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懦弱者的自述
我與清冷校花的重啟人生 作者：zerofeng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一段時間後，兩個人坐在草地一旁的長椅上。
洛馨秋：“所以說，你所謂的日常運動就是遛狗？”
莫餘謙看著一旁自玩自嗨也能玩得開心的傳寶，說：“算是吧。”
“那這也太……”
“是嗎？也許吧。不過，你來找我是幹什麽。”
話題重新迴歸到正題，洛馨秋：“你是不是根本不把自己的身體當迴事，做完摘除腎髒的手術，理應好好調養，你卻四處亂跑、瞎折騰。”
莫餘謙單手撐著椅子扶手站起來：“嗬，又難得見一向少語的洛總說這麽多話。
不過，以你在業內的專業形象，操心這些事兒，倒顯得有些瑣碎了。”
洛馨秋微微皺眉：“還有，迴答我的問題，為什麽要把自己的腎捐給別人？你對於自己的健康又難道無所謂嗎？”
這時，傳寶跑了過來，將嘴裏叼著的球放到了莫餘謙的手裏。
莫餘謙接過後，又將其扔了出去，傳寶還是一如既往地飛奔出去撿。
莫餘謙：“傻狗還真是好跑啊。”
一旁洛馨秋：“所以，你剛剛在聽我說話嗎？”
“嗯，當然在聽了。
現在我不就正在想用什麽理由把你忽悠過去呢。”
“有病。”
莫餘謙迴到椅子上坐好：“如果你要是這麽想也行吧。”
洛馨秋：“……”
“所以你為什麽要摻和我的私事？這對你又有什麽好處？”
莫餘謙撐起下巴，好像真的若有所思般說道：“或許是因為自己的內疚吧。”
“什麽內疚？”
“你還記得高中的那件事嗎？就是高三的時候的事情。”
“什麽？就這種事情？”
洛馨秋吃驚，她是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莫餘謙所做的一切，都是源 於高三時期可以忘掉的惡作劇的內疚。
“這種事情竟然讓你記這麽久，你不是道過歉了嗎？”
莫餘謙說道：“嗬嗬，誰知道呢？或許我自己內心過意不去吧。”
“你這人還真難猜。”莫餘謙站起身，因為傳寶此刻正叼著網球跑迴來。“如果我能輕易讓你看透，就很難讓環夢在這幾年內起死迴生了。”
洛馨秋：“所以說，我才想知道背後的原因。”
但莫餘謙好似沒聽見般，他順著傳寶的毛自顧自說道：“傳寶今年十歲了，已經是隻老狗了。
能看到它還這麽有活力，說實話我還是挺開心的。”
洛馨秋皺眉：“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其實我原來還很擔心，傳寶會在我前麵先走，畢竟一條狗的壽命也就十五歲左右吧。
不過現在恐怕……”
洛馨秋：“……” 洛馨秋好像體會到了，別人不聽自己說話是什麽感受。
此刻莫餘謙的手微微一頓，他背對著洛馨秋說道：“洛馨秋，我能托你幫我一個忙嗎？”
“你說吧，我聽聽看。”
洛馨秋現在算是明白了，不聽這家夥把話講完，自己就沒法知道想要的答案了。
“如果那天我沒空，你能幫我照看一下鳥和狗嗎？”
“就這種事？你不是有妹妹嗎？”
“她啊，她可沒有那麽細心。”
“好了，現在你要說的都說完了，該迴答我的問題了。”
“該迴答的我會說的。”
莫餘謙整個人癱倒在了地上。
“喂喂，莫餘謙怎麽了？”
洛馨秋趕忙站起身，此時她也察覺到莫餘謙剛剛一直在顫抖。
洛馨秋本想伸手去扶，可是還沒碰到，人就已經倒在她麵前了。
沒辦法，洛馨秋趕忙打電話叫了救護車。
很快，莫餘謙便被抬走了，高爾夫球場上隻剩下傳寶那一條狗在叫著。
來到醫院，醫生走到洛馨秋旁邊：“請問你是病人家屬嗎？”
“不是，我們隻是普通朋友，但他的家屬我已經通知了。”
“醫生，他到底得了什麽病？”
“這個很抱歉，我們隻負責告知病人的家屬。”
“嗯，那行吧。”
洛馨秋表示諒解，於是她便在病房外靜靜地等待著。
很快莫詩儀便趕來了。
洛馨秋皺眉：“怎麽是你？莫餘謙他父母呢？”
隨後莫詩儀直接穿過了洛馨秋。“
我現在沒有時間說這個，告訴我，我哥是不是在這病房裏。”
洛馨秋點頭後，莫詩儀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走了進去。
雖然剛進去的時候，洛馨秋聽到了些莫詩儀和醫生的吵鬧聲，但很快便平靜了下來，剩下的洛馨秋便聽不清好像是在隱瞞什麽似的。
一段時間後，莫詩儀從病房中退了出來，一出門便看見洛馨秋靠在醫院牆壁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你怎麽還沒走？洛大總裁今天這麽閑，沒有工作嗎？”
洛馨秋清醒過來反問她：“你哥怎麽樣了？”
莫詩儀正想迴答，但此時她的手機響了，是公司打來的。
莫詩儀接完後說道：“我哥已經醒了，你可以自己進去問，我還有事要迴公司一趟。”
洛馨秋目送莫詩儀離開後，便走進了病房。
病房內莫餘謙正望著窗外的景色出神，但從表情上看他現在並不好過。
洛馨秋拉了個椅子坐在他的旁邊。
莫餘謙並沒有迴頭：“原來你還在啊。”
洛馨秋：“所以說你現在還有幾天？”即便洛馨秋再遲鈍，現在也看得出來莫餘謙捐腎的原因了，這家夥肯定是得了什麽絕症時日不多了。
“胃癌，醫生說還能撐個幾周。”
洛馨秋皺眉，似在思考什麽。
莫餘謙轉頭看向她：“你放心吧，我捐的那個腎沒有被癌細胞擴散到，不會對你爸的身體造成威脅。”
