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這樣對這孩子不公平。”


    短暫的沉默後,惠子開口說道。


    她雖然很高興蝴蝶能為她做到這個地步,但也不希望將小蝴蝶就這麽綁定在自己身邊,這孩子有權力選擇自己想要的人生。


    蝴蝶聞言,隻是笑著,眼簾低垂。


    “我明白,所以我不會強迫這孩子,一切都隻看她自己的選擇,如果她長大後覺得無法接受這一切,無法接受惠子你的身份。


    那就讓她去過自己想要的人生,我們兩人到時再一起離開,也是一樣的,這樣一來……也不算辜負她母親對我的囑托了。”


    反正,我們已經擁有無限的時間了,完全沒有去著急的必要。


    “……好。”


    再一次的沉默後,惠子最終點頭答應。


    是的,她們已經擁有無限的時間,沒有必要對什麽事情都著急忙慌的。


    想到這裏,惠子也準備洗漱休息了。


    可就在這時,蝴蝶卻突然喊住了她。


    “惠子,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嗯。”


    “在我們相遇的那一天,你究竟是在為什麽事情而難過呢?”


    話音落下,蝴蝶的心跳便開始加速,神情中也帶著一絲緊張。


    她其實一直都很想知道,在二人相遇的那一天,惠子究竟是因為什麽事情,才會一個人孤獨地坐在那裏,充滿哀傷。


    蝴蝶清楚,這一定是惠子心裏埋藏得很深的東西,所以她才不敢隨意地詢問。


    因為她害怕,害怕一旦自己問出口,就會刺激到惠子的內心,從而讓這孩子離開她。


    可事到如今,既然惠子都已經主動向她提出變鬼的詢問了,蝴蝶覺得,或許也到了能夠去詢問這個問題的時候……


    惠子聞言,並沒有立刻迴答。


    在蝴蝶那充滿緊張的等待中,她隻是沉默了一小會兒,便微笑著點了下頭。


    “確實,既然蝴蝶你都已經把你的過去告訴了我,那我也不能隱瞞你才對。”


    坦誠相待,是最好的相處。


    而且,這些其實也沒有什麽不能說的,不過是她的一段充滿遺憾和傷心的過往罷了。


    這麽說著,惠子轉身走向角落裏的那台織機,一邊纏線,一邊緩緩說道:


    “在十年前的一個夜晚,我收養了一個孩子。


    雖然我當時口上說著隻是為了開一家道場,但現在細細想來,其實就是我在過去那幾十年的旅途中感到了孤獨,想找個人陪伴自己罷了。


    蝴蝶你知道嗎,這世上很多人都認為,惡鬼就是毫無感情,隻知道殺戮與吞噬的冰冷生物。


    我對此並不否認,畢竟絕大多數的低智惡鬼都是如此。


    但對於那些擁有一定意識的鬼而言,它們本身其實也有著非常強烈的情感,這些情感大多都是源自過去的某一人,某一物,亦或是某一事。


    隻不過,它們的這些情感都在成為鬼後受到了放大,以至於壓製了它們本身別的情感,再加上那難以遏製的饑餓欲望,才讓它們最終淪為了那醜陋的模樣……而我,也是一樣。


    我的內心也存在執念,並且也在成為鬼後受到了相當程度的放大,它們的名字,叫家人與生命。”


    慢慢操作起織機,惠子語氣平靜。


    “十年前被我收養的那個孩子,她的名字是花子,是一個聰明、任性、調皮,會用各種手段吸引我注意的小家夥。


    這樣的孩子若是放在別的家庭,肯定會相當苦惱,可對那時的我而言,卻是再合適不過……


    當初有個叫霞的小家夥,雖然她對我說的很多話,在我看來都不過是憤怒之下的發言,可其中有一句我確實很讚同。


    花子那孩子,我的確不是隻在撫養她而已,同樣的,我其實也很需要她,需要她填補我內心的空缺。


    我們本就是互相需要的存在,但那孩子比我更早意識到了這一點。


    想來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那孩子才會在發現我的身份後,才會在我決定離開她時,對我的這一決定表現出如此的憤怒和絕望。


    她難以接受自己的師父是鬼,也難以接受我想要拋棄她的這一決定,她在這衝突與矛盾中走向崩潰,最終決定將自己的生命交還迴我的手中。


    這孩子……真是直到最後一刻,都還是那麽聰明,又任性。


    她用自己的生命,不僅是讓她,同樣也是讓我真正看到了我的''真心'',讓我明白,原來我其實也一點都不想離開她……


    她讓我真正意識到了我內心的空洞,教會了我什麽叫做珍惜,隻是這代價,實在過於沉重。”


    說到這裏,惠子輕輕笑了一聲,隻是這笑聲中,有著淡淡的哀傷。


    “這是一段充滿了遺憾和錯誤的過去,但錯不在那孩子,而是在我,是我的不成熟,才最終導致了這個錯誤結局的發生。


    這幾年來我總是在想,如果那晚上我能早點迴去,如果我能阻止那孩子加入鬼殺隊,如果我能在她向我求助的時候不要心軟,如果我能在三年前那時候忍住怒火別殺了她那個朋友,如果我那晚隻是趕走那些柱,而不是將他們都殺死……那這最後的結果,又會不會有所不同?


