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陣陣的天氣,白蘇蘇和妹妹打著一把傘攏緊衣服局促的站在機場。


    因為她們的哥哥要出國留學了。


    白大哥穿著一身剛買的新衣服,筆直的站在候機處,後麵的白家老夫妻一向尖酸刻薄的臉上難得的掛著兩串渾濁的老淚。


    他們不停的說話,生怕兒子走了就忘了他們,


    “兒子,到那以後咱們低調點,聽說洋人手裏都有槍,無論如何,保命最重要。”


    “要是沒有錢,想辦法聯係爸媽啊,爸媽電話都不會換,沒事給爸媽打個電話,俺們種了大半輩子地,也沒想到兒子能有這麽大的出息……”


    他們絮絮叨叨拉著白大哥說了半天的話,白大哥都是一個表情從始至終沒有變過,也沒有不耐煩的樣子。


    在飛機廣播播報乘客登機的時候,白大哥拎著黑包動了,他迴頭複雜的看了眼兩個瘦骨嶙峋的妹妹。


    他把她們拉開一點,彎下腰在兩個妹妹中間小聲的開口,


    “抱歉,哥哥幫不了你們,蘇蘇和林林想盡辦法離開那座山吧。”


    他說的很快,短短幾秒鍾就鬆開了,白爸白媽沒有發現什麽異常,隻當兒子舍不得家,一時間更是涕淚橫流。


    白大哥走到這對矮小的夫妻麵前,眼中有掙紮也有逃避,他快速的拋出了一句,“爸媽我走了。”


    說完就頭也不迴的排隊檢票登機了。


    白爸白媽在廣大的機廳處嚎啕大哭,引的路人頻頻注目。


    白蘇蘇沉默的拉著妹妹站在不遠處,麻木的看著別人投來好奇的眼神。從很小開始,她就知道,自尊心這個東西她沒有。


    也不該有。


    她感覺心好累,有種麻木的無力感。蘇蘇看著這個機廳人來人往,大家大多穿的光鮮亮麗,至少沒有一個人穿的比她們寒酸。


    她好想找一個地方,人人都找不到的地方一個人生活,把自己悄悄的藏起來,誰也找不到,這樣誰也沒辦法傷害她了。


    白林林不同於蘇蘇的安靜,她絲毫不在意自家父母哭的沒有形象,也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她眼睛滴溜溜的轉,看著這寬闊的地方人來人往,穿的都是頂頂漂亮的衣服,這些衣服放在他們那個村裏,哪怕上街去趕集都買不到那樣好看的。


    在她幼小的心中,集市裏的東西就是頂好的,沒想到山外還有山,在這個叫機場的地方的人好像穿的更牛了。


    白林林扯了扯蘇蘇的袖子,語氣裏止不住的開心,“姐姐,姐姐,這裏的人應該比大山哥都有錢,你看看他們手裏拿的東西我們都沒有見過誒。”


    大山哥,是他們村裏哪怕是附近百裏,有名的有錢人。


    還有一點,他喜歡白蘇蘇。


    蘇蘇聽見這個名字的時候,心裏蒙上了一層說不清的陰影。


    她隻能低聲鼓勵妹妹,“小妹,你看這裏的人光鮮亮麗,那是因為她們有能力,咱們也像哥哥那樣認真讀書,也能走出大山,說不定能像哥哥一樣也能出國做交換生呢。”


    白林林聽見讀書兩個字頭都疼,她噘著嘴閉眼道,“不聽不聽,姐姐隻要能走出去把我也帶出去不就行啦。”


    她語氣天真到蘇蘇都不由的歎氣。


    白家砸鍋賣鐵又四處籌錢給了白大哥一筆出國的積蓄,也許十裏八鄉隻有白大哥一個大學生作為優秀學員代表出國了,那些投資人看準了這裏的發展。


    竟然真的有資助者打算選一批學生資助他們上學。


    白蘇蘇作為白家人也被重點關注,關鍵是她的年齡也符合了資助的要求。


    也許是白父白母終於哭夠了,他們才又拎著他們的布包往前走。


    臨走的時候,看見白蘇蘇和白林林都迴頭看了一眼這個巨大的白色機場。


    他們一時間竟然把怒氣全都撒到了她們身上,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就開始破口大罵,“你們兩個死丫頭,以為你們哥哥有出息能出國你們也就能跟著一起走了是不是,也不掂量掂量你們的兩兩肉,配不配在這地方呆,都給我滾迴去幹活。”


    白蘇蘇和妹妹被罵的抬不起頭,蘇蘇感覺很多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感覺身上好像有塊巨大的石頭,她背都背不起來。


    終於,她紅著眼睛哀求道,“媽,我們迴去,別在這罵了成麽?”


