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收嘴吧,趁著天還沒黑透,快去裏正家將正事給辦了!”酒剛喝了一小半,張國秀就忍不住開始催促了。


    “老婆子,明日再去成不?”沈長江聞著那酒香就不想去。


    張國秀吃飽了,擦擦嘴:“嚐嚐鮮就行了,快去,你爹認不了幾個字,阿宴也跟著一起去!”


    一聽這話,楚二郎立刻起身要走,但他的眼珠子卻一直掃摸著那一碗酒,話說,這酒怎麽這麽醇香呢。


    沈宴也想說明日再去吧,顧瑤卻早他一步:“娘,我陪爹去!”


    張國秀睜大眼睛:“你識字?”


    顧瑤斬釘截鐵點頭:“識!”


    張國秀懷疑人生了:“我滴個乖乖啊,親家公這是給我家送來的什麽寶貝衝喜媳婦啊?連字都識了?”


    改日,她一定要好好謝謝親家!


    也不怪她這麽大反應,村裏人都是一輩子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都吃飽飯就不錯了,哪裏還有額外銀子讀書啊,尤其是女兒家,就更不可能了。


    沈宴補充了一句:“娘,是我教娘子的,但她現在隻能認,還不太會寫,不過不礙事,能看懂就成!”


    顧瑤立刻點頭如搗蒜:“對,相公教的!走吧,爹!”


    離開的時候,她特意對著沈宴眨了眨眼睛,沈宴摸了摸鼻子:“呃......娘......我和楚二哥還得喝一會兒,不用管我們了,您歇著去吧!”


    張國秀若有所思:“你有時間也教教咱家老二、老三算數......”看著她家雙胞胎連個賬都算不明白,她就挺愁,生怕她家月餅生意再虧本了。


    說完,她就收拾家務去了。


    她離開,兩個年輕人才徹底放開,楚二郎吧嗒著嘴,細細品嚐酒香:“阿宴,你小子行啊,你說說弟妹現在也太厲害了吧?能做生意、能識字、廚藝好、性格好、長得......”


    對著沈宴那張臉,楚二郎選擇了無視:“弟妹這容貌在咱們村算是佼佼者吧?最關鍵的是,人家現在滿心滿眼都是你,與之前的她大相徑庭,快給我說說你究竟是如何禦妻的?”


    聽著有人誇讚自己娘子,沈宴臉上也滿是與有榮焉的神情,但笑著笑著他就不笑了:“我說你少盯著別人娘子看,有這心思還不如趕緊操心操心自己那點破事!”


    楚二郎嘖嘖兩句:“喲,喲,這就護上了,我這不是拿你當我親兄弟才不和你避諱嗎?你至於這麽酸溜溜的嗎?”


    沈宴灌了一口酒:“至於!”


    楚二郎無語地翻個白眼:“哼!擱誰沒有似的,待迴家我就讓我娘給我張羅媳婦去!”


    沈宴眼睛一閃,便給他倒了一碗酒,緩緩開口道:“大家都是盲婚啞嫁的,尤其是你歲數也不小了,差不多的就成了,也別太挑......”


    楚二郎笑了:“合著你現在自己小日子幸福,就不管兄弟死活唄,當初是誰不可一世喊著,絕不盲婚啞嫁,要娶就娶自己心儀女子......”


    透過沈宴,楚二郎突然有些微微愣神。


    那時的沈宴,是他們村中公認的別人家的孩子,無可挑剔的外表,又能掙銀子,那時的他渾身洋溢著灑脫和明媚,那時的他年少輕狂,懷揣著對未來的無限憧憬與幻想。


    他說:“我沈宴此生,絕不會盲婚啞嫁,將就一生,我要娶的,必是能與我心靈相通、共賞風月、同擔風雨的女子。”


    那時的他,眼中閃爍著耀眼的光芒,雖耀眼卻是足夠清澈簡單,不像現在的沈宴,眼眸深邃的如同深淵,怎麽都望不見底的深淵......


    不過命運使然,雖磋磨了他,卻也是給他帶來了最好的......


    曾經的不靠譜衝喜媳婦,卻真的成了如他從前所說的那般,與他共賞風月、同擔風雨!


    楚二郎說的這些,沈宴都不記得了,不過無所謂,誰還沒有年少輕狂的時候,他想起娘子交代的任務,輕笑一聲:“怎麽不管你,明日載著你家牛車拉我們去一趟小紂村?”