洛馨秋：“我沒有那個意思，你的病是怎麽迴事？”
“你說的是這個啊，哈哈，還是少見，請問我們英明的洛總，難道你自己想不到答案嗎？”
洛馨秋：“你的意思是……”
莫餘謙絲毫不間斷，繼續調侃道：
“對於環夢的成長曆程，你也打探了些許對吧？哼哼，哪有什麽奇跡，隻是我和一些老員工瘋狂榨幹身體換來的。
我都已經記不清為了拉投資喝酒喝吐過多少次了，但功夫不負有心人，老天眷顧我這個混蛋。
但天下可沒有免費的午餐，這代價它已經來了，我可能要先走了。”
洛馨秋雙手環抱看著他：“挺佩服你，都到這處境了，還能說得風輕雲淡。”
“是嗎？我自己也這麽認為。”
莫餘謙掀開被子，作勢要下床。
洛馨秋一驚：“你幹什麽？剛醒來就不能好好歇著嗎？”
“啊，我討厭酒精味，或者說已經厭惡至極了，與其讓我繼續躺在這兒，那還不如殺了我。
還是讓我出去透透氣吧。”
洛馨秋拗不過他，隻能陪著他往外走，起身走出了病房。
來到醫院的門口，洛馨秋皺眉：“出院不辦手續？”
莫餘謙拉開玻璃門：“哼，不用。
我妹還是挺懂我的，一會兒會有人來處理的。”
莫餘謙出門便叫了出租車。
洛馨秋：“你，這是要去哪？”
莫餘謙打開手機在洛馨秋麵前晃了晃：
“時間不早了，洛總，我當然是迴家呀。”
“等等。”
洛馨秋上前拉住了莫餘謙的衣袖，莫餘謙迴頭看著她的手，調笑道：“怎麽？洛總舍不得。”
此時的洛馨秋才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她趕忙鬆開了手。
“你，你還有問題沒迴答我。”
莫餘謙已經坐進了車子，拉上車門，透過車窗看著她：
“之前不是已經說過了嗎？”
洛馨秋：“你覺得我很好騙嗎？”
“哈哈，如果就是你想的這麽簡單呢？”
車子轟然啟動，莫餘謙的聲音從車窗飄出：
“好了，洛總，就此別過。
別忘了，幾周後我的葬禮，期待你的大駕光臨。”
車子疾馳而去，很快消失在洛馨秋的視野中。
“這家夥，到死都還是這麽嘴硬。”
洛馨秋無奈地搖搖頭，心底卻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酸澀。
她拿出手機，撥通了孟羽婷的電話，讓她來醫院接自己。
沒過多久，洛馨秋也離開了這個充滿消毒水味的地方。
此後的日子，風平浪靜，生活仿佛又迴到了原來的軌道。
唯一的不同，便是洛氏集團與環夢公司即將展開的長期合作項目，在業內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幾周的時間轉瞬即逝，洛馨秋如同往常一樣忙碌於工作之中，莫餘謙的身影卻再也沒有出現過，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關於他的消息也如石沉大海，毫無蹤跡。
一天，洛馨秋像往常一樣推開辦公室的門，卻意外地發現孟羽婷站在屋內，手中似乎拿著什麽東西，神色慌張。
“你在這裏做什麽？” 洛馨秋的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悅和疑惑。
孟羽婷像是被嚇了一跳，手中的東西差點掉落：“哎呀，馨秋，你走路怎麽一點聲音都沒有！嚇死我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試圖將手中的東西藏在身後。
洛馨秋雙手抱在胸前，目光銳利地盯著孟羽婷：“我在問你，上班時間不在自己的崗位上，跑到我的辦公室來幹什麽？”
孟羽婷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解釋道：“是這樣的，有人給你送了一封信，我想著這年頭誰還會寫信啊，怕是有什麽惡作劇，就想先幫你看看，免得給你帶來麻煩。”
說著，她將手中的信遞向洛馨秋。
洛馨秋接過信，眉頭微微皺起：“以後別隨便亂動我的東西。”
孟羽婷撇撇嘴：“我這不是關心你嘛。好了，好了，不打擾你這位大忙人了，我先走了。”
說完，她便匆匆離開了辦公室。
洛馨秋看著手中的信封，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她緩緩打開信封，裏麵是一張精美的邀請函。
懷著疑惑的心情，洛馨秋繼續往下看，然而，隨著目光的移動，她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眉頭緊鎖，眼神中滿是震驚與難以置信。
“莫餘謙……去世了？” 她的嘴唇微微顫抖，手中的信紙飄落地麵。
原本以為隻是一句玩笑話，卻沒想到如今竟成了殘酷的現實。
洛馨秋駕車來到葬禮舉辦地，在城外一個偏遠的郊區。
下車時，孟羽婷拉住她：“馨秋，你認真的？這地方這麽偏，莫餘謙以前的為人你不是不清楚，雖說他現在變化挺大，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洛馨秋輕拍她的手安撫道：“你說的我也理解，但就莫餘謙如今的狀況而言，他沒必要也沒精力搞什麽花樣。
更何況……” 洛馨秋看向她，“這不是帶你來了嗎？”
“行吧，看在你這麽相信他的份上，你去吧。”
孟羽婷鬆開洛馨秋。
關上車門之際，一道聲音從洛馨秋後方傳來：“在別人葬禮前，議論過世的人是不是不大禮貌。”