    白媽從來不知道什麽是收斂,她看見女兒懦弱的樣子,一時間更是神清氣爽,連兒子出國這樣悲喜兩重天的心情都給忘了。


    她掐著腰,正要開始噴。


    “這裏不是你放肆辱罵孩子的地方,我想我需要撥打打警察的電話,確認一下這裏是否有人在虐待兒童。”


    不遠處走來一個穿著白色西裝的小少爺,身後跟著烏泱泱一群保鏢,路過的人都避著他們走。


    兒童?


    白爸白媽對視一眼,都嚇得不敢動彈,他們典型的窩裏橫,從小地方出來連個大世麵都沒見過,更沒見過這麽精致的少爺,身後還有那駭人的一群黑衣人。


    白爸勉強的扯出笑,“這位小少爺,你這是誤會我們兩口子了,我這婆娘嘴巴直了一點,現在…我們現在就走。”


    白媽被嚇的說不出來話,隻能瞪著一雙吊梢眼趕緊點頭。


    蘇蘇垂著眼,沒有看向這個為她們說話的人,現在開口,到時候迴家更是逃脫不了一頓毒打。


    倒是白林林嘴巴甜,搖晃著腦袋道,“謝謝這位小哥哥,小哥哥你叫什麽名字呀?”


    這位身價不菲的小少爺並沒有迴應她的問題,隻是禮貌的笑了一下,特別注意了一下那個一直沉默的姑娘。


    看著這對被嚇破膽的老夫妻,臨走又警告了一遍,聽完他們連連保證,帶著烏壓壓一群保鏢走遠了。


    這時,蘇蘇終於抬眼看向遠方。


    一顆幼小的種子在她的心底慢慢萌芽。


    機場外,


    已經坐上賓利的小少爺撐著下巴,漫無目的的看著窗外,他的眼前忽然閃過一個淺淺的人影,那個從始至終都沉默寡言的小女孩,哪怕是他主動過去解圍,她也沒有反應。


    車窗半開,外麵的輕風吹進車裏。平靜的轎車裏,司機目光緊盯前方,副駕上坐了一個貼身保鏢。


    盛深忽然開口,“老王,你覺得是我可憐還是剛才那個小孩可憐?”


    保鏢老王聽見的時候反應了一秒,才明白原來確實是在跟他對話。


    他一向話少,沉默半秒後道,“小少爺講的是跟您打招唿的小姑娘嗎?”


    盛深沉默了一會,收迴看向窗外的視線,這才記起剛才那個安靜的丫頭旁邊還有一個大大咧咧的妹妹。


    “不是她,是她旁邊那個始終沒說話的女孩。”


    老王心想,這少爺怎麽跟她較上勁了呢?


    做保鏢也得時刻維護雇主,但這個時候老王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張口說他家少爺可憐。


    他在心底默默的歎了一口氣,小少爺不缺好的身家,隻不過是少爺的母親早就帶發出家了,他那個老爹也是個渣爹,出軌,試圖拿捏小少爺為他所用。


    這不,今年還是小少爺去外地陪老人家們了。


    “怎麽,這話要想這麽久嗎?”


    盛深眉頭一挑,好以整暇的看著前麵似乎糾結到姥姥家去的老王。


    盛深看著那個好像愈發沉默,嗤笑一聲,“行了,不難為你了。”


    他們不敢講。


    因為一個人的不忠,一個家瞬間分崩離析。


    他到現在似乎都沒有過一種真正的家庭溫暖。


    一輛黑車疾馳而去。


    ……


    果然迴到家不久開始,白蘇蘇的母親就開始罵了起來。


    她的母親越想越生氣,她居然會因為兩個小丫頭片子在機場被人說的那麽慘,她感覺自己的老臉在機場被踩的一幹二淨。


    而當人在下意識擁有羞恥心的時候,她會惱怒,她會憤怒,她會遷怒。


    而且遷怒的對象當然就是弱者。


    白蘇蘇的母親就是這樣。


    “你們給我跪下。”


    白母恨聲的這是指著麵前兩個瘦弱的女兒。


    “你們以為在外麵有人給你們撐腰,在家裏難道還能給你們撐腰嗎?還有你白林林在外麵顯得你能耐,是吧?一直在那兒說說說說的。怎麽?你是沒在外麵講過話嗎?你就不能學著你的死鬼老爸,在外麵閉嘴嗎?”


