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荷看了看手中的字據,確認了字裏行間沒有其他意思才放心收好。


    全身發痛、發髻散亂的如懿伏在桌上的如懿偷偷用餘光瞥到惜荷臉色好轉一些才敢偷偷的喘了口氣。


    “差點忘了。”惜荷吭聲,如懿下意識的繃緊了全身並不由自主的發起抖來。


    她這副樣子若在不知情的外人眼裏那還是能引得幾分同情的,可是對惜荷她們這種見過煙霏身上的傷且心中懷有憤怒的人來說隻有嫌惡。


    “再立一張保證以後不打煙霏的字據。”


    她扯過桌上的一張宣紙“啪”的拍到如懿麵前,如懿的手不等頭完全抬起來就趕緊拿起筆來嘩嘩寫著。


    “等下,把你之前怎麽打她的也寫出來。”


    如懿心力交瘁,全身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和她對抗,為了不再受皮肉之苦,她隻得乖乖照辦。


    再一次確認了她寫的第二張字據沒有問題後,惜荷才真正的心滿意足,她坐了下來給“勞累”了半天的自己倒了杯茶細細喝了起來。


    如懿見她不似剛才那般兇神惡煞,提到嗓子眼兒的心也稍稍平靜了幾分。


    今日對於她來說簡直是人生中最黑暗無光的一天,她從未想過一個低賤的宮女竟然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來。


    比起身上的傷痛,這罕見的直擊命門的羞辱讓她更難過。


    “你今日到我殿內大鬧一場,甚至以下犯上對我如此打罵,難道就不怕連累家人都被處以極刑。”


    惜荷瞪了她一眼,隨後不慌不燥的放下茶杯迴答著她,她已經不似之前一樣憤怒,字裏行間帶著認真和一種萬事皆了的解脫。


    惜荷:“哼!以下犯上??誰規定你就是上我就是下,都是爹娘父母所生,憑什麽你們什麽都不用做就是高高在上掌握我們生死的主子?憑什麽我們日以繼夜辛辛苦苦吃不飽飯還要被你們打上奴隸的烙印被羞辱折磨?需要彰顯自己的時候我們就是百姓,不需要了我們就是刁民。你們這些天天把聖賢掛在嘴邊的主子我看也高貴不到哪去,無非就是仗著出身欺壓我們罷了。”


    如懿:“一派胡言,沒想到你狂悖至此,真不知道舒貴人是怎麽教導你的。”


    惜荷冷嗬一聲:“嗬,這就狂悖了,那等那天和我一條心的人掀了你們的墳、拆了你們的家豈不是你要不可思議到天上去。你這樣卑劣虛偽且陰毒的人,我看你一眼都嫌髒了眼睛,可是我實在看不慣你那做作的樣子和暗地裏欺負煙霏的行為,所以今天打你也是替天行道。家人,我早就沒有了,有著兩份字據在,你要敢對我家小姐不利,也得掂量下自己夠不夠格。”


    如懿歎了一口氣,沒想到自己想算計的意歡,身邊居然有這樣一個人護著她,自己不僅沒撈到多少好處還被算計了進去,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如懿:“從一開始你就同旁人一樣厭惡我,後麵看舒貴人沒了恩寵才放低姿態和我做交易,現在你的目的達到了,我也被你拖進了那個萬劫不複的深淵,你的目的達到了。”


    惜荷:“二阿哥死了,宮裏一定會追查兇手,到時候我一定會死,我是小姐的陪嫁丫鬟,你們的狗皇帝必定會遷怒小姐,為了小姐我要你去養心殿主動告發我,至於怎麽告發你自己想,總之就一句話,把我和小姐的關係撇清!”


    如懿聽完先是一愣後倒吸一口氣:“為什麽要我告發你?”


    惜荷:“宮裏除了你誰會背後拆其他嬪妃的台呢?別以為你就吃虧了,查到真兇,那狗皇帝還不得多看你兩眼,你也有好處的。”


    如懿沉默,迴想這之前種種和她今日的一口一個狗皇帝,她好像隱約知道了麵前這個女子進宮的目的。


    如一棒當頭,這一切對她來說太過震撼。


    惜荷:“去還是不去?”


    如懿:“那兩份字據,你會給誰?”


    惜荷:“去還是不去?”