洛馨秋轉頭看去，莫詩儀出現在麵前，懷裏抱著一束白花。
洛馨秋驚愣片刻：“你哥真的……”
“抱歉。”
莫詩儀從她身邊走過，“走吧，就等你了。”
於是，洛馨秋跟上她的步伐。穿過一片矮小的灌木叢後，她們麵前出現一片草地，旁邊有一個小湖，為數不多的幾棵高樹上時不時傳來幾聲鳥鳴，看上去幽靜又閑適。
洛馨秋：“這地方是你挑的嗎？”
莫詩儀搖頭：“這是我那混蛋哥自己找的地兒，我也是最近這幾天才知道的。”
洛馨秋皺眉：“你為何還叫你哥混蛋？”
莫詩儀嗓子有些沙啞：“他難道不是嗎？連最後一麵都不願跟家人見上。”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唉，他在一周前封閉了自己所有的消息，我用了很多辦法但依然沒有找到他。
當我收到他設置好發送時間的位置消息並找到他時，他已經閉上眼睛走了。”
洛馨秋：“……”
“抱歉，請節哀。”
莫詩儀輕輕吸了吸鼻子，聲音略帶一絲哽咽：
“其實心裏早就有了準備，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隻能逼著自己去坦然麵對。”
兩人緩緩前行，不多時便來到了前方那個已經挖好的墓穴旁。
洛馨秋抬眼望去，隻見前方佇立著幾個人，其中有一個身影竟讓她莫名地感到熟悉。
“您是林弦量老師！” 洛馨秋不禁脫口而出，眼中滿是驚訝。
林弦量，這位曾經擔任莫餘謙和洛馨秋高中班主任的老師，歲月在他的臉上留下了痕跡，但那股溫和的氣質卻依舊如往昔。
“是馨秋啊！真的是你，一晃眼都十多年沒見了，你出落得更加成熟穩重了。
怎麽，你也是來送小謙這孩子最後一程的吧？唉，世事難料，小謙這孩子走得太突然了。”
林弦量的話語中飽含著惋惜與感慨。
洛馨秋微微皺起眉頭，眼中滿是疑惑：“老師，以前的莫餘謙沒少讓您操心生氣，我實在想不明白，您今天為何會來呢？”
林弦量重重地歎了口氣，緩緩伸出手，拉過身旁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
小女孩的眼睛明亮而清澈，隻是仔細看去，右眼的眼球似乎略顯黯淡，與左眼的靈動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馨秋啊，人是會變的，不能總是用過去的眼光去看待。
小謙這孩子，真的跟以前大不一樣了，這些變化我都看在眼裏。
而且，我今天來，也是為了向他表達我的感激之情。”
林弦量的聲音微微顫抖，眼神中透著一絲複雜的情緒，“我這小孫女，因為一場意外，右眼球失明了。
是小謙，他毫不猶豫地選擇捐贈了自己的眼角膜，給了我孫女重見光明的希望。
我原本想著，等忙完這一陣，一定要帶著孫女親自去登門道謝，可誰能想到……終究還是晚了一步啊。”
聽到這裏，洛馨秋心中猛地一震，刹那間，她似乎明白了莫餘謙那一直戴著的右眼眼罩背後的秘密。
在這之後，洛馨秋與林弦量繼續交談著。
從林弦量的口中，她得知了莫餘謙高考失利後複讀的那兩年間發生的故事。
原來，在這看似平凡的兩年裏，莫餘謙經曆了一場深刻的蛻變，從一個曾經叛逆、讓老師頭疼的問題學生，逐漸成長為一個有擔當、懂得奉獻的人。
“馨秋啊，說實話，在我教過的這麽多學生裏，小謙的轉變是最讓我意想不到的，也是最令我印象深刻的。”
林弦量的眼中閃爍著迴憶的光芒，仿佛又看到了那個在困境中努力掙紮、不斷成長的少年。
洛馨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的確，他的變化確實讓人感到驚訝。”
片刻之後，葬禮正式開始。
整個儀式簡潔而莊重，一位牧師身著黑袍，神情肅穆地走上前，口中念念有詞，為逝者獻上最後的禱告。
在場的人們紛紛低下頭，默默地為莫餘謙祈禱默哀，現場彌漫著一股沉重而壓抑的氛圍。
禱告結束後，便是下葬的環節。洛馨秋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在了莫餘謙的棺材上，心中不禁微微一動。
那棺材相較於普通成年人的尺寸，明顯要小上許多，這讓她感到有些詫異。
再看莫餘謙的墓碑，上麵竟然沒有刻下他的名字，甚至連一張照片也未曾留下，隻有那光潔的碑麵，在陽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清冷。
然而，周圍的人似乎對此早已習以為常，每個人都神色平靜地走到墓碑前，輕輕地放下手中的鮮花，然後靜靜地佇立片刻，便轉身離去。
莫詩儀獻上自己的那束白花後，便悄悄地離開了人群，然而這一舉動卻被洛馨秋留意到了，於是她便緩緩地跟在後麵。
來到湖邊，莫詩儀找到一塊較為幹淨的石頭，就地坐了下來，隨後她凝視著平靜的湖水，輕聲說道：“跟了這麽久，不打算上前說說話嗎？”
洛馨秋聞言，走到她的身旁，注視著她問道：“你哥真的去世了？這場葬禮讓人捉摸不透。”
莫詩儀：“你果然和我哥說的一樣，洛馨秋。
你的好奇心不是一般的重，不過我不是我哥，我沒必要騙你，我哥的確已經走了。
而這場葬禮是他自己要求的。”
洛馨秋：“為什麽？”
莫詩儀：“你問的為什麽指的是哪個？是這場葬禮的原因，還是你一直想從我哥那裏得到你所謂的答案？”
“都有。”