    白母越說越生氣,越說越憤怒,她走到白林林裏麵前,猝不及防揚起巴掌。


    啪啪的兩巴掌,打的白林林嘴角出血,白林林眼珠瞳孔又黑又大,她狠狠的看向白母。


    一雙眼睛黢黑,看著都滲人,仿佛下一秒要滴出血一樣。


    白母被這個陰狠的眼神盯的不由得後退了一步,她顫巍巍的指著麵前的女兒,“你你你,你竟然敢用這種眼神看著你老娘。你看我不打死你。”


    白林林死倔死倔的抬著眼睛,她死活不肯像以往那樣躲避開來。


    她的心底不由得開始憤恨。


    憑什麽人和人的生活就這麽的不一樣?那些穿著光鮮亮麗的少爺身後甚至跟著幾十個保鏢。


    而為什麽同樣是人,她的生活過的就是這麽的淒慘,生在這樣一個不把女兒當人的家庭,她甚至每天都不能吃飽飯,安安穩穩的坐在教室裏上學。


    同樣是人,他們生活的地方不一樣,投胎的技術不一樣,那她就活該這麽下賤,被人這樣糟蹋嗎?


    白林林幼小的心靈種下一顆種子,憑什麽有錢的人不是她?她也會成為人人羨慕的有錢人,她也要坐上豪車,帶上名表,身後跟著幾十個人追捧。


    想象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白母簡直後悔帶著兩個女兒出門,讓她們拎包袱,她們也拎不了多少,結果居然現在讓一個聽話能說會道的女兒開始變得反骨起來。


    這個死丫頭最近膽子變大了不少。


    白母成心想給白林林一個教訓,她一把薅起她的頭發往房屋走。


    白林林被疼的死命的揪迴自己的頭發,在那兒嗷嗷大叫起來。


    白蘇蘇眼看情況不對,她立馬一把拽住白林林,想把她從白母的手上解救出來。


    “媽,媽,這次是林林的錯。她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就饒了她這一迴吧。”


    可這一次白母是鐵了心的想要教訓她,她不顧白蘇蘇的請求,一把推開白蘇蘇,嘴裏還嚷嚷著,


    “你要是再攔在我們麵前,我等會兒連你們一起打。白蘇蘇,不要以為我沒教訓你,就是給你臉了,給我趕緊滾開,不要耽誤老娘的事。”


    白父看著這一場荒唐的鬧劇,歎了一口氣,拿著鋤頭轉身就走。


    白蘇蘇眼看妹妹真的要被她進去打了。


    她急得撲通一聲跪在白母麵前,聲音顫抖“媽,你別打白林林了,她年紀還小。你要是被打壞了,你以後還得養她一輩子。”


    白母出手,一巴掌扇到了在了白蘇蘇臉上,驟然她的臉上出現一道五掌印子。


    白蘇蘇的臉腫了起來,看著還在啊啊大叫的妹妹,她不管不顧的橫在那一動不動。


    她看出來這一次白母是想下死手,她是做農活的,打起人來不管不顧,白林林自小身體不好,很可能容易被她打死在這。


    “媽,真的求你別打妹妹了。”忽然,她想到了最近收到的通知,連忙爬起來拉住白母的褲腳,“媽,你不能打她,最近有貧困鑒定會到家裏來認證,看家庭的居住環境,如果檢查人員看到了白林林受傷情況不好的話,我們都容易被抓起來。”


    “媽,打人是犯法的,我們停手吧”


    白蘇蘇說到最後臉已經腫的不成樣子,她還在流著淚,可憐兮兮的求著白母不要打白林林。


    白母這下還真的被她唬住了,對呀,最近還有一個貧困認定呢。


    但是她沒想起來,原來居然是在這個時間段嗎?


    這樣一想,她瞬間感覺就沒有那麽生氣了,一下鬆開手放走了白林林。


    不能為了一個小丫頭片子,讓他的大幾千塊錢就這樣打水漂了,這下天上能掉錢的這樣的好事兒,可不能就這樣錯過了。


    就這樣,姐妹倆終於逃離了白母的魔爪,臨走的時候白母良心發現,居然給了白蘇蘇一個雞蛋,讓她滾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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