    正中楚二郎下懷,載不載牛車是小事,關鍵是明日他絕逼不能再在家裏帶好大侄兒了。


    明日換他載牛車,他大哥在家編籃子帶娃,誰的娃誰帶合理吧?


    沈宴見他點頭同意了,也不再多說話,專心致誌喝起酒來。


    待顧瑤和沈長江二人揣著房契美滋滋迴來時,看到的便是二人酩酊大醉的情景。


    沈長江望著空空如也的海碗,鮮少惱恨地拍了一巴掌大腿:“這倆混賬,也不知道給我剩一口,哎!哎!”


    男人不就好這口。


    但女人卻最討厭男人酗酒了,聞見聲音,張國秀放下手中洗了一半的衣裳,跑過來道:“老頭子、瑤瑤,如何了?”


    見二人點頭,她才滿眼嫌棄地瞅向那倆酗酒的少年:“老頭子,扶楚二郎迴家,瑤瑤,把你相公也扶迴屋!”


    完後,她就開始碎碎叨叨收拾起碗筷來,顧瑤卻覺得無傷大雅,關鍵這酒局是她攢的,她能打自己臉嗎?


    進了屋,顧瑤使出洪荒之力將醉酒人推炕上後,便也就打算洗洗睡覺了,結果卻又見醉酒人自己坐了起來,他半睜著眼睛道:“要洗澡才能睡......”


    顧瑤很是敷衍迴道:“乖啊,你活動量少,少洗一日也無妨的,睡覺哈!”


    說完,她就想進空間給自己洗了,但沈宴卻拉著她的手不讓她走:“不行......不洗澡不舒服......”


    顧瑤撇嘴:“你哪來這麽多事啊?都這樣了還洗甚澡?快閉眼睡覺!”


    沈宴不肯閉眼,反倒是拉著她的手盯著她看:“娘子兇......不幫我洗澡......”


    看著他如怨婦一般的神情,顧瑤不由有些懵。


    這是醉酒暴露了本性?


    你要說尋常男子做出這副白蓮的表情,顧瑤一定能把隔夜飯吐出來,但美人就不一樣了,她這一下子就找到了做皇上的快樂。


    “陛下,沈美人胸口疼,要唿唿才能好......”


    顧瑤要給沈美人唿唿......哦,不,是沐浴。


    “你自己坐到木桶,咱今日就來個簡單的淋浴好不好?”


    沈宴望著自己的腿,委屈巴巴:“動不了......”


    顧瑤擰眉:“平日裏你都能自己動,今個兒就動不了了?”


    他左腿是健全的,而且還有拐杖可輔助,怎麽就動不了了?但她不能提,一提,人家沈美人就露出一副幽怨的神情。


    弄得她都不由自主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在虐夫?


    所以說,別管什麽時候,長得好看絕對占優勢,如果沒有,那一定是自己長得還不夠好看!


    她口嫌體直地扶人家進了木桶,因著近距離的接觸,她再次聞到了他身上的檀香味,而他也嗅到了她身上的馨香,他就又作妖了:“我也要用娘子的香胰子......”


    “用用用......”顧瑤剛要給他拿沐浴露出來,突然又猛地拍了他一巴掌:“哎呀!我怎麽把我香胰子這一茬給忘了呢......”


    話說她做的香胰子應該早就皂化好了,不過問題不大,這玩意,皂化的時間越長越好用。


    沈宴看了一眼胳膊,有些委屈:“嘶,疼......”


    顧瑤:“!!!”


    尼瑪渾身腱子肉,她能拍疼他?這貨哪裏喝得是酒,分明乃返老還童的智障藥!


    三歲不能再多了!


    “沈三歲啊,乖,下次我小點勁拍哈!”


    沈宴也不再糾結這些,他展開胳膊,意思顯而易見。


    顧瑤都懵逼了:“腿不行動不了,胳膊也殘了?”


    尼瑪這貨竟擺出一副極其理所當然讓她給他脫衣裳的樣子,關鍵特麽的,她還覺得他氣派十足、矜貴無比的哩!


    沈宴也怔了一下,隨即便又委屈巴巴道:“胳膊疼,娘子脫......”


    顧瑤都沒脾氣了,三下五除二便褪去了他的上衣,但當她自給自足要褪人家下衣時,人家卻又不幹了:“嗯,就這樣洗......”


