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劉麗娜的目光李小川自然看到了。說不難受那是自己騙自己。


    可他已經坑過她一輩子了,這輩子無論如何不能再讓她走老路。


    再難受他都決不迴頭。


    可憐紀憐小姐姐,牽著胳膊僵硬的李小川,還以為他和自己一樣害羞呢。


    倆人從貿易街中段向南拐,往四合院方向走,堪堪和背著劉麗娜一路向醫院狂奔的李岩錯過。


    紀憐把李小川送到門口,看著他進了門,這才滿懷小鹿亂撞的離開。


    李小川很久沒有走這麽多路了,其實很累。但他無論如何安靜不下來。心裏仿佛有無數隻貓爪在撓,撓的他心煩意亂,坐臥不寧。隻要眼皮一耷拉,就仿佛看見劉麗娜那雙迅速充血的眼睛。


    “咋了川兒?”陳老實第一時間就發現他情緒不對:“想上廁所嗎?”


    李小川搖頭:“不要和我說話。讓我靜一靜。”


    陳老實看著在屋裏屋外不停轉圈的李小川:“你這也不像是要靜一靜的樣子啊。”


    瞬間一股無名之火直衝腦門:“我說了,不要和我說話,你耳朵聾了嗎?”


    李小川一向很樂觀,就算癱在床上不能動的時候都沒發過火。忽然來這一下子,陳老實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木愣愣看著李小川,不知道該怎麽辦。


    意識到自己失態後,李小川連忙道歉:“對不起伯,我不是故意的。”


    陳老實急得不得了:“你咋了嘛?”


    “我沒事,就是有點累。”李小川敷衍著,再次迴到屋中。


    兩輩子,他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瘋狂的思念一個人。明明才剛剛見過,但卻仿佛今日一別,哪怕黃泉碧落,再無重逢之日一般。


    偏偏此中心事,無可對人言說。


    他把自己埋進被子裏,咬著被角努力忍著喉嚨裏的哀嚎。


    陳老實擔心他,進屋來查看他情況的時候,他就控製住自己身體的顫抖裝睡。


    他這人演技不行,不過因為重度麻痹,肢體僵硬,裝成睡著了還是很容易的。


    裝著裝著他就真睡著了。


    畢竟睡覺是他的絕活。生病睡,受傷睡,賺錢睡,虧錢了也睡。對於他來說,沒有什麽事是睡一覺過不去的,如果有,那就再睡一覺。


    “川……川……”


    一個聲音不厭其煩的在他耳朵邊叨叨,吵得他不得不醒來。


    眼皮一動,痛的他倒抽一口涼氣:“嘶……”太特麽疼了。跟那年被蜜蜂蟄在眼皮上一樣。那滋味兒,酸爽。


    眼珠子動了動,眼前隻有一條縫,鼻子裏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這啥情況?”


    隻聽一個聲音道:“你還好意思問,夢到什麽了,怎麽叫你都不醒,就一直哭,哭得半夜又起高燒?”


    “李主任。”李小川聽出來了,他之前的主治醫師。醫術精湛,古道熱腸,哪兒都好,就是個子不高,皮膚有點黑,眼睛有點小……


    李岩對著李小川,簡直無奈至極:“你呀,才剛剛恢複的有點起色,立馬就出幺蛾子。你要真整個三進宮,神仙也沒辦法。


    算我求你了,讓我保住我這醫療生涯中的第一個奇跡吧。你可好好的吧。搞得我一聽見你的名字就神經緊繃,心律失常。”


    李小川現在大腦一片空白,跟短暫失憶一樣,他現在隻關心自己的眼睛:“我眼咋了?”


    “哭得唄。”李岩道:“咱也不知道你一大老爺們兒,哪兒來那麽多眼淚水。孟薑女哭倒長城算個啥,你能哭出個太平洋。”


    李小川頓時被他逗樂了。可眼睛真疼啊:“不行了,我得再睡一會兒。”


    “行,那你接著睡吧。”


    李小川真的再次沉沉墜入夢鄉。這一覺睡得比較踏實。


    再次醒來後,他覺得自己像是一隻該蛻皮的笨拙的蠶寶寶。


    他使勁舒展身體,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在然後睜開眼睛。


    眼皮還是有點腫脹的感覺,不過已經好多了。


    麵前懟著三張老臉,瞪著六隻有些混濁的老眼。


    “大爺,伯,媽,你們仨這樣盯著我幹啥?”李小川往後縮了縮。


    龐大爺不愧是一家之主,最先反應過來:“醫生,醫生……”喊叫著跑走了。


    陳老實第二個反應過來,在病房裏手舞足蹈,仰天怪笑。


    李小川石化,他這倆爹受啥刺激了?


    下一刻他媽撲過來,緊緊摟住他哇哇大哭。摟的有多緊呢?就好像一撒手李小川就變成空氣消失不見了。


    “臥槽……”李小川傻眼了。感覺自己從未經曆過如此恐怖的時刻。他倆爹一媽都瘋了。這日子以後可怎麽過?


    正懵圈著呢,李岩劈裏啪啦的跑了過來。


    李岩也瘋了。


    緊跟著整個科室其他醫生和護士都跑來了。就連副院長那老頭都來了。


    那老頭望著李小川,跟逗小孩兒一樣半弓著腰,伸著倆手:“來孩子,起床走兩步。”


    李小川終於後知後覺,一切的根源在自己身上。


    他掀開被子……


    等等……


    他竟然用自己的手掀開了被子。


    蒼天啊,大地啊,玉皇大帝,如來佛祖啊。他李小川解除封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李小川放聲大笑,跳下床,赤著腳在病房裏跳了一支探戈。


    事實證明,論瘋癲,無人能出李小川其右。


    要不是後來所有醫護都懷疑他神經錯亂,要給他送到精神科去。他還能再跳一曲華爾茲。


    前兩次住院,李小川都是躺著來,躺著走。這次不一樣,這次他是穿著新衣服自己走出去的。


    醫院還給他辦了個簡單的歡送儀式。紀憐給他準備了一大捧花。現在,認識他的人都知道,紀憐是他的女朋友。


    他的主治醫師李岩甚至當場為他高歌一曲:“川川你大膽的往前走啊,莫迴啊頭。從此後,通天的大道任你走啊……”


    李小川抱著花,牽著女友,在家人的簇擁下一路向前。


    隻不過,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上輩子出獄時的情景。


    那個時候,兄弟們死的死,散的散,迎接他的隻有妹妹李雅孤身一人。


    再看看眼前,家人、朋友,鮮花、歡唿,他還有什麽不滿足呢?


    “姐,那邊是不是川哥?”劉小軍的聲音突兀的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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