    如懿:“我去就是了。”


    惜荷和如懿談好,推開門外頭已是晚霞漫天,她活動了下手腕又扭了下腰,她覺得今天什麽正事也沒幹,但又好累,真想馬上迴去好好睡一覺。


    李玉和煙霏她們幾個瓜子花生皮磕了一地,茶水也喝了兩壺,從給嫻貴人拿跌打損傷膏還是金創藥聊到了等純妃嘉嬪生產後宮中盛宴之時得了賞怎麽花才好的話題。


    惜荷吱呀的推開門時,他們才從話題裏抽離出來。


    李玉:“嘖嘖嘖,你這一進去一出來太陽都要落山了。”


    惜荷:“可不嘛,這給你,可得給我收好了,往後能派上大用場。”


    李玉打開兩張紙條隻看了一眼就驚慌失措的重新合起揣在懷裏,這深藏不露的姑奶奶,天知道以後她還會幹出點啥來。


    惜荷瞧他那副謹小慎微的樣不禁有些好笑:“你也是陪在九五至尊身邊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了,怎麽慌成這樣。”


    李玉擦了擦額頭:“那還不是看見了你。”


    煙霏:“你們說什麽呢?我怎麽聽不懂?”


    惜荷捏了一下她的鼻子:我估計她以後不敢再隨意打你了!”


    煙霏:“說不好啊,我們主兒喜怒無常的,我又笨,肯定免不了的。”


    惜荷對著她指了指李玉:“諾,以後你就找她,他會幫你。”


    煙霏眼睛一彎,嘴一咧:“欸!”


    往日裏受的氣今日都痛快的宣泄了,她一邊想著姐姐真厲害,一邊又想著如懿也是隻紙老虎,也許以後自己應該也能學學怎麽護著自己。


    姐姐能做到,自己也能做到。她在心裏給自己打氣著.


    李玉:“待會兒嘉嬪和婉貴人就要迴來了,咱們還是先散了好些,今日的事除了咱們幾個知道就行,你們仨別嘴碎到處說去。”


    交代完,李玉和惜荷一起離開了啟祥宮。


    李玉:“非要這麽做不可嗎?”


    惜荷:“事已至此,我不想連累小姐。”


    李玉:“曾經聽你提起,我以為是很遙不可及的事,沒想到就快發生了,後悔當日沒勸下你,否則也不至於走到如此絕境。”


    惜荷:“勸我什麽?勸我忘了家仇,忘了彌漫在空氣裏的血腥味兒,忘了不絕於耳的哭喊求救聲?我忘不了,也不甘心這樣活下去,你是在成全我,可別心裏不痛快。”


    看著她一臉不在乎的樣子,李玉眼角漸漸濕潤了。


    往後的惜荷,隻能在迴憶裏才能見到了。


    李玉:“不如我們想想別的法子,或許你不用死呢?”


    惜荷:“都是命,你就別操心了,我給你的東西,你收好就是對我最大的安慰了。”


    李玉歎了口氣,他現在是真的後悔當日為什麽不阻止她。眼下事情已經完全失控,他就算使出渾身解數也難以迴天。


    或許惜荷說得對,這世道本就是個徹頭徹尾不公的世道。


    意歡醒來,看見惜荷正在十分細心的幫她整理著平日裏愛翻看的詩書,不經意間她好像聞到一絲絲淡淡的茉莉香。


    一時間她有些恍惚,曾經在府裏,惜荷也是這樣為她整理書房的。


    “小姐,你醒啦!”惜荷放下手中的活,走到床邊伺候著她下床穿鞋。


    意歡揉了揉睡得有些不舒服的頭:“你去哪了?一整天沒見到你人。”


    惜荷扶她坐下,輕輕支開了窗,又端過一杯溫熱的茶放在她手裏:“今日我去了啟祥宮,教訓了下嫻貴人,讓她以後別覬覦小姐。”


    外麵的風柔柔的吹進來,意歡也清醒過來:“今日怎麽小姐小姐的叫,是嫌宮裏悶了嗎?過段時間天再熱些就可以去圓明園避暑了,到時你也好換個地得些宮裏沒有的新鮮。”


    惜荷把頭伏在意歡膝上,戀戀不舍的說:“小姐在的地方就是我想待的地方,小姐高興我就高興。”