莫詩儀搖了搖頭：“那你還真貪心。”
莫詩儀從懷中掏出一個本子遞給洛馨秋：“我想這個能給你答案。”
洛馨秋接過來一看，是一個有些年代感的筆記本，她看向莫詩儀：“這是……”
“你自己難道看不出來嗎？這是某人的日記本啊，你還是自己看看吧。”
洛馨秋翻開了那有些泛黃的書頁，前麵記錄的一些生活瑣事直接跳過，後麵的便是高三時乃至以後所發生的事了。
洛馨秋發現日記中莫餘謙對自己的稱唿逐漸變得謙卑，像極了一位懺悔者的自述。
直到洛馨秋看到了一句話：“我是一個懦弱者，我曾察覺到自己有著較好的處境，卻一直羨慕著別人，逐漸變成了嫉妒，為此我傷害過人，我是一個有罪者，切記我是有罪的。”
洛馨秋心中一驚，她似乎想起來，這句話的口吻好像就是自己曾經對莫餘謙所說的。
看著洛馨秋此刻的表情，莫詩儀知道：“看樣子你似乎已經讀到那句話了。”
洛馨秋問道：“為什麽他會把罵自己的話記在裏麵？”
“我對我哥的了解也並不深，這些東西我也是在他要走的時候才知道的。
洛馨秋，你想錯了一個點，我哥沒有對你做過任何的隱瞞。
他說的是實話，對你他是愧疚的，隻不過這是由更大的愧疚衍生出來的。”
洛馨秋滿臉疑惑：“更大的愧疚？他還做過什麽事？”
“你還記得你的高中同學相明旺嗎？”
“相明旺？好像是和你哥當初高考一起落榜的那個。”
“呃，你就記得這點是吧？”
洛馨秋擺擺手：“沒辦法，我當初對你哥的印象並不好。”
“也是，我哥當初在高中也算是有點勢力的，但他可沒做過什麽大的壞事。
高考落榜後，我媽被我哥氣得高血壓犯了，直接就暈倒了，那是我哥第一次為此而緊張。
其實他也並不喜歡墮落，隻是想得到爸媽的注意罷了，隻不過他用錯了方式。
高中時我媽的事業達到了高峰期，我爸也是在高三時才開始關注他、管他，所以他才會這麽放縱。”
洛馨秋：“那這和相明旺有什麽關係？”
“別急，我不是正要說嗎。
高考後的幾周，我哥被警察聲勢浩大地帶走了，原因是他涉及到一場刑事案件。
原來以前和我哥混的一些人，他們曾霸淩過一個學生，而那個人便是相明旺。
這件事我哥本來是知曉的，但他們一直說是小打小鬧，我哥便沒去管。
直到他們過分到在高考時去堵相明旺，這件事情的性質就不一樣了，而他們買棍棒刀具的錢是向我哥借的，但我哥並不知道他們拿去做什麽。
後來相明旺在那天逃跑時出了車禍，被撞成了植物人。
得虧我哥之前都沒有參與過這種事情，否則他也得進去坐牢。”
“後來啊，我去看望過相明旺，發現他也有一個妹妹，還得了白血病。
而相明旺的家庭並不富裕，為了給妹妹治病，他不上學時，一直在努力打工。在我哥看來，相明旺在努力抗爭命運，而自己的高三歲月卻如同泡影般輕易虛度。
這對我哥當時的衝擊很大，在他看來，是他的不作為間接害了對方。
這便是其二了。”
洛馨秋：“那他還真得好好懺悔了，不過這好像也和我沒什麽關係吧。”
莫詩儀：“你罵他的那句話，對我哥來說很受用。
懦夫，看似罵醒了他，他也因此用這句話做自己的座右銘。
在他得知自己患了胃癌的時候，他在以自己的方式贖罪，但顯然他沒有做到。”
洛馨秋邊看著日記本邊說道：“還差三個人。”
莫詩儀點頭：“是啊，友人，敵人，陌生人。
還有爸媽和相明旺。
爸和媽我哥肯定是不會讓他們知道自己死了的事情，而相明旺我更是沒有臉麵去見對方。”
洛馨秋合上日記本道：“你打算瞞著你爸媽多久？”
“嗯，或許是永遠。”
洛馨秋皺眉：“你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莫詩儀則不慌不忙地掏出一個藍色的藥水：“這東西，是我哥托人在國外忙活了幾個月才弄到的。
一瓶幾百萬呢，隻需要一點，就能讓人失憶的精神類藥物。”
洛馨秋：“你哥要拿這個對你爸媽使用，你就不怕會有什麽傷害嗎？”
莫詩儀：“這個還不需要你操心，這藥的副作用最多也隻是讓人萎靡不振兩天。
我做不到讓爸媽難過，所以他選擇讓他們忘記自己。”
洛馨秋搖搖頭：“這和逃避有什麽區別？”
莫詩儀：“這很符合懦弱者的作為，不是嗎？”
莫詩儀站起身來，神色略顯疲憊卻又帶著一絲解脫：“好了，洛馨秋，這便是你想要知道的一切了。”
洛馨秋快步走到她的麵前，將日記本遞還過去，輕聲說道：“謝謝！”
莫詩儀抬手輕輕將日記本推了迴去，目光堅定：“我希望你能收著它。”
“為什麽？”洛馨秋眼中滿是疑惑。
“這本該銷毀的，我哥的遺願是將與它有關的一切物品燒掉。
但我是誰？我可是從小和他鬥到大的莫詩儀，我可不能讓他如願，至少得留下一個和他有關的東西吧。
這是記錄他這幾年的日記本，我希望你能保管著。”
洛馨秋更加困惑：“為什麽是我？你自己難道不行嗎？”
莫詩儀微微仰頭，似乎在努力抑製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我爸媽很了解我的性子，我怕總有一天會暴露。
並且我哥信任你，所以他將傳寶和那隻烏鴉托付給你照料，所以我也覺得你是值得信任的。”
洛馨秋緩緩收迴了手，緊緊握著日記本，鄭重承諾：“謝謝你的信任，我會做到的。”
莫詩儀走到她的前麵，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轉身說道：
“哦，對了。
希望你能幫我隱藏住今天的事情。”
洛馨秋衝她點了點頭，語氣堅定：“嗯，會的。”
