在鄰居都陸陸續續下了班,人來人往的,她在思考要不要趁四樓的鄰居還沒迴來,先把門關上。


    在大城市生活就這點不好,生活節奏快,大家忙著工作上班掙錢,哪怕在一棟樓住了四五年,見麵也不會打個招唿,都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薑攸寧在那裏待久了,都有些不知道該怎麽樣和鄰裏相處。


    不關吧,薑攸寧怕自己應付不來鄰居的問話,她在大城市習慣了和人保持足夠的社交距離,猛地一下麵對過於熱情的老家鄰居,她渾身別扭。


    關上吧,總覺得有些掩耳盜鈴,她是正兒八經迴家過日子的,做事鬼鬼祟祟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個賊。


    薑攸寧琢磨了一會兒,還是不打算關,她都搬迴來了,總是要適應老家的社交模式,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更何況她現在腦子裏關於老家的記憶還是模糊的,有個大概,卻想不起來更細致的事情,她也想從鄰居嘴裏打聽點自己之前的事情出來。


    樓下那位老奶奶給了薑攸寧很大的信心,就連七八十歲頭發花白的老奶奶都能想起點什麽來,她就不信和自己同一層樓的鄰居會沒有印象。


    薑攸寧打定主意,不僅沒關上門,甚至還專門拎著拖把走到大門口正對著的地方開始拖地,為的就是鄰居迴來能一眼瞧見她。


    果不其然,等到身後噠噠噠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隨之響起的就是一陣驚唿。


    “哎喲,這、這家人迴來了?”


    薑攸寧在心裏暗喜,麵上還是裝作被聲音驚到了的模樣直起腰轉過身去,恰好和門前一位中年阿姨對上了眼。


    那阿姨燙著時髦的卷發,一手挎著包,一手拎著裝滿菜的塑料袋,正站在自己門口好奇地往裏張望。


    “哎、哎,你是——是——”中年阿姨瞧見了薑攸寧,謔呀一聲麵帶詫異,她哎哎了半天,才試探著問,“——是小薑吧?”


    “對,我是小薑,許阿姨,您還記著我呢?”薑攸寧眼眉間帶著喜色,這阿姨看著麵熟,她的腦海裏一下子閃過好多畫麵,就像是遊戲裏觸發了關鍵人物一樣,嗖嗖嗖地冒出好多信息。


    這是住在403,也就是她家隔壁的許阿姨,在附近的製衣廠幹了很多年,幾年前就升職成了主管,家裏有一個女兒,比自己小一些,按年紀算應該差不多在讀大學。


    “竟然真的是你啊,你這是搬迴來了?什麽時候迴來的?是暫住還是就在這兒不走了?”許阿姨看著很是熱情,把手上的菜往門口的鞋櫃頂上隨手一放,站在大門口和薑攸寧攀談起來。


    “是啊,我下午才迴來的,應該暫時不走了,就在家住著。”薑攸寧也把拖把往牆角一靠,走到門口去。


    “迴來也好、迴來也好,省的人惦記,在大城市上班很辛苦吧?”許阿姨連連點頭,說著話又從袋子裏翻出幾個水靈靈的大蘋果塞進薑攸寧手裏,“你家裏收拾好了沒?要不要我過來幫忙?家裏還沒準備好東西吧?今晚就來許阿姨家吃啊,今兒個剛買了排骨,你小時候不是最愛吃糖醋排骨了嗎?我記著你一個人能啃一整盤。”


    許阿姨的熱情讓薑攸寧一時有些招架不住,她一手抓著一個大蘋果連忙擺手,嘴裏話都有點結巴:“阿姨我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不用幫忙不用幫忙,吃的我也點好了,一會兒就送到了。改天、改天一定去阿姨家蹭飯。”


    許阿姨有些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嘴裏念叨著:“你看你,這麽多年沒迴來還生分起來了,小時候可比現在大方多了,喊了就來,坐下就吃。那外賣得少吃,吃多了對身體不好,哪有咱們這家常飯健康啊,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愛吃這個外賣,我家那個也是……”


    許阿姨念念叨叨的,一通叮囑後還是拎著菜轉身進了自家的門,薑攸寧目送著熱情的許阿姨離開,吐了口氣,一把關上大門。


    太熱情了,讓人招架不住啊。


    屋子裏開著燈,裏頭除了一些大件家具外很少有旁的東西,顯得空空蕩蕩的,沒什麽人氣。薑攸寧今天為了方便趕路,也隻帶了幾件換洗的衣物和貴重物品,其餘的零碎東西都通通打包寄了快遞。甚至為了能在周日晚上迴去遊戲前收拾好東西,薑攸寧斥巨資寄了x豐加急,痛失幾百塊大洋。


    她看了眼物流信息,東西應該明天下午能送到,今天就隻能在這個屋子裏湊合著過一晚了。


    屋子不算大,兩房一廳,一間主臥一間次臥,薑攸寧吃飽喝足洗漱完後一邊擦著頭發一邊下意識地擰開了次臥的大門,她僵在了原地。


    不對,如果這間房子是她自己的,那麽她應該會習慣性地去睡主臥,正常人都不會放著主臥不睡偏要去睡次臥。可是從衛生間出來的這條路太熟悉了,熟悉到薑攸寧的身體比腦子轉的更快,她還沒反應過來,人就已經站在次臥門口打開了門。


    隻有一個可能,房子不是她的,至少不是她買的,那麽自己下意識的反應就可以說通了,房主人住在主臥,自己則住在次臥。


    仔細想想也是,自己在外麵打工四年才攢了十萬出頭,七八年前的她怎麽可能會有一間屬於自己的房子呢?年紀小和父母住在一起也正常。


    可是——薑攸寧胡亂擦了把頭發,推開次臥的門,眉心直突突。


    她是孤兒,從小是在孤兒院長大的,怎麽可能會有父母親人呢?


    薑攸寧嚴肅地坐在椅子上,麵前擺著一個空白的本子,自從她迴到現實想起老家這迴事開始,她就發現腦海裏記憶變得十分混亂,現在最要緊的事情是理清思緒。


    首先,她是孤兒,這個肯定沒有任何問題。薑攸寧記憶裏非常清楚,她是在孤兒院長大的,關於孤兒院的印象非常清晰和深刻,不可能作假。


    其次,她沒有被人收養過,這也沒有任何問題。來孤兒院領養孩子的大多都會選擇男孩,像她們這樣的女孩,除非某些方麵特別出色,否則很少有夫妻領養。薑攸寧記得她曾經看到過很多小夥伴被領養走,而她一直是被挑剩下的那個,並且她所在的孤兒院在她十六歲那年因為資金周轉不過來倒閉了,在倒閉之前,她的記憶裏除了學校就是孤兒院。


    孤兒院倒閉?


    薑攸寧寫字的手突然頓住,孤兒院是在她十六歲那年倒閉的,那個時候她應該還在讀高二,高中的學校是每月一次假,她有關這個家的記憶裏,自己的年紀應該也在十六歲左右。


    所以是在孤兒院倒閉後自己被人收養了?她住在收養人的家裏?


    薑攸寧越發懷疑起自己的記憶,她看著眼前的筆記,將孤兒院圈了起來,比起去思明公墓確認,她覺得更要緊的也許是去一趟孤兒院,找到曾經的院長或許可以得到一些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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