    可惜,這世界上從來沒有如果。”


    抬手將頭發上的梅花簪抽出,任由長發垂落,惠子卻隻是低著頭,凝視著手中這支老舊的發簪。


    “我現在唯一能想的,就隻有祈禱那孩子能夠平安轉世到一個幸福的人家,不會再遇到像她師父這樣糟糕的人……”


    是的,這就是惠子對當初那個自己的看法。


    糟糕透頂,而又不成熟。


    【才沒有!我的師父是這世界上最接近完美的人!】


    “花子?”


    情緒在這一瞬低落到了極致,耳畔好似忽然響起了某個鬧騰又熟悉的聲音,惠子近乎本能地扭過頭去,卻什麽也沒有看到。


    是幻聽啊……


    無奈地笑了,惠子收迴注意,抬手將頭發挽起,把發簪又插了迴去。


    直到這時她才注意到,身後的蝴蝶已經有很長時間沒發出過聲音了。


    惠子疑惑地迴過頭,卻發現蝴蝶早已是淚流滿麵。


    淚水正順著她的臉頰不斷滾落,蝴蝶看向她的眼神中,滿是悲傷、痛苦與難以置信。


    她就這麽看著她,無聲地哭泣著。


    “蝴……蝶?”


    完全無法理解蝴蝶的這副反應,惠子一時間愣住了。


    怎麽了?


    她剛才說了什麽奇怪的話?


    是因為她和花子的那段過去?


    不,不對,這不至於到這種程度,所以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蝴蝶,我剛才的話,是有什麽問題嗎?”


    惠子還在疑惑,蝴蝶卻突然撲上前來,緊緊抱住了她。


    “惠子……”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身子也在不停地顫抖,但這並非是因為恐懼,而是她在壓抑內心那極度的悲痛。


    “告訴我,你之前說,你從來不隨意傷人,這句話是真的嗎?”


    雖然不清楚她為什麽突然問這個,但惠子還是點頭了。


    “是的,這是我和兄長大人的約定,除了十惡不赦之人,除了想殺我的人,否則,我絕不會動手殺害任何一人。”


    聽到她的迴答,蝴蝶忽然笑了。


    “這就好,這就好……”


    她緊緊抱著惠子,眼中淚水不斷滑落。


    “這就不能怪惠子你了,畢竟是他們想要殺你,畢竟是他們先動手的……不是嗎……


    惠子你也隻是被迫反擊罷了,所以這怎麽可以怪你呢……要怪就隻能怪他們太笨,明明你都已經給他們機會了,明明就是一個根本就贏不了的對手,卻非要上去拚命,真的……太笨了……”


    聽著耳旁從蝴蝶口中不斷吐出的這些話語,惠子臉上的表情先是疑惑,隨後逐漸驚愕。


    蝴蝶的妹夫,鬼殺隊劍士,三年前的夜晚,被殺,沒有遺體……


    過去的隻言片語在這一刻終於連了起來,一個讓她不敢置信的恐怖猜想,於她的腦海中逐漸浮現。


    難道,三年前那晚被她所殺的那些柱裏麵……就有蝴蝶的妹夫?!


    終於意識到了這一點,惠子的瞳孔瞬間放大,神情難以置信,她僵硬地轉過頭,看向仍抱著自己,趴在自己肩上哭泣不停的蝴蝶,用那顫抖的聲音問道:


    “蝴蝶,你的妹夫,難道……”


    “別說,惠子,不要說……”


    蝴蝶打斷了她,隻是更加用力地抱緊她。


    “你聽好,這不怪你,是他們的錯,明白嗎……姐姐不怪你,所以……不要自責,不要害怕……是他們自己送上門來的,你沒有做錯什麽,你什麽都沒有做錯……


    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我們不要因為這些事情而難過……姐姐真的不怪你,姐姐現在隻想你好好留在姐姐身邊……知道了嗎……”


    神明向她們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


    但蝴蝶,拒絕祂們的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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