隨後，兩個人並肩一起離去了，身影逐漸消失在遠方，隻留下那片寧靜的湖水和周圍鬱鬱蔥蔥的樹木，仿佛在默默訴說著這段不為人知的故事。
洛馨秋：“所以說，你所謂的日常運動就是遛狗？”
莫餘謙看著一旁自玩自嗨也能玩得開心的傳寶，說：“算是吧。”
“那這也太……”
“是嗎？也許吧。不過，你來找我是幹什麽。”
話題重新迴歸到正題，洛馨秋：“你是不是根本不把自己的身體當迴事，做完摘除腎髒的手術，理應好好調養，你卻四處亂跑、瞎折騰。”
莫餘謙單手撐著椅子扶手站起來：“嗬，又難得見一向少語的洛總說這麽多話。
不過，以你在業內的專業形象，操心這些事兒，倒顯得有些瑣碎了。”
洛馨秋微微皺眉：“還有，迴答我的問題，為什麽要把自己的腎捐給別人？你對於自己的健康又難道無所謂嗎？”
這時，傳寶跑了過來，將嘴裏叼著的球放到了莫餘謙的手裏。
莫餘謙接過後，又將其扔了出去，傳寶還是一如既往地飛奔出去撿。
莫餘謙：“傻狗還真是好跑啊。”
一旁洛馨秋：“所以，你剛剛在聽我說話嗎？”
“嗯，當然在聽了。
現在我不就正在想用什麽理由把你忽悠過去呢。”
“有病。”
莫餘謙迴到椅子上坐好：“如果你要是這麽想也行吧。”
洛馨秋：“……”
“所以你為什麽要摻和我的私事？這對你又有什麽好處？”
莫餘謙撐起下巴，好像真的若有所思般說道：“或許是因為自己的內疚吧。”
“什麽內疚？”
“你還記得高中的那件事嗎？就是高三的時候的事情。”
“什麽？就這種事情？”
洛馨秋吃驚，她是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莫餘謙所做的一切，都是源 於高三時期可以忘掉的惡作劇的內疚。
“這種事情竟然讓你記這麽久，你不是道過歉了嗎？”
莫餘謙說道：“嗬嗬，誰知道呢？或許我自己內心過意不去吧。”
“你這人還真難猜。”莫餘謙站起身，因為傳寶此刻正叼著網球跑迴來。“如果我能輕易讓你看透，就很難讓環夢在這幾年內起死迴生了。”
洛馨秋：“所以說，我才想知道背後的原因。”
但莫餘謙好似沒聽見般，他順著傳寶的毛自顧自說道：“傳寶今年十歲了，已經是隻老狗了。
能看到它還這麽有活力，說實話我還是挺開心的。”
洛馨秋皺眉：“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其實我原來還很擔心，傳寶會在我前麵先走，畢竟一條狗的壽命也就十五歲左右吧。
不過現在恐怕……”
洛馨秋：“……” 洛馨秋好像體會到了，別人不聽自己說話是什麽感受。
此刻莫餘謙的手微微一頓，他背對著洛馨秋說道：“洛馨秋，我能托你幫我一個忙嗎？”
“你說吧，我聽聽看。”
洛馨秋現在算是明白了，不聽這家夥把話講完，自己就沒法知道想要的答案了。
“如果那天我沒空，你能幫我照看一下鳥和狗嗎？”
“就這種事？你不是有妹妹嗎？”
“她啊，她可沒有那麽細心。”
“好了，現在你要說的都說完了，該迴答我的問題了。”
“該迴答的我會說的。”
莫餘謙整個人癱倒在了地上。
“喂喂，莫餘謙怎麽了？”
洛馨秋趕忙站起身，此時她也察覺到莫餘謙剛剛一直在顫抖。
洛馨秋本想伸手去扶，可是還沒碰到，人就已經倒在她麵前了。
沒辦法，洛馨秋趕忙打電話叫了救護車。
很快，莫餘謙便被抬走了，高爾夫球場上隻剩下傳寶那一條狗在叫著。
來到醫院，醫生走到洛馨秋旁邊：“請問你是病人家屬嗎？”
“不是，我們隻是普通朋友，但他的家屬我已經通知了。”
“醫生，他到底得了什麽病？”
“這個很抱歉，我們隻負責告知病人的家屬。”
“嗯，那行吧。”
洛馨秋表示諒解，於是她便在病房外靜靜地等待著。
很快莫詩儀便趕來了。
洛馨秋皺眉：“怎麽是你？莫餘謙他父母呢？”
隨後莫詩儀直接穿過了洛馨秋。“
我現在沒有時間說這個，告訴我，我哥是不是在這病房裏。”
洛馨秋點頭後，莫詩儀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走了進去。
雖然剛進去的時候，洛馨秋聽到了些莫詩儀和醫生的吵鬧聲，但很快便平靜了下來，剩下的洛馨秋便聽不清好像是在隱瞞什麽似的。
一段時間後，莫詩儀從病房中退了出來，一出門便看見洛馨秋靠在醫院牆壁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你怎麽還沒走？洛大總裁今天這麽閑，沒有工作嗎？”
洛馨秋清醒過來反問她：“你哥怎麽樣了？”
莫詩儀正想迴答，但此時她的手機響了，是公司打來的。
莫詩儀接完後說道：“我哥已經醒了，你可以自己進去問，我還有事要迴公司一趟。”
洛馨秋目送莫詩儀離開後，便走進了病房。
病房內莫餘謙正望著窗外的景色出神，但從表情上看他現在並不好過。
洛馨秋拉了個椅子坐在他的旁邊。
莫餘謙並沒有迴頭：“原來你還在啊。”
洛馨秋：“所以說你現在還有幾天？”即便洛馨秋再遲鈍，現在也看得出來莫餘謙捐腎的原因了，這家夥肯定是得了什麽絕症時日不多了。
“胃癌，醫生說還能撐個幾周。”
洛馨秋皺眉，似在思考什麽。
莫餘謙轉頭看向她：“你放心吧，我捐的那個腎沒有被癌細胞擴散到，不會對你爸的身體造成威脅。”
洛馨秋：“我沒有那個意思，你的病是怎麽迴事？”
“你說的是這個啊，哈哈，還是少見，請問我們英明的洛總，難道你自己想不到答案嗎？”
洛馨秋：“你的意思是……”
莫餘謙絲毫不間斷，繼續調侃道：