    意歡撫摸著她的頭,一臉寵溺的看著她:“越大越油嘴滑舌了,等哪日你有了自己喜歡的人,被他娶迴了家做了當家主母,想起今日這番話來肯定又要笑話自己。”


    惜荷:“我不會有自己喜歡的人,也不會跟誰迴家給誰做主母的,我要永遠守著小姐。”


    意歡:“我又何嚐舍得你,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最了解彼此的心性,你叫我小姐,我心裏當你是親妹妹,如果可以,我真想和你永遠待在一起,我們一起讀書賞花逛廟會做花燈繡花,這樣的日子多好。”


    想到自己已是個將死之人,惜荷迴憶起過去和意歡相伴的美好曾經就開始傷心了起來,她抬起頭抹著要掉出來的淚珠,然後開始絮絮叨叨的交代起意歡來。


    “小姐,宮裏的娘娘她們進宮雖說不像你般一心衝著皇上去的,可她們也有自己的不得已,以前她們不會為難你,今後也不會。反而是那嫻貴人你要慎之又慎,李玉公公說的你要多聽,皇上說的你要聽完了再好好想想,他和你想的不一樣,以後我不在你身邊,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意歡瞧著她今日的情緒起伏大為不解,她皺起眉頭握住她的手追問:“你老實和我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什麽你在不在我身邊的?發生了什麽?你要去哪裏?”


    意歡越問,心越慌。


    今日的惜荷好奇怪,她好像藏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也做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一股莫名的驚恐和不可控製的感覺四麵八方的席卷著她。


    惜荷能感受到意歡越來越用力的握著自己的雙手,也能看到她的眼神由最初的疑惑漸漸變為驚慌,連續的追問下她也慌了。


    要不要告訴她所有?


    不!


    刹那間惜荷就否定了這個想法,那些事都跟她沒關係,一無所知對她來說才是最好最安全的,否則一旦有個意外,她不知道以意歡的性子能做出些什麽來。


    “小姐、小姐,我現在什麽都不能和你說,但是我對你說的你一定要牢牢記在心裏。”


    聽完惜荷的話,看著她臉上出現了一種故人將遠去的畫麵,意歡終於沒忍住,她的淚翻滾出眼眶,啪啦啪啦的落在了衣襟上。


    意歡:“小的時候師傅教我讀書寫字時,你也在邊上用心認真的跟著學,我問你為什麽也要學,你說你爹娘想你會讀書寫字,你不能辜負他們,等那日見到了他們要為她們作詩寫字,可後來我才想到,你爹娘早就不在人世,你去哪兒見他們呢?”


    “我失寵的那段時間,你總是夜深人靜時悄悄出去,要過一兩個時辰才迴來,你不說我就不問,我想你總有自己的理由。後來你總讓我出去走走,隻要出去每次都能見到皇上,一次兩次還可以說是巧合,連續幾次都如此那必定是人為了。我以為是你找了皇上身邊的人大廳了消息,可是現在看來你做的不止這些。”


    惜荷:“小姐,既然見到皇上你開心,那我就要想辦法讓你見到。不論我做什麽,請你相信我都。。。。。。”


    意歡:“我相信,我怎麽會不相信。你對我如何我心裏最清楚,那段時間我不高興也不僅僅是因為皇上,其中也有你的緣故。去長春宮裏,養心殿中時,我總莫名其妙的擔心你,時間越往後我越有種要失去的感覺,這樣的感覺太匪夷所思,我無法向他人言說,也未向你提及,哪曉得今日就聽你說了這些。。。。。。難道真是命運弄人?”


    意歡坦言出自己的憂慮之時,惜荷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眼下發生了什麽已經不重要了,主仆二人互相傾訴著自己的不舍和依戀,不知不覺間已到了深夜。


    意歡哭累了,說累了,可她就是不肯睡,她害怕一睜眼惜荷就不在自己身邊。


    她叫惜荷像小時候一樣和她一起睡,她把頭靠在惜荷肩上,聞著她發絲上淡淡的梔子花油散發出來的香氣,她想記住關於惜荷的一切。


    一日。


    兩日。


    惜荷還是好好的待在自己身邊,意歡心裏即緊張又帶著一絲僥幸,或許惜荷會什麽事也沒有?


    到了第三日,意歡莫名其妙的急躁了起來。


    不行,不行,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惜荷就這樣沒了。


    她要救她,她一定要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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