    你這個老六!


    顧瑤徹底服了!


    看不到她沒有的物件,那她就不給他沐浴了,她從空間引出水形成一注水流,留下一句話:“自己洗,可別再作妖了......”後,便也閃身進空間沐浴了。


    她離去後,沈宴嘴角才微不可察地上挑了挑......


    這邊沈宴心中竊喜著,隔壁,張國秀也睡不著,她感歎一聲:“哎呀,還是自己家的房子住的舒坦啊。”


    雖然一翻身,床板就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但不妨礙她心裏踏實啊。


    “老頭子,你覺得像不像是在做夢?想咱才不久還在黃府鏟屎呢,如今不但迴了家,還有了自己的房和生意呢,想想就覺得不真實......”


    “嗯,瑤瑤能幹,等忙完這段時日,咱就可以起新房子了,到時候咱壘個又長又寬的炕,想怎麽伸腿就怎麽伸腿,想怎麽翻身就怎麽翻身......多蓋幾間屋子,讓咱雙胞胎也可以一人一屋......”


    媳婦高興,沈長江更高興。


    “等神醫到了,若是能再把咱阿宴的腿治好了......我便是此生無憾了......”


    張國秀眸裏閃過一抹水光,她深吸一口氣,才語氣堅定道:“嗯......隻要那孩子腿能好,咱便問心無愧了......”


    沈家這邊一片煽情,老房子那邊卻是雞飛狗跳。


    望著院落中仍緊鑼密鼓編織籃子的一二栓,她就氣不打一處來:“都這晚了,不睡覺還編這玩意做甚?”


    二栓都愣神了:“娘,不是您讓我們再編兩個才能睡覺的嗎?”


    大栓也道:“對呀,娘,您不是許諾拿這兩個籃子的銀子給家裏買頓肉吃嗎?”


    院中玩耍的三栓立刻扯著嗓子道:“我要吃肉,我要吃肉,大哥、二哥快編!”


    賈蘭翠撇嘴,酸裏酸氣道:“兩個才十文錢,連半斤肉都買不上,哪夠?都是一家人,給的價格和外人一樣,可真是拎不清的一家,既然你倆不嫌少,就多多編,編完四個再睡覺!”


    看見大房一家子做起大買賣來,她可真是比吃了屎還難受。


    破月餅而已,真有這般好吃?


    大房能做,她也能做。


    她突然又笑嘻嘻朝爺奶房間走去,此時沈東華和劉桂芬正打算睡下了,見賈蘭翠進來,就又坐了起來:“老二家的,啥事啊?”


    賈蘭翠笑得不要太虔誠:“爹、娘,我聽大二栓說,他大伯那邊很是忙碌,不但號召全村做籃子,就是做月餅都請了好多人在他家做哩......”


    沒等她說完,劉桂芬就率先迴道:“那是人家大房的事,你管好自己就成了,你可千萬不要再去自找不痛快!”


    賈蘭翠心裏不悅,但麵上卻笑著迴:“娘,您誤會我了呢,我的意思是咱都是一家人,左右現在地裏活也不忙,咱明個兒給老大搭把手去啊?”


    劉桂芬狐疑道:“你會有這麽好心?”


    賈蘭翠笑哈哈道:“誤會了不是,搭把手又有工錢,我再想不開也知道這是雙贏的事啊,而且大栓今年都十六歲了,也該說親了,我彩禮錢都還沒準備夠呢......”


    劉桂芬盯著她看了好是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道:“在家做籃子也是一樣掙錢......”


    賈蘭翠不依了:“娘,我這也是想緩和一下和大房之間的關係,我不管,您明日若不陪我一起去,我就自己去!”


    語罷,她便扭著腰離去了。


    望著她的背影,沈東華歎了口氣:“老婆子,你明日還是跟著一起去看看吧,可千萬別讓她又去大房那邊鬧事啊!”


    剛說了幾句後,他就又咳嗽了起來......


    他這二兒媳婦是真的有心悔改還是又沒憋好屁啊?


    翌日,顧瑤和沈宴正要出門,卻是看見一輛馬車朝他們家駛來,顧瑤原本以為是麥香齋派來送食材的,然並不是拉貨的那種簡約式馬車,而是載人的豪華翠蓋珠瓔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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