“對於環夢的成長曆程，你也打探了些許對吧？哼哼，哪有什麽奇跡，隻是我和一些老員工瘋狂榨幹身體換來的。
我都已經記不清為了拉投資喝酒喝吐過多少次了，但功夫不負有心人，老天眷顧我這個混蛋。
但天下可沒有免費的午餐，這代價它已經來了，我可能要先走了。”
洛馨秋雙手環抱看著他：“挺佩服你，都到這處境了，還能說得風輕雲淡。”
“是嗎？我自己也這麽認為。”
莫餘謙掀開被子，作勢要下床。
洛馨秋一驚：“你幹什麽？剛醒來就不能好好歇著嗎？”
“啊，我討厭酒精味，或者說已經厭惡至極了，與其讓我繼續躺在這兒，那還不如殺了我。
還是讓我出去透透氣吧。”
洛馨秋拗不過他，隻能陪著他往外走，起身走出了病房。
來到醫院的門口，洛馨秋皺眉：“出院不辦手續？”
莫餘謙拉開玻璃門：“哼，不用。
我妹還是挺懂我的，一會兒會有人來處理的。”
莫餘謙出門便叫了出租車。
洛馨秋：“你，這是要去哪？”
莫餘謙打開手機在洛馨秋麵前晃了晃：
“時間不早了，洛總，我當然是迴家呀。”
“等等。”
洛馨秋上前拉住了莫餘謙的衣袖，莫餘謙迴頭看著她的手，調笑道：“怎麽？洛總舍不得。”
此時的洛馨秋才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她趕忙鬆開了手。
“你，你還有問題沒迴答我。”
莫餘謙已經坐進了車子，拉上車門，透過車窗看著她：
“之前不是已經說過了嗎？”
洛馨秋：“你覺得我很好騙嗎？”
“哈哈，如果就是你想的這麽簡單呢？”
車子轟然啟動，莫餘謙的聲音從車窗飄出：
“好了，洛總，就此別過。
別忘了，幾周後我的葬禮，期待你的大駕光臨。”
車子疾馳而去，很快消失在洛馨秋的視野中。
“這家夥，到死都還是這麽嘴硬。”
洛馨秋無奈地搖搖頭，心底卻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酸澀。
她拿出手機，撥通了孟羽婷的電話，讓她來醫院接自己。
沒過多久，洛馨秋也離開了這個充滿消毒水味的地方。
此後的日子，風平浪靜，生活仿佛又迴到了原來的軌道。
唯一的不同，便是洛氏集團與環夢公司即將展開的長期合作項目，在業內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幾周的時間轉瞬即逝，洛馨秋如同往常一樣忙碌於工作之中，莫餘謙的身影卻再也沒有出現過，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關於他的消息也如石沉大海，毫無蹤跡。
一天，洛馨秋像往常一樣推開辦公室的門，卻意外地發現孟羽婷站在屋內，手中似乎拿著什麽東西，神色慌張。
“你在這裏做什麽？” 洛馨秋的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悅和疑惑。
孟羽婷像是被嚇了一跳，手中的東西差點掉落：“哎呀，馨秋，你走路怎麽一點聲音都沒有！嚇死我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試圖將手中的東西藏在身後。
洛馨秋雙手抱在胸前，目光銳利地盯著孟羽婷：“我在問你，上班時間不在自己的崗位上，跑到我的辦公室來幹什麽？”
孟羽婷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解釋道：“是這樣的，有人給你送了一封信，我想著這年頭誰還會寫信啊，怕是有什麽惡作劇，就想先幫你看看，免得給你帶來麻煩。”
說著，她將手中的信遞向洛馨秋。
洛馨秋接過信，眉頭微微皺起：“以後別隨便亂動我的東西。”
孟羽婷撇撇嘴：“我這不是關心你嘛。好了，好了，不打擾你這位大忙人了，我先走了。”
說完，她便匆匆離開了辦公室。
洛馨秋看著手中的信封，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她緩緩打開信封，裏麵是一張精美的邀請函。
懷著疑惑的心情，洛馨秋繼續往下看，然而，隨著目光的移動，她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眉頭緊鎖，眼神中滿是震驚與難以置信。
“莫餘謙……去世了？” 她的嘴唇微微顫抖，手中的信紙飄落地麵。
原本以為隻是一句玩笑話，卻沒想到如今竟成了殘酷的現實。
洛馨秋駕車來到葬禮舉辦地，在城外一個偏遠的郊區。
下車時，孟羽婷拉住她：“馨秋，你認真的？這地方這麽偏，莫餘謙以前的為人你不是不清楚，雖說他現在變化挺大，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洛馨秋輕拍她的手安撫道：“你說的我也理解，但就莫餘謙如今的狀況而言，他沒必要也沒精力搞什麽花樣。
更何況……” 洛馨秋看向她，“這不是帶你來了嗎？”
“行吧，看在你這麽相信他的份上，你去吧。”
孟羽婷鬆開洛馨秋。
關上車門之際，一道聲音從洛馨秋後方傳來：“在別人葬禮前，議論過世的人是不是不大禮貌。”
洛馨秋轉頭看去，莫詩儀出現在麵前，懷裏抱著一束白花。
洛馨秋驚愣片刻：“你哥真的……”
“抱歉。”
莫詩儀從她身邊走過，“走吧，就等你了。”
於是，洛馨秋跟上她的步伐。穿過一片矮小的灌木叢後，她們麵前出現一片草地，旁邊有一個小湖，為數不多的幾棵高樹上時不時傳來幾聲鳥鳴，看上去幽靜又閑適。
洛馨秋：“這地方是你挑的嗎？”
莫詩儀搖頭：“這是我那混蛋哥自己找的地兒，我也是最近這幾天才知道的。”
洛馨秋皺眉：“你為何還叫你哥混蛋？”
莫詩儀嗓子有些沙啞：“他難道不是嗎？連最後一麵都不願跟家人見上。”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唉，他在一周前封閉了自己所有的消息，我用了很多辦法但依然沒有找到他。
當我收到他設置好發送時間的位置消息並找到他時，他已經閉上眼睛走了。”
洛馨秋：“……”
“抱歉，請節哀。”
莫詩儀輕輕吸了吸鼻子，聲音略帶一絲哽咽：
“其實心裏早就有了準備，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隻能逼著自己去坦然麵對。”
兩人緩緩前行，不多時便來到了前方那個已經挖好的墓穴旁。
洛馨秋抬眼望去，隻見前方佇立著幾個人，其中有一個身影竟讓她莫名地感到熟悉。
“您是林弦量老師！” 洛馨秋不禁脫口而出，眼中滿是驚訝。
林弦量，這位曾經擔任莫餘謙和洛馨秋高中班主任的老師，歲月在他的臉上留下了痕跡，但那股溫和的氣質卻依舊如往昔。
“是馨秋啊！真的是你，一晃眼都十多年沒見了，你出落得更加成熟穩重了。
怎麽，你也是來送小謙這孩子最後一程的吧？唉，世事難料，小謙這孩子走得太突然了。”
林弦量的話語中飽含著惋惜與感慨。
洛馨秋微微皺起眉頭，眼中滿是疑惑：“老師，以前的莫餘謙沒少讓您操心生氣，我實在想不明白，您今天為何會來呢？”
林弦量重重地歎了口氣，緩緩伸出手，拉過身旁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
小女孩的眼睛明亮而清澈，隻是仔細看去，右眼的眼球似乎略顯黯淡，與左眼的靈動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馨秋啊，人是會變的，不能總是用過去的眼光去看待。
小謙這孩子，真的跟以前大不一樣了，這些變化我都看在眼裏。
而且，我今天來，也是為了向他表達我的感激之情。”
林弦量的聲音微微顫抖，眼神中透著一絲複雜的情緒，“我這小孫女，因為一場意外，右眼球失明了。
是小謙，他毫不猶豫地選擇捐贈了自己的眼角膜，給了我孫女重見光明的希望。
我原本想著，等忙完這一陣，一定要帶著孫女親自去登門道謝，可誰能想到……終究還是晚了一步啊。”
聽到這裏，洛馨秋心中猛地一震，刹那間，她似乎明白了莫餘謙那一直戴著的右眼眼罩背後的秘密。
在這之後，洛馨秋與林弦量繼續交談著。
從林弦量的口中，她得知了莫餘謙高考失利後複讀的那兩年間發生的故事。
原來，在這看似平凡的兩年裏，莫餘謙經曆了一場深刻的蛻變，從一個曾經叛逆、讓老師頭疼的問題學生，逐漸成長為一個有擔當、懂得奉獻的人。
“馨秋啊，說實話，在我教過的這麽多學生裏，小謙的轉變是最讓我意想不到的，也是最令我印象深刻的。”
林弦量的眼中閃爍著迴憶的光芒，仿佛又看到了那個在困境中努力掙紮、不斷成長的少年。
洛馨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的確，他的變化確實讓人感到驚訝。”
片刻之後，葬禮正式開始。
整個儀式簡潔而莊重，一位牧師身著黑袍，神情肅穆地走上前，口中念念有詞，為逝者獻上最後的禱告。
在場的人們紛紛低下頭，默默地為莫餘謙祈禱默哀，現場彌漫著一股沉重而壓抑的氛圍。
禱告結束後，便是下葬的環節。洛馨秋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在了莫餘謙的棺材上，心中不禁微微一動。
那棺材相較於普通成年人的尺寸，明顯要小上許多，這讓她感到有些詫異。
再看莫餘謙的墓碑，上麵竟然沒有刻下他的名字，甚至連一張照片也未曾留下，隻有那光潔的碑麵，在陽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清冷。
然而，周圍的人似乎對此早已習以為常，每個人都神色平靜地走到墓碑前，輕輕地放下手中的鮮花，然後靜靜地佇立片刻，便轉身離去。
莫詩儀獻上自己的那束白花後，便悄悄地離開了人群，然而這一舉動卻被洛馨秋留意到了，於是她便緩緩地跟在後麵。
來到湖邊，莫詩儀找到一塊較為幹淨的石頭，就地坐了下來，隨後她凝視著平靜的湖水，輕聲說道：“跟了這麽久，不打算上前說說話嗎？”
洛馨秋聞言，走到她的身旁，注視著她問道：“你哥真的去世了？這場葬禮讓人捉摸不透。”
莫詩儀：“你果然和我哥說的一樣，洛馨秋。
你的好奇心不是一般的重，不過我不是我哥，我沒必要騙你，我哥的確已經走了。
而這場葬禮是他自己要求的。”
洛馨秋：“為什麽？”
莫詩儀：“你問的為什麽指的是哪個？是這場葬禮的原因，還是你一直想從我哥那裏得到你所謂的答案？”
“都有。”
莫詩儀搖了搖頭：“那你還真貪心。”
莫詩儀從懷中掏出一個本子遞給洛馨秋：“我想這個能給你答案。”
洛馨秋接過來一看，是一個有些年代感的筆記本，她看向莫詩儀：“這是……”
“你自己難道看不出來嗎？這是某人的日記本啊，你還是自己看看吧。”
洛馨秋翻開了那有些泛黃的書頁，前麵記錄的一些生活瑣事直接跳過，後麵的便是高三時乃至以後所發生的事了。
洛馨秋發現日記中莫餘謙對自己的稱唿逐漸變得謙卑，像極了一位懺悔者的自述。
直到洛馨秋看到了一句話：“我是一個懦弱者，我曾察覺到自己有著較好的處境，卻一直羨慕著別人，逐漸變成了嫉妒，為此我傷害過人，我是一個有罪者，切記我是有罪的。”
洛馨秋心中一驚，她似乎想起來，這句話的口吻好像就是自己曾經對莫餘謙所說的。
看著洛馨秋此刻的表情，莫詩儀知道：“看樣子你似乎已經讀到那句話了。”
洛馨秋問道：“為什麽他會把罵自己的話記在裏麵？”
“我對我哥的了解也並不深，這些東西我也是在他要走的時候才知道的。
洛馨秋，你想錯了一個點，我哥沒有對你做過任何的隱瞞。
他說的是實話，對你他是愧疚的，隻不過這是由更大的愧疚衍生出來的。”
洛馨秋滿臉疑惑：“更大的愧疚？他還做過什麽事？”
“你還記得你的高中同學相明旺嗎？”
“相明旺？好像是和你哥當初高考一起落榜的那個。”
“呃，你就記得這點是吧？”
洛馨秋擺擺手：“沒辦法，我當初對你哥的印象並不好。”
“也是，我哥當初在高中也算是有點勢力的，但他可沒做過什麽大的壞事。
高考落榜後，我媽被我哥氣得高血壓犯了，直接就暈倒了，那是我哥第一次為此而緊張。
其實他也並不喜歡墮落，隻是想得到爸媽的注意罷了，隻不過他用錯了方式。
高中時我媽的事業達到了高峰期，我爸也是在高三時才開始關注他、管他，所以他才會這麽放縱。”
洛馨秋：“那這和相明旺有什麽關係？”
“別急，我不是正要說嗎。
高考後的幾周，我哥被警察聲勢浩大地帶走了，原因是他涉及到一場刑事案件。
原來以前和我哥混的一些人，他們曾霸淩過一個學生，而那個人便是相明旺。
這件事我哥本來是知曉的，但他們一直說是小打小鬧，我哥便沒去管。
直到他們過分到在高考時去堵相明旺，這件事情的性質就不一樣了，而他們買棍棒刀具的錢是向我哥借的，但我哥並不知道他們拿去做什麽。
後來相明旺在那天逃跑時出了車禍，被撞成了植物人。
得虧我哥之前都沒有參與過這種事情，否則他也得進去坐牢。”
“後來啊，我去看望過相明旺，發現他也有一個妹妹，還得了白血病。
而相明旺的家庭並不富裕，為了給妹妹治病，他不上學時，一直在努力打工。在我哥看來，相明旺在努力抗爭命運，而自己的高三歲月卻如同泡影般輕易虛度。
這對我哥當時的衝擊很大，在他看來，是他的不作為間接害了對方。
這便是其二了。”
洛馨秋：“那他還真得好好懺悔了，不過這好像也和我沒什麽關係吧。”
莫詩儀：“你罵他的那句話，對我哥來說很受用。
懦夫，看似罵醒了他，他也因此用這句話做自己的座右銘。
在他得知自己患了胃癌的時候，他在以自己的方式贖罪，但顯然他沒有做到。”
洛馨秋邊看著日記本邊說道：“還差三個人。”
莫詩儀點頭：“是啊，友人，敵人，陌生人。
還有爸媽和相明旺。
爸和媽我哥肯定是不會讓他們知道自己死了的事情，而相明旺我更是沒有臉麵去見對方。”
洛馨秋合上日記本道：“你打算瞞著你爸媽多久？”
“嗯，或許是永遠。”
洛馨秋皺眉：“你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莫詩儀則不慌不忙地掏出一個藍色的藥水：“這東西，是我哥托人在國外忙活了幾個月才弄到的。
一瓶幾百萬呢，隻需要一點，就能讓人失憶的精神類藥物。”
洛馨秋：“你哥要拿這個對你爸媽使用，你就不怕會有什麽傷害嗎？”
莫詩儀：“這個還不需要你操心，這藥的副作用最多也隻是讓人萎靡不振兩天。
我做不到讓爸媽難過，所以他選擇讓他們忘記自己。”
洛馨秋搖搖頭：“這和逃避有什麽區別？”
莫詩儀：“這很符合懦弱者的作為，不是嗎？”
莫詩儀站起身來，神色略顯疲憊卻又帶著一絲解脫：“好了，洛馨秋，這便是你想要知道的一切了。”
洛馨秋快步走到她的麵前，將日記本遞還過去，輕聲說道：“謝謝！”
莫詩儀抬手輕輕將日記本推了迴去，目光堅定：“我希望你能收著它。”
“為什麽？”洛馨秋眼中滿是疑惑。
“這本該銷毀的，我哥的遺願是將與它有關的一切物品燒掉。
但我是誰？我可是從小和他鬥到大的莫詩儀，我可不能讓他如願，至少得留下一個和他有關的東西吧。
這是記錄他這幾年的日記本，我希望你能保管著。”
洛馨秋更加困惑：“為什麽是我？你自己難道不行嗎？”
莫詩儀微微仰頭，似乎在努力抑製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我爸媽很了解我的性子，我怕總有一天會暴露。
並且我哥信任你，所以他將傳寶和那隻烏鴉托付給你照料，所以我也覺得你是值得信任的。”
洛馨秋緩緩收迴了手，緊緊握著日記本，鄭重承諾：“謝謝你的信任，我會做到的。”
莫詩儀走到她的前麵，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轉身說道：
“哦，對了。
希望你能幫我隱藏住今天的事情。”
洛馨秋衝她點了點頭，語氣堅定：“嗯，會的。”
隨後，兩個人並肩一起離去了，身影逐漸消失在遠方，隻留下那片寧靜的湖水和周圍鬱鬱蔥蔥的樹木，仿佛在默默訴說著這